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對明啓帝,蘇清河心裡佩服極了。
白荷,這個人的‘死而復生’,竟然有這麼多的用處!
第一,高氏下馬,空出了皇后之位。同時,一緊一鬆之間,壓下了高家。使的皇后易位變得平靜無波,沒有翻出一點浪花來。連六皇子也順勢被折了翅膀。
第二,太子身世。太子一旦失去了原配嫡子的光環,就相當於廢了。他當年被立爲太子的緣由,不就身份的優勢麼。
第三,黃斌。白荷的一巴掌,不止是打在黃斌的臉上,更是掀開了黃斌臉上的面具,露出了他的真容。有這樣的外家加岳家,大皇子誠親王還有什麼優勢可言,哪個朝臣敢往上湊。
第四,也可以說是最終的目的。賢妃順理成章的奪回了後位,爲安親王上位掃清了一切障礙。
至於文遠侯府,白家,也不過是順手的事。跟這幾個大目標比起來,白家就不叫事。
安親王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太快,幾乎要蹦出胸腔。蘇清河能想到的,安親王怎麼會想不到。驀地眼圈就紅了,這些年吃得苦,受的罪,所有的委屈,在這時候都釋然了。父皇爲了他,不知道算計了多少年。
衆人都被白荷的話唬的愣住了,誰也沒有上前阻止。雖然白荷虛弱不堪,可架不住她身上憋屈了幾十年的怨氣。黃斌就是這個宣泄口。
她掄了一巴掌,長長的,烏黑的指甲劃過黃斌的臉,頓時多了五道鮮紅的血印。
黃斌年邁,這些年又養尊處優,從來沒想過有人敢對他這般不敬。連他自己都愣住了。即便是皇上要治罪,也不會讓他受皮肉之苦。
可這個動手的偏偏是個女人,一個充滿憤恨的撒潑的女人。
白荷一招見效,頓時揮舞着雙手朝黃斌臉上招呼,一道道血印子掛在臉上,黃斌不由的大怒!奮力推了白荷一下,那白荷是女人,個子不高,要打他,自然就得拽住他省的她躲避。這一推,白荷也沒鬆手,拽着黃斌一起滾到了地上。
不管你有多少才智,不管你有多少詭辯,碰到這種潑婦,也沒有絲毫髮揮的機會。
白荷衝的是一股子氣,哪裡h肯鬆手。黃斌這會子回過神來了,只想儘快的掙脫出來。
白荷廝打不過,一口咬在了黃斌的耳朵上,黃斌痛苦的叫了一聲,衆人才醒過神來。
離得近的人想上前,但是又不敢。不時的將視線落在誠親王身上,再怎麼說,黃丞相也是這位的親祖父啊!
可今兒的誠親王卻格外的不同,他就坐在那裡冷眼看着。如果仔細看觀察,還能看見那眼裡一閃而逝的冷意。
今兒可真是奇怪啊
!連大皇子身上都透着怪異。
到底還是大駙馬上前,努力將二人分開。
白荷站起身來,嘴角流着鮮血,‘呸’的一聲,吐出來一塊血紅的東西,張着滿是鮮血的嘴,發出陰森森的笑聲。
衆人這才驚駭的看躺在地上的黃斌,正捂着右側的耳朵,發出痛苦的呻吟之聲。
那鮮血順着手指縫隙往下流,好不可怖。顯然,白荷將黃斌的耳朵咬下來一塊。
這可真狠啊!
大駙馬的臉色都白了,他看向誠親王,一臉的求助。
誠親王捧着茶杯坐在那裡,連眼皮都沒擡。
這幅作態,連明啓帝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這個大兒子,終於是醒過神來了。
明啓帝看着下面,淡淡的吩咐道,“大駙馬,扶你祖父坐下。”然後轉頭問黃斌,“黃丞相,可要宣御醫。”
黃斌壓下一切多餘的表情,雲淡風輕的道,“一點小傷,不用了!”今兒的這一切,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一切再也不在他的掌控之中。越是如此,越是要冷靜。
明啓帝知道,黃斌是不敢用宮裡的御醫的。他害怕有人在這中間動手腳。於是越發溫和的問道,“宮裡有上好的傷藥,不若給愛卿取來。再不然,讓清河瞧瞧也行,她的醫術還是不錯的。”
語氣還是那個語氣,溫和的沒有一點火氣,但黃斌卻覺得這裡面帶着徹骨的冷意。
他是一點一點看着皇上成長起來的。他從來沒有小看過皇上,但也沒有預料到皇上的忍功如此了得。今天這一齣戲,要不是皇上的手筆就見了鬼了!
宮裡的藥,當然是好藥。裡面要是夾了什麼,一般人還真未必發現的了。他敢用嗎。還真不敢!他可不想找死。
至於醫術高明的清河公主,還是拉倒吧。只看着她那雙似笑非笑的臉,他就沒那個膽子。
蘇清河在涼州戰場上的表現,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不動聲色,談笑之間,捅了耶律虎一刀,這讓他印象深刻啊!尤其是耶律虎如今還被折磨的時不時骨頭疼,就能猜到,這倒黴的傢伙被人動了手腳。
那手醫術太過出神入化,他也怕被算計。
黃斌搖搖頭,“一點小傷,哪裡就勞動皇上過問。公主千金玉體,更不敢勞煩。在座的將軍身上,想必都帶着外傷藥,不拘是誰的,借來用用也就是了。”事發突然,隨身帶的藥不可能有問題。
在座的哪個都不是傻子,一聽黃斌這般推脫,就知道有蹊蹺。這是在防備皇上啊!
而且已經防備到明面上了。
看來,有許多事情,大家都是不知道的。
大駙馬從幾個將軍身上討要了傷藥,親自給黃斌上了。才默默的退到一邊。
這件事因他而起,卻早已脫離了掌控,他如今只剩下害怕,無邊無盡的害怕。
白荷被兩個嬤嬤扶着,好容易喘勻了氣息。她顫抖着手指着黃斌,“皇上,你一定要給咱們的孩子報仇啊!當年,就是這個畜生,假傳太上皇的旨意,讓我在雨裡抱着孩子跪了大半天啊。要不然,孩子不會死……”
“真是荒謬!”黃斌恥笑一聲,“什麼假傳旨意,你有證據嗎
。老夫害死了你的孩子,更是無稽之談。太子好端端的坐在那呢。”
他雖然心裡懷疑,但他真的不知道太子的真實身份。而且,太子是國之儲君,他就不相信,皇上會朝儲君動手。
可白荷聽了這話,雙目圓凳,指着太子道,“他!他也配做太子!不過是一個宮婢所生的婢生子,也敢冒充嫡子!皇上,咱們的孩子被掉包了。”
滿座皆驚啊!
這個太子原來真是假太子啊!
連黃斌也不可置信的看向皇上,此刻他才真的冷靜下來,他好似知道皇上要幹什麼了。這個帝王一直在他的眼皮底下佈局,可笑他還以爲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默默的低下頭,不準備說話了。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那個孩子是怎麼死的,根本不需要證據,皇上心裡有判斷就足夠了。
如今,衆人不會去關注那個死去的孩子,只會想弄清楚,如今的太子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連這些跟皇上親近的宗室們,也暗暗吃驚,這皇上的手段,未免也太高端了些。這麼多年了,愣是沒人懷疑過!
文遠侯帶着白榮,恨不能鑽到地底下,以前,他們還覺得至少有太子可以依靠,如今才知道,自家跟太子很可能一文錢的關係都沒有。
蘇清河明顯能感覺到太子輕輕的舒了一口氣!
原來太子知道自己的身世,原來他這麼急於擺脫跟白氏的關係。
太子能不急嗎。白荷的過去,他比誰都清楚。那些教導過白荷的人,就是他派去滅口的。但是紅媽媽如今出現了,那麼白荷的底子,馬上就會被掀起來。與其那時候鬧的難看,不如現在就亮出身份。宮婢出身也比白荷的底子乾淨啊!
明啓帝看向白荷的目光就帶着幾分嘲諷,“你不上趕着過去,別人就是想下手也沒有機會。老三是死的冤枉,但害死他的,你不也有一份嗎。叫囂什麼!”
白荷驀然變色,“原來皇上知道!原來你什麼都知道!”
明啓帝冷聲道,“老二確實是宮婢所生,這一點朕一直都知道。”
白荷按住胸口,怒道,“皇上連瑤娘那賤婢生下來的是老二,我生的是老三都知道麼。”
明啓帝蔑視的看了一眼,“你調換了兩個孩子的生辰八字,不是麼。或許冥冥中自有天意!”
白荷不可置信的看着明啓帝,“皇上可真是欺騙了天下所有人!嫡子爲太子,而你冊封的這個太子又是什麼。你這豈不是欺民。”
明啓帝嘴角露出幾分笑意,“朕誰也沒有欺騙!”他看着大殿中的衆人,揚聲道,“福順,取當年冊封太子的聖旨來!讓大家聽聽,朕是怎麼說的!”
福順躬身退下,不一時就回來了。
“唸吧!”明啓帝往椅背上一靠,吩咐道。
衆人都愣愣的,這旨意上難道還有什麼貓膩不成。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冊封原配嫡妻白家嫡長女所出之子爲太子,欽此。”
福順的聲音一落,衆人這才恍然!
當時聽不出什麼蹊蹺,只是覺得用詞累贅,原配嫡妻,不就是白家嫡長女,不就是白荷麼。如今再看,原來是個陷阱,皇上冊封的從來都不是身穿太子服的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