火摺子的亮光十分有限,只能勉強看清腳下的路。
幾人不敢說話,只能打手勢。沈懷孝兩邊看了看,都是石階,一側往上,一側往下,他看向蘇清河,詢問究竟先往哪邊走。統籌全局他是沒有問題,但是這些細節的事情,還真不是他所擅長的。而蘇清河卻是個心細如髮的人。他更願意聽從她的建議。
蘇清河往下看了看,心裡尋思,這人要順利的從石壁中走出去,肯定是越接近地面越好啊。而他們此時進來的洞,是離地面半人高的地方,所以,往下走幾個臺階看看,再決定也不遲。
她擡手指了指,沈二就第一個朝下走去。不過五六個臺階之後,腳下突然就平坦了起來,舉着火摺子看了看,足有十幾平米大的一處空地,地上的石頭磨得光滑,蘇清河心裡一跳,暗門就應該在這個地方纔對。
她拿着火摺子走了一圈,發現這處平地的兩側分別修着石階,石階通往上方。而單單留出這一處,向裡面鑿出了一塊地方。很顯然,這就是進門的地方了。
也許是對這個山腹十分有信心,這個暗門從裡面找的話,一點也不難。如今就看怎樣才能打開這個門。
讓沈懷孝三人舉着火摺子,蘇清河看着眼前光滑的石壁,不由的思量,這個石門的機關應該在什麼位置呢。
每天進進出出,這門至少每天都要開啓一次,長年累月,不可能一點沒有痕跡。
沈懷孝三人都是習武之人,眼神自然不是蘇清河可以比的。知道了蘇清河的意思,三人同時伸手,朝石壁上的一處指了過去。
果然,拿處磨得最是光滑,上面有個微微突出的石扣。
蘇清河伸出手,剛好能夠到,可見這個設計還是挺人性化的。
她將手輕輕的在上面一按,眼前的石壁靜悄悄的滑開了,外面的光線瞬間就撒了進來。
…………………
那面色蒼白的少主,看着牀頭繫着的小鈴鐺微微的晃動了起來,發出了只有他才能聽見的微弱的響聲,頓時就坐了起來。
有人開啓了石門!
這個秘密是他小時候就發現的。當風從下面涌上來的時候,這個石室,也只有這個石室是能感覺得到的。所以他才搬了過來,二十多年都沒有離開過。
每天晚上,他們是幾時出去,幾時回來,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黑衣人已經回去補眠去了!如今只有他知道有人要闖進來!
該怎麼辦!
叫醒他們嗎
不!這不是人應該待的地方。他得離開這裡,如果被人抓住,也不過是從這個牢籠換到那個牢籠罷了!
他在這裡長大,沒有人比自己更熟悉這裡。
他從石牀下摸出來一個小箱子,箱子裡是這些年積攢的細軟和幾身粗布的衣衫。包裹是早已經打包好的。他想逃離這裡也不是這一兩天才有的念頭。
他將包裹背在身上,閃身就出了門。這山腹中蜿蜒曲折,他不用火把照明,也不會迷路。
向左一百步,然後向右,走三十六步,進去就是廚房。進了廚房向左轉,走三步,就是放置饅頭的蒸籠。手臂擡到與胸口齊,剛好就是籠蓋的位置。他將饅頭揣在懷裡,退出去。繼續往前走,再走七十八步,就是臺階,一共一百零八個臺階之後,往前走九步,左轉,再繼續上臺階,往上走九十二階。就是分叉口!天龍寺那邊的出口不能用了,肯定被人把手了。如今能啓用的,只有黃斌常在的那條。還好,這條路在他八歲的時候,他就已經摸清楚了。
順利的出來,強烈的光線,讓他不適的眯了眯眼。他用手擋住陽光,面對一個新世界,他充滿了期待還有惶恐。
他從來沒有勇氣逃離!他知道,一旦被黃斌發現會是什麼樣的下場。而外面是黃斌的世界!
如今卻不同了!山腹被偷襲了!他逃出來,只要足夠謹慎,不會被人發現的。即便被黃斌發現,也不會說他逃出來是做錯了!
過了今天,在這個世上,除了黃斌,沒有人知道有他這個人存在了!
那些個人,都跟着這個山腹一起陪葬吧。
這是個半山腰,站在這裡,能看見山腳下的村莊。如今正是午飯時間,家家戶戶的煙囪裡都冒出了嫋嫋青煙。
這讓他有種想要流淚的衝動!多少次,他偷偷的看着山下,卻從來沒有勇氣踏足過一步。他就像是被黃斌豢養的家雀,即便打開籠子,也不會再飛走。
他看了看身上的衣裳,看了看幾乎蒼白到病態的手,他決定,還是不要貿然下山的好。他要學着,學着怎麼做一個普通人。
他看了一眼暗門,這個地方並不安全,他沒有停留,而是順着山脊往前走,他得找個安全的容身之地,過上三五個月,再下山也不遲。
…………………
石門打開了,蘇清河就跟着沈懷孝從裡面出來。
“裡面的人能活捉的活捉,不能活捉的就地格殺。一切以咱們自己人的安全爲要。但是儘量不要碰裡面的東西,這裡面只怕有些機關,要小心。”蘇清河交代暗七。
“速戰速決,不要考慮多餘的。這裡面的人對地形熟悉,儘量不要單獨行動,至少兩人一組,也好有個照應。”沈懷孝補充道。
暗七點頭領命。這些人生活在黑暗中,但自己這些暗衛大多時候也是見不得光的。還真不存在誰怕誰的問題。
看着暗七帶着人進去,蘇清河才鬆了一口氣,“就算什麼也得不到,至少將黃斌的老巢毀了!”
“都說狡兔三窟,只怕這次少不了有漏網之魚啊!”他將視線落在對面的山壁之上,那裡應該也有暗門。
蘇清河點點頭,“要能一網打盡,黃斌就不是黃斌了。我也沒報太大的期望。”
沈懷孝瞭然的笑笑,扶着蘇清河坐在一塊看起來還算平整的石塊上,“先歇一歇!”又把荷包裡的肉乾拿出來,“墊一點,等到處理完,估計得到晚上。”
蘇清河自己拿了一塊,又喂沈懷孝吃了一塊。
沈二尷尬的背過身去,警惕的四下打量。可別這個時候出了什麼意外才好。
暗七帶着人進去,分成兩組順着兩側的石階上去。等到了上面,更讓人感覺到了陰森,上面不規則的分佈着石洞,石洞的門口掛着發出綠光的燈籠。傳來此起彼伏的打鼾之聲。
暗七的心就鬆懈了下來,這些人在這裡安逸了的太久,從來沒有人闖進來過,他們甚至,連個警衛也不放。
他點點頭,示意自己的人上去。
黑衣人猛人坐起來,“誰在裝神弄鬼。”
他至今都不相信有人會進來!在他眼裡,這山腹簡直就是最安全的所在。
當暗七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才恍然,剛纔少主的話,是真的!
真的有人闖了進來,而他卻沒有察覺。牙齒狠狠的一咬,一股枯澀的滋味蔓延進了喉嚨,他嘶聲裂肺的喊,“敵襲!”
暗七一驚,刀就往這人的脖子而去,可定睛一看,一絲鮮紅的血跡從嘴角流了出來,這是咬破了藏在牙縫裡的毒囊自盡了!
死士!竟然是死士!
等暗七再次出來的時候,身上的衣服已經被血染紅了!看來是經歷了一場惡戰。
“殿下!已經清理乾淨,但是卻沒有一個活口!全都是死士!”暗七有些懊惱的道。
蘇清河一副早就知道的樣子,笑道,“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你不必自責。這麼緊要的地方,不是絕對的死士,誰放心讓別人駐守呢。”
沈懷孝拍了拍暗七,“殿下說的是!你不必自責。”
“咱們的傷亡呢。”蘇清河問道。
“重傷了兩人,其餘的沒有大礙!”暗七回了一句,見蘇清河盯着他看,就赧然的道,“臣身上的都是別人的血,不敢勞點心動問。”
蘇清河點點頭,“既然無礙,就前面帶路吧。”
此時的山腹中,已經被火把照的通明。原來這山壁上,都是放置着火把的,不過看樣子並不常用就是了。
暗衛營的人正在清理裡面的死屍,而蘇清河則把注意力放在每一間石室上,企圖從這裡多獲得一些信息。
此時的她正站在一間石室裡,這件石室和別的石室,是有些不同的。石室裡有一股子淡淡的藥味。可見這個人身體不怎麼康健。細聞那藥味,可以判斷,這是治療肺病的藥。肺上有問題的人,是不可能習武的!
他看了看石牀邊的書,就知道此人是個文人。
房裡乾淨整潔,甚至有些雅緻。這讓她心裡有些疑惑,當視線落在牀頭微微晃動的鈴鐺上的時候,蘇清河恍然!
這個人逃了!
他能通過鈴鐺判斷出有人進來,還好整以暇的逃了!唯一沒做的就是預警。可見這個人對黃斌並不是忠心不二的!
那麼這個人對蘇清河來說,作用也不大!她更感興趣的是,這個人逃走的路徑!
這個路徑的盡頭,應該有另一個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