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葉又換警衛參謀了,是個女少校,從國盾局調過來的資深女保鏢,叫梁麗芳。換警衛參謀的原因不單單是因爲馮司令員到了總部任職,同時也因爲梁麗芳很適合給馮玉葉當警衛參謀,因爲她也是孩子的母親。
上校飼養員的夫人孩子要過來,勝利農場上上下下都很重視。李杭朋親自帶着幾個士官把一處獨立的院子給收拾了出來。那裡是用來招待軍區領導的小四合院,環境很好。
兩臺民用牌照的車就過來了,一臺保姆車一臺陸地巡洋艦,又是搬家的節奏。
一番簡單的歡迎儀式,說了幾句話,李杭朋就帶着人走了,把時間留給難得團聚的一家人。
兒子李耀軍和女兒李瑾鈺讓李牧很是傷心,他們看到了小黑之後,居然,居然,居然把老爹給拋下了。
李牧和馮玉葉坐在小竹凳上,有一張茶几,擺着茶具什麼的。梁麗芳在門口的位置不時的慢慢踱步揹着手,還是一副警戒的姿態。劉媽在那邊收拾小孩的東西,不時的去看倆小孩。
李耀軍和妹妹李瑾鈺把小黑折騰壞了。
那小黑膀大腰圓的,毛髮亮澤軟乎乎的四肢有力,長得還挺帥,那叫一個精神,尤其是眉頭上面的兩個小黑點,更增添了幾分神采。
這一熟悉了,李耀軍和李瑾鈺就喜歡上這大狗了。
這會兒,李耀軍扣住小黑的脖子,訓斥着,“大狗!蹲下!你不蹲下我爬不上去!”
小黑可憐兮兮地看向李牧,希望他能站出來說一句公道話——我他瞄的招誰惹誰了?
李牧笑吟吟地看着,根本沒有說話的意思。
小黑只能認命地趴下來。
它實在是太龐大了,蹲下來也差不多到李耀軍的脖子那裡。李耀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爬上去了,騎在小黑的背上,兩手拽住它脖子那裡的那一圈好看的毛髮,嘿嘿地得意地笑着,“起來!駕!駕!”
小黑慢慢站起來,維持着平緩,小心地向前邁步。一開始李耀軍還有些搖搖晃晃,很快就適應過來了,開始伸手去拍小黑的屁股,“大狗!跑快點!跑起來!你怎麼那麼奔啊!”
李牧連忙出聲,道,“小黑,別聽他的,慢慢的,別摔了。”
小黑哀嚎了一聲,你們父子就折騰死老子吧。
李瑾鈺不幹了,本來站在那邊看着的,小姑娘膽子沒男孩的大,這會一看哥哥騎得這麼開心,馬上就撒腿跑過去,張開了雙臂,“我也要騎大狗!”
她這一跑,嚇得劉媽扔下手裡的東西就跑過去把她給抱住,嘴裡道着,“哎喲小祖宗,這要是撞着了可怎麼辦。”
說着,劉媽就招呼梁麗芳,“小樑,你看着耀軍,別給摔下來了。”
李瑾鈺小嘴一嘟就哭起來,“不嘛不嘛!我要騎大狗我要騎大狗!”
這一哭給李牧的心都哭碎了,本來就沒什麼時間陪孩子,見着孩子還不百依百順,就趕緊的說,“劉媽,你就順着她吧。”
李牧當然想過去和孩子玩,但孩子根本不認他,只能坐在那裡乾着急。
一番折騰,劉媽和梁麗芳總算是一個人一個的,讓倆孩子輪流騎大狗。倆孩子笑瘋了,可就苦了大狗。
李牧說,“小黑你別拉着個臉,晚上給你加餐。”
小黑這才高興一點,這纔像話嘛。
李牧給馮玉葉倒了茶,說,“我還計劃着國慶的時候休假回家,你就帶着孩子過來了。”
“行了,休假,你什麼時候休過假。”馮玉葉斜了李牧一眼。
李牧尷尬地笑了笑,指了指院子,說,“這裡挺不錯了,環境好空氣好。住上一段時間吧,孩子都不認我了,想想啊,我這個當父親的,沒有盡到責任。”
“我是計劃住上一個月的。你看那一車東西,該帶的都帶過來了。”馮玉葉說,“爸爸已經赴京,媽媽也跟着過去了,待在家裡也沒意思。”
“我爸媽回去了?”李牧問。
馮玉葉說,“你姐又生了一個,前幾天就回去了。爸媽說了,過段時間我把孩子帶南港去,到那邊住一段。”
“這樣也不錯。”李牧苦澀地笑了笑,這顛沛流離的,家不像家。
馮玉葉冷哼了一聲,“你說你像話嗎,姐姐生小孩都不知道。”
李牧要說話,馮玉葉擺了擺手打斷他,“行了,別解釋了。”
李牧閉嘴不言。
沉默一陣子,馮玉葉才沉聲說,“你不要想太多,權當是休息了。你的岳父大人說,只要你一天穿着軍裝,就別想清閒下來。我估計用不了多久,上面就會啓用你。”
“無所謂了。可以選擇的話,找個穩定的崗位,咱們家也可以有個家的樣子。”李牧說。
馮玉葉歪着腦袋看他,“你真的這麼想的?”
李牧堅決點頭,“我當然是這麼想的。”
“我是不信的。”馮玉葉冷哼。
夫妻倆見面的時間少,但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能真正瞭解李牧的能知道他內心裡想什麼的,也只有妻子馮玉葉了。
馮玉葉說,“知道你心情鬱悶,來之前我打聽了一下,給你帶了個好消息,想不想聽?”
李牧說,“當然,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好消息。前幾天老連長來電話說,現在107團的兵們,總是提不起訓練情緒來。南蘇丹一戰,對團裡的打擊太大了。犧牲了那麼多人,還有劉輝和李嘉圖……他們是我親自從家裡帶到部隊的,我還給他們父母的,只一張紙。”
馮玉葉輕嘆一口氣,“但是他們證明了自己的價值。咱們黨,咱們國家,正是因爲有前赴後繼的犧牲,纔有今天的成就。”
李牧苦澀一笑,“道理我都懂,可這心裡依然是邁不過去這道坎。從第三旅時期到現在,我最慶幸的是,和我並肩戰鬥的弟兄們,幾乎沒有傷亡。南蘇丹一戰,十幾名同志在我的手下犧牲。代價太大了。”
馮玉葉不知道怎樣安慰李牧,事實上她很清楚,李牧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時間。把他放到農場這邊來,與其說是懲罰,不如說是給他一個合適的環境,讓他心裡邁過這一關。
“說說吧,什麼好消息?”李牧問。
馮玉葉說,“你原來的搭檔,維和部隊的政委王明,被撤職查辦了。”
“哦?這倒真是個好消息,具體什麼情況?”李牧有些意外。
他在戰場上打了王明,還把他給綁了起來,要追究的,應該是他李牧的這個行爲,王明被撤職查辦,的確是出乎了他的預料。
馮玉葉撩了撩劉海,說,“還能是什麼情況,不都是因爲你。你把他綁了,他氣不過,向上面報告要求處分你。他沒有想到的是,你是被處分了,但上面也查到了他的一些不符合規矩的事情。當時他私自下達停止攻擊命令造成了一定傷亡,上面查清楚之後,就把他給撤職查辦了。聽說幾乎一半的傷亡,是當時停止攻擊造成的。”
李牧長嘆一口氣,“外行指揮內行,往往造成的損失更令人心痛。就算是要停止攻擊,也應該先調整好佈置,然後才能從進攻轉爲防禦。王明是罪人。”
“他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你高興了點了吧?”馮玉葉說。
李牧略微苦笑,“但白白犧牲的戰士,卻永遠也回不來了。”
喝了點茶,李牧說,“我現在最放心不下的是107團。劉輝和李嘉圖的犧牲,對部隊的打擊非常大。107團本來就是新建的部隊,官兵的士氣高昂,但越是這樣遭遇這樣的打擊,所造成的傷害更大……”
“李牧。”馮玉葉打斷他的話,起身走到他身邊坐下來,握着他的手,在李牧看向她的時候,她說道,“你知道,上級領導機關也知道。徐巖老連長當了代理團長,還有溫朝陽政委在,副政委張以陌當時又是你的助理,團裡大多數幹部都是你帶出來的,你應該相信他們。”
怔怔地望着不遠處玩耍着的孩子們,李牧終於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是的,我應該相信他們。他們一定能夠讓部隊重新振作起來。”
“是的,他們一定可以的。所以,你應該放下心來。”馮玉葉說道。
李牧少有的深情地對馮玉葉說,“謝謝你,老婆。”
馮玉葉抱着他,笑得很開心。
直到這一刻,李牧才真正的意識到,心裡怎麼掙扎都好,107團是回不去了,至少在可以預見的未來,他是回不去了。
“對了,農場邊上好像有個什麼風景區,過來的路上我看到了路牌,要不明天你帶我們娘仨去玩玩?”馮玉葉說。
李牧滿口答應,“行,想去哪玩咱們就去哪玩。”
他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了。
那邊李耀軍的耳朵尖,聽到了這邊爹媽的話,當即就拍着小黑那碩大的狗頭說,“我要騎大狗去玩!”
小黑一聽,眼前一黑,四條腿哆嗦着,差點就癱了下去。
哎喲喂,這小祖宗是非要把俺老黑折騰死才罷休啊,雖然說只是個二三歲的孩子,但那也有幾十斤的啊,哎呀俺老黑的老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