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約定
傍晚放學時分，校園內外瀰漫着一種輕鬆的氛圍，熱烈了一整天的陽光，也逐漸收斂了鋒芒，變得柔和而溫暖。
提前下課帶來的愉悅感，驅散了一整節嚴厲體育課帶來的苦悶，連柳知意這樣愛上課的好學生，這會兒的表情都變得輕鬆起來了。
方爲看着少女表情的變化也覺得好笑，平日裡跟她當同桌，不管是上課還是下課，柳知意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哪像現在這般，有種大鬆一口氣的感覺。
至於徐采苓的表情就更豐富多了，除了很高興之外，看起來還有些充實的感覺，畢竟被表揚了嘛，也許是剛剛練習體操的後勁兒還沒散去，少女走路都有種連蹦帶跳的感覺似的。
“知意，你的書包！”
“謝謝~”
菠蘿島小分隊四人一起來到放書包的芒果樹下。
徐采苓拎起柳知意的書包，忍不住感嘆一聲：“你的書包好重！裡面都裝了什麼呀？”
“沒什麼呀，就一些書，帶過來看或者帶回去看的。”
“啊？有課外書嗎。”
“唔，應該也算課外書吧，有作文集和一些名著什麼的。”
“可在學校裡不是要上課嗎，哪裡有時間看呀。”
徐采苓搞不懂她的時間是從什麼地方擠出來的了，在她看來，除了上課之外，課間總得活動活動坐到發麻的小屁股吧、中午總得吃飯和午休吧，她也帶了漫畫書來看，可這樣緊湊的課程安排下，除非上課偷偷看之外，連漫畫她都感覺沒時間看了。
“下課的時候看。”
柳知意就這樣輕飄飄地說出來令人沉默的話。
方爲倒還好，這兩天下來也習慣了這個眼裡只有書的女孩子；倒是把采苓和阿勝給幹沉默了。
好一會兒，成績拉胯二人組才感嘆一句：
“厲害！！”
……
柳知意體育是真的不太行，可連徐采苓都感覺有些重的書包，她拿在手裡的時候，卻一副很輕的樣子，彷彿從小就適應了這樣的負重，她把書包從采苓手裡接過，然後手臂穿過書包帶，背到了纖細的雙肩後面，一副沒有任何感覺到重的樣子。
果然女生的體力永遠是一個謎，也許她連體育課上的一顆鉛球都拿不起來、卻能輕鬆揹着沉重的書包宛如無物；也許她連瓶蓋都擰不動，但卻能輕鬆擰下某人的天靈蓋兒……
四人拿了各自的書包後，又一起去圍牆那邊找自行車。
這會兒還沒下課，他們是最早過來的，圍牆樹蔭下停放的這些自行車圍了裡一圈外一圈，方爲三人的自行車在靠裡面的位置一點，要想把自行車推出來，還得先把外面卡着的幾臺自行車給挪開。
柳知意沒有騎自行車，但她也很懂事沒有在一旁幹看着，主動幫忙一起挪車。
徐采苓解開了和方爲車子鎖在一起的U型鎖。
也沒有坐上她自己的車子，而是嘿嘿笑着，一副早就垂涎欲滴的樣子，雙手搭在了方爲的車把子上。
“……幹嘛呢？”
“借我騎騎！我饞你車子好久了！”
“不借。”
“小氣鬼！都第二天了，新車都變舊車了，借我騎騎！”
“怕你給我撞壞了。”
“開玩笑！我的騎車技術你還不放心？！我保準很溫柔的騎！”
“哎哎……？你輕點！小心別磕着了！”
“放心吧，磕不着我。”
“我說你別磕着我的車！”
“哎呀哎呀，行了行了，囉裡吧嗦的！嘿嘿……”
少女終於得逞，美滋滋地把方爲這輛有着騷氣橙色的新車逮在了手裡。
她就喜歡這樣跟他一番拉扯後，在他一副無奈又痛苦的表情中，終於騎到他新車的心情，要是他答應的太爽快，反而騎起來的時候就沒那麼有意思了。
東華村三人小分隊的‘坐騎’款式都差不多，很常見的學生自行車款式，前面有個車籃子、右把手邊有個車鈴鐺、後面有個車架子、在後輪轂那裡，還額外加裝了一副墊腳的腳踏，這是方便載人的時候，坐後面的人墊腳用的，這年頭作爲島上最常用最普遍的交通工具，很多人的自行車後面都會多加一副腳踏。
三人的坐騎唯一區別比較大的，就是車身的顏色了，徐采苓的車子是淺綠色的，方元勝的車子是天藍色的，而方爲的車子則是相當騷氣的橙色。
校內不允許騎車，一起推着自行車走出校門口之後，徐采苓就忍不住對方爲的坐騎動手動腳了。
首先，肯定是要調一下座包的高度。
兩人雖然身高差不多，但就腿的長度比例來說，徐采苓的腿是要修長好多的。
“你平時騎這麼低，不會累啊？”
徐采苓唰地一下，把他的座包高度提高了一截，大概到她坐在上面時，腳尖能勉強夠到地的範圍，畢竟是騎車高手嘛，她不需要像柳知意早上練車那會兒那樣，要把座包放得很低來提升安全感。
“老實點騎，別看着坑還給我特地懟上去。”
方爲無奈，少女平日裡可供玩樂的東西也不多，他這新車不讓她拿去爽一次是不會罷休的。
這會兒也到了放學時間了，校門口這裡還是挺熱鬧的，學生們三三兩兩地進出，街上自行車鈴聲此起彼伏，之前三人一起買過冰棍的那個老大爺也很會做生意，老早就推着他那二八大槓自行車，載着存放冰棍的泡沫箱在這裡候着了。
“賣冰棍兒咯！綠豆紅豆涼粉豆花——！賣冰棍兒咯！綠豆紅豆涼粉豆花——！”
事實上，昨天那會兒，賣冰棍兒的老大爺也在，昨天老大爺的吆喝聲，少年少女們還能忍住，但畢竟今天剛上完體育課嘛，運動完後又累又熱又餓，他這一聲聲叫賣冰棍兒的聲音，多少有些不近人情了。
徐采苓忍不住了。
她摸了摸兜裡的零錢，盤算一下應該剛好夠，於是便叫住了正準備離開的方爲、柳知意和阿勝。
“我請你們吃冰棍啊！”
“誒？不用了吧，回去差不多也吃飯了，采苓你想吃你自己買就好了。”
“我請我請！上次方爲請我們，這次我請你們！”
大概也有今天心情不錯的緣故吧，囊中羞澀的少女決定少看兩期的漫畫書，今天的冰棍也不能錯過。
見她堅持，方爲和阿勝也就不客氣了，三人從小就一塊兒長大，偶爾嘴饞的時候，便這樣你請我或者我請你再或者大家一起拿零錢湊一湊。
“那我要綠豆的。”方爲說。
“我也要綠豆的！”阿勝說。
柳知意沒說話，只是在一旁等待他們買冰棍兒。
“知意你呢？”大方的徐老闆自然不會忘了她。
“啊？”柳知意愣了愣。
“你想吃什麼冰棍兒？今天我請客哦！”
“我……”
柳知意本沒想到自己也有份兒，正想客氣婉拒的時候，又見三人都微笑着看她，等待她的說話。
她倒不是嘴饞，大概是這份心意有些無法拒絕吧，最終也學他們那樣，跟賣冰棍兒的老伯，朗聲說：
“那、我要紅豆……不，我也要綠豆！”
在做出了跟三位小夥伴同樣的選擇後，少女心裡的壓力莫名地一輕，俏臉也露出了跟他們一樣的笑容。
很快，嘴裡叼着一根冰棍兒，手裡拿着三根冰棍兒的徐采苓，回到了三人這邊，分別把手裡的綠豆冰棍遞給他們。
“知意快快，趕緊趁涼吃！”
“謝謝……”
“知意你又來！你看方爲和阿勝他們都不說。”
“唔……”
柳知意苦惱，可想了老半天，除了說謝謝之外，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采苓你這話就不對了，我的謝謝只是沒說出口而已，其實我心裡面早就說了一百句了！”阿勝嘿嘿笑道。
“吃你的冰棍去吧，下次輪到你請了！”
“好好好，下次我請大家吃！也是下次這樣上完體育課放學請，怎麼樣？”
“我覺得可以。”方爲點頭認同。
正在三人一邊吃着冰棍兒，一邊討論把以後每週二、這個體育課下課後輪流請吃冰棍的事定下的時候，一道小小的聲音響起：
“那下下週，我請……”
很多時候，柳知意不說話時，總會讓人不小心遺忘了她的存在，聞聲，三個小夥伴就朝她看了過去。
斯斯文文舔着冰棍兒的少女愣了愣，又小心翼翼地補充了一句：“可以嗎……”
“可以！有人請客當然可以啊！哪有不可以的？！”
“那咱們就這樣說好了，以後每週這會兒下體育課了，輪流請客！”
這種約定，對於方爲采苓阿勝三人來說，似乎是再正常普通不過的事；
但對一向獨來獨往的柳知意來說，就感覺很新奇了。
說出來不怕他們仨笑話，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接受來自同學朋友的請客。
哪怕請她吃的，只是這麼一根再普通不過的冰棍兒。
這種看似幼稚又隨意的口頭約定，柳知意卻記得相當認真。
大概並不是因爲吃冰棍這件事本身，而是藉由這種約定，帶來的彼此間更親密的聯繫吧……
這個約定的背後，可不就是在說——以後我們都會一起回家麼。
一起上學、一起回家、一起互相請吃冰棍兒……
甜絲絲冰冰涼的感覺在她的口腔彌散開來，彷彿整個夏天都濃縮在這小小的冰棍之中。
少女的目光有些出神。
大概……
她是真的在這裡，在這個遙遠又陌生的小海島上，擁有好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