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雲平的臉色有些黯淡,幾位太醫相視一眼,道:“倒是有兩人可能診斷得出暗脈。”
“是誰?”太夫人剛失望的心又雀躍起來。
“慧緣大師和寇大爺!”
侯雲平卻早有預料般,起身道:“娘,我去一趟白雲寺!”
“我和你去,”太夫人眼睛有些溼潤,“這次豁出老臉不要也要把他請來。”
阿杏閉着氣小心翼翼的退出來,守在門口的飛白滿頭大汗的看着她,阿杏衝他吐吐舌頭,腳下卻不發出任何聲音的從門口退去,一路往夫人的正屋來。
飛白就大鬆了一口氣,侯爺有什麼事都不瞞着夫人,連書房這樣的地方也任由夫人來去,連帶着夫人身邊的丫鬟也多了幾分體面。
侯雲平好容易安撫下太夫人,從裡面出來卻看了飛白一眼,眼裡沒有多少情緒,飛白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忐忑不安的低下頭,侯雲平淡淡的聲音傳來:“去刑堂領三十板子!”
飛白如釋重負的應下。
……
內室裡阿杏信誓旦旦的保證道:“……那位小太醫就是這麼說的,夫人,這可是大喜事呢!”
樑宜梅摸了摸肚子,她想過很多可能,甚至以爲是因爲身懷空間的事,或是以前經常出入空間造成的時間差,或是以前身體的原因,現在又多了一種可能,心裡卻多了一份希望。
侯雲平雖然在她面前不說,但她也能感覺到他的擔心。
侯雲平最終還是沒能去成白雲寺,他剛出了侯府,一頂青色轎子就停在了侯府門口,站在轎子前的是一個光頭小沙彌。
侯雲平看見他眼角微縮,李軒然就從馬上下來,漬漬道:“沒想到吧,還是爺的面子大啊,知道你現在有難。費盡了心思把人給你請來了,回頭見了弟妹你得給我美言幾句,那什麼茶就隨便來幾斤就成了。”
侯雲平看了他半響,在李軒然快要撐不住笑臉的時候應了一聲“好”。上前衝着青色轎子行了一禮,就示意人將轎子擡進去。
李軒然卻半響纔回過神來,挑挑眉,他什麼時候這麼好講話了?
慧緣是直接進了樑宜梅的院子,太夫人收到消息的時候還在一羣太醫中間聽着他們熱火朝天的討論暗脈的事,心裡卻暗罵不止,都是不學無術的。現在到用了卻一個都拿不出本事來!
太夫人扶着瑞嬤嬤的手坐着軟轎到的時候,慧緣剛剛診完脈,一屋子人都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慧緣摸了摸鬍子,張嘴纔要說話,樑宜梅就打斷他道:“你不用唸書袋子,只管告訴我我爲什麼到現在還不生就成了。”
慧緣一噎,嗔怒的瞪了她一眼,但還是簡潔的道:“你這是暗脈。我剛纔仔細看了看,應該是三胞胎,不過其中有一個脈象較弱。聽着不是很真確……”
“那孩子無礙吧?”太夫人轉而擔心起孩子的健康來。
樑宜梅也有些擔心。
“仔細些要養活也不是不可能,我看着也就是這兩天的事,你多注意些就是了,不過也不要總是躺在牀上,多下牀走走,積累一些力氣。”
太夫人鬆了一口氣,也顧不得尊卑,拉了慧緣說起生產時要注意的問題,慧緣眼裡閃過尷尬,他是大夫。但又不是穩婆,哪裡知道的這麼多?就朝樑宜梅看去。
樑宜梅將頭扭到一邊,只做不見。
李軒然從樑宜梅截了慧緣的話開始就有些詫異,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樑宜梅,他知道這個弟妹一直和慧緣有來往,卻不知道慧緣在對着她的時候會這麼沒架子。
這次與其是說他把慧緣請來的。還不如說是他護送慧緣來的呢。
他不過是陪着母親到白雲寺上香,慧緣派人來請他的時候他也吃了一驚,在他心目中寶相莊嚴的慧緣大師卻問起了樑宜梅的近況,在他說完後更是隨着他下山替她看病……
而這個病人雖然眼露感激,卻不“感恩戴德”,李軒然覺得對於慧緣大師在他心目中的印象要重新確定一下。
太醫們當時雖然不知道慧緣來了,可是在慧緣走後卻都收到了消息,對長平侯府也愈加恭敬,心裡怎麼想的卻不得而知了。
太夫人治家一向嚴格,所以能傳到外面的消息很少,京城的人雖然知道是長平侯夫人生病了,還事關子嗣,可是具體是什麼事卻不知道,而這次長平侯府竟然能請到慧緣大師來看病,有心人卻一早得了消息,有些人也就停下了暗地裡的動靜,打算靜觀其變!
而慧緣回到寺中,卻放出話來:長平侯夫人的這一胎本來是福緣深厚的,誰知卻是一懷三個,這樣一來就將福緣分薄了,三個孩子的福分比起一般孩子還要淺的多,可惜了!
京城譁然,大家這才知道,長平侯府頻繁的請太醫是因爲長平侯夫人遲遲不生產,而長平侯夫人的脈象竟是暗脈,因爲一下子懷了三個孩子,營養不夠,孩子才遲遲不出生。
京城裡的茶樓都在談論這件事,不少人感嘆道:“都說長平侯子嗣艱難,這一下來了仨兒,又都是嫡子嫡女,就是三年抱倆,別的府裡也得四五年才能趕上啊,這一下子就縮短了距離了。”
旁邊的人就拿白癡的眼神看他:“是男是女還不知道呢,要是一下子來了三閨女,有的侯府哭的,而且你沒聽慧緣大師說嗎,本來是福緣深厚的,就因爲是三胞胎,都成福薄的了,要我看還不如只要一個呢。”
“話不能這麼說……”
……
“是你讓大師這麼說的?”李軒然有些懷疑,侯雲平不是向來都不屑用這種手段嗎?
侯雲平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快速的看着手中的諜報,“你還是操心一下北地的事吧,驃騎將軍得勝回朝,後續的事你也要處理好。”
李軒然卻轉了轉眼珠子,有些詫異道:“這不會是弟妹的主意吧?”
“……”
這就是變相的肯定!
李軒然眼睛一亮,“弟妹倒是聰慧,難能可貴的是她竟然能放得下!不過外面是怎麼回事。現在京城中可都在議論這件事呢。”
侯雲平有些頭痛,“這是大師的意思!”
李軒然頓時不語。
……
陣痛來得很突然,樑宜梅吃完了飯正扶着阿桃的手在屋裡來回走動的時候,肚子裡的孩子就重重的踢了她一腳。她沒有在意,只是她才走了兩步,肚子就疼了起來。
樑宜梅眉頭一鎖,平復了一口氣才平靜的對阿桃道:“去叫穩婆來,我怕是要生了!”
阿桃嚇了一跳,待聽清夫人說了什麼,就趕緊小心翼翼的扶她坐下。跑出去拉住阿杏道:“你在這兒看着夫人!”說着就跑了出去。
府裡一下子就沸騰起來,太夫人既歡喜又緊張,拉着瑞嬤嬤的手一邊朝主屋來,一邊一疊聲的吩咐:“讓人去通知侯爺,還有樑家那裡也派一個人去。”
“先把夫人扶進產房,把太醫也叫來!”
……
樑宜梅面上雖然鎮定,心裡卻也緊張不已,手心裡全都是汗。覺得這樣的情緒不好,她只好找些事來做,“阿桃。你一定要看着她們用醋洗手,還有剪刀,要用開水泡過,再用醋擦洗一下……”
屋外有太夫人派來的幾位嬤嬤,阿桃並不需要做什麼,她專心的陪着夫人,聽了一一應下,道:“您放心,我都照着您的囑咐吩咐下去了,一邊還有阿杏看着。”
太夫人聽到就臉帶輕鬆的道:“你不用擔心。穩婆都是很有經驗的,外面又有太醫候着,你看娘,生了那麼多個還不是好好的?不過是一頓飯的功夫!”
旁邊的瑞嬤嬤就有些汗顏!
侯雲平趕回的時候就看見樑宜梅正坐在牀上吃麪條,臉上有些疑惑:“不是剛吃完晚飯嗎?”
“是啊,”樑宜梅好容易嚥下。道:“可是聽說多吃力氣就大些,生產時也容易些。”
侯雲平就有些躊躇道:“那你就多吃一些吧。”
太夫人卻進來把侯雲平拉出去,教訓他道:“這是產房,男子是不能入內的,你以後還要打仗呢,趕緊出去!”
夫妻兩個只好隔着一張門簾子說話,僕婦們看着平時端肅嚴謹的侯爺竟然頭冒冷汗的站在門口說着安慰夫人的話,眼裡都閃過驚疑,卻都低下頭,假作不見的進進出出,只是以後對樑宜梅卻更加恭敬,以後,樑宜梅發現府裡的下人都對她很敬畏,即使她很和顏悅色!
樑宜林聽到消息後就趕來了,見侯雲平就站在門口和妹妹說話,來往的僕婦面色還算平靜,就知道還好,平息了一下呼吸,就上前打招呼。
穩婆看過,覺得今晚生產的可能性很小,就建議樑宜梅多睡覺,養足精神。
侯雲平思索片刻,就搬了一張椅子坐在窗下,將穩婆和太醫分成了三撥,輪流休息!
樑宜梅卻一直睡不着,陣痛剛開始還隔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發作,到最後卻是一陣接着一陣,穩婆卻總是說再等等。
樑宜梅只好耐心的等着,等到了凌晨,在樑宜梅覺得疼得快沒有知覺的時候穩婆才說時辰到了!
樑宜梅沒有喊出來,只是細細的呻吟,她知道要是喊出來是會浪費力氣的,樑宜梅的沉靜讓幾個穩婆有些詫異,大戶人家裡的女子生產,第一胎的時候都少不了慌亂,大喊大叫算是輕的了,沒想到這位年輕的夫人竟能忍得住!
簾子外的侯雲平聽着細細碎碎的哭泣聲卻如同心被一片片撕開似的,府裡的人都自動避開侯爺那邊,實在是侯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周圍的冷氣直冒。
連一向大大咧咧,後來才趕來的李軒然摸摸鼻子不敢靠前!
場中唯一沒有感覺的恐怕就是同樣焦急不已的樑宜林了!
直到太陽升起,屋裡才傳出一聲孩子嘹亮的哭泣聲,侯雲平眼睛一亮,心裡卻是一鬆一緊,因爲他只聽到一個孩子的哭聲,他有些慌亂的去看母親:“怎麼只有一個孩子,不是說……”
難得看見兒子這麼狼狽,太夫人有些好笑道:“急什麼?孩子也是要一個一個生的。”
話雖如此,太夫人也有些擔心,簾子就撩開,響起一個穩婆的道喜聲:“恭喜太夫人,侯爺,府裡添了了位少爺!”
“夫人怎麼樣?”
侯雲平和樑宜林的聲音同時響起。
穩婆笑眯了眼睛:“夫人很好,正喝湯補力氣呢!”話音剛落,裡面就響起了聲音,穩婆趕緊迴轉,說道:“夫人又發作了!”
也許是因爲生了第一個,第二個第三個的時候就簡單多了,半個時辰後,太夫人和侯雲平等人就見到了新鮮出爐的小包子三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