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旭遠迷迷瞪瞪的從牀上醒了過來。
發乾的嘴巴，讓他本能的拿起了放在手邊的搪瓷缸子。
缸子裡有早晨燒開的熱水，只不過此時，這熱水已經變得冰冷了。
咕咚咕咚的喝了半缸子涼水，程旭遠這纔算清醒了過來。
我是怎麼回家的呢？
一個個念頭快速的涌上心頭。
沈雲良約吃飯。
沈雲良說因爲自己寫的《當幸福來敲門》一炮走紅，所以暫時還不能離婚。
於是，自己提議可以先簽訂一個離婚協議。
然後兩個人將一瓶酒喝了下去。
送喝多的沈雲良回去。
自己走了回來！
然後，路上好像還遇到了兩個小姑娘，然後……
遇到兩個小姑娘之後，自己上了公交車，對，應該就是這樣的！
看來，自己的酒量，也沒有增加多少啊！
隱隱約約，程旭遠覺得自己好像還忘了什麼。
但是一時間，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感到屋子有點冷的他，看了一眼煤球爐，發現煤球爐裡燃燒的煤球，此時已經只剩下四個窟窿眼兒還紅着。
其他的幾個窟窿眼兒，都已經滅了。
這等的情況下，如果換上新煤球之後，立即打開塞子，那結果只有一個，這煤球爐就徹底熄滅了。
所以程旭遠趕忙打起精神，將已經燃燒完的廢煤球夾出來一個，然後將新煤球小心的放進去。
煤球爐的塞子，只打開一條縫兒，這樣引火雖然慢，卻可以慢慢的着起來。
完成這一切，程旭遠就趕緊去了廁所。睡了一下午，憋的有點難受。
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藉着各家昏暗的燈光，以及從各家傳來的各種聲音，程旭遠估計時間應該是晚上七八點以後了。
暢快淋漓的上完了廁所之後，程旭遠就感到自己的肚子在叫。
可惜，按照以往的經驗，這個時候飯店的大師傅基本上都已經下班了。
去了也不會有人給做飯。
看來，只有等一下煤球爐着起來之後，下點麪條湊合一下了。
走在筒子樓的長廊上，就在程旭遠思索着離婚協議該怎麼寫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陣喧囂聲。
這喧囂非常熱鬧，讓程旭遠忍不住扭頭看去，發現聲音是從牛萬嘉的家裡傳出來的。
看來，老牛今晚有客人。
這些天，程旭遠和牛萬嘉相處的非常不錯。
不過此時，程旭遠也不準備去打攪，畢竟他的客人，自己也不一定認識，哪能冒冒失失的去湊這個熱鬧呢。熟悉歸熟悉，邊界感還是要有的。
重新回到屋裡，又端起冰冷的水喝了兩口，程旭遠的腦海中，又出現了離婚的事情。
這個離婚協議，到底該咋寫呢？
雖然腦子裡也見過不少的離婚協議模版，這些模版現在適用嗎？
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不如起草一個。
就在程旭遠拿起筆，準備寫字的時候，敲門聲響了起來。
程旭遠打開門，就見牛萬嘉走了進來。
此時的牛萬嘉，臉上帶着一絲明顯的醉意。
一看到程旭遠，就笑着道：“小程，我已經來看你兩次了，發現你一直在睡覺，就沒有打攪你。”
“現在沒事了吧？要不要去我那裡喝兩杯？”
“是幾個年輕的朋友，正在我那兒閒聊。”
“大家聽說伱住在我隔壁，都非常想要見見你。”
程旭遠看着牛萬嘉熱切的神色，沉吟了一下道：“牛哥，我去和大家打個招呼。”
“不過喝酒就算了，我今兒上午喝多了，這會兒是不能再喝了。”
牛萬嘉熱情的拉起程旭遠的手道：“不能喝咱就過去閒聊。”
“哈哈，我那兩個朋友帶了燒雞，味道不錯。”
有燒雞，這個可以去。
被牛萬嘉拉着，程旭遠幾步就來到了牛萬嘉的家中。
此時就見牛萬嘉家的四方小桌前，圍着四個年輕人，都是二三十歲，一個個衣着都是灰色或者土黃色的中山裝。
在桌子上，放着一盤被撕開的燒雞，一盤副食店賣的五香花生米，還有一盤炒雞蛋，以及一盤炒大白菜。
大白菜是真的炒大白菜，沒肉也沒有油渣。
但是在當時，這種炒大白菜，是同樣能夠當成下酒菜的。
“各位，請允許我給大家隆重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城南區文化館的程旭遠，也是《當幸福來敲門》的作者徐凌雲。”
牛萬嘉的介紹，讓本來就充滿了期待的年輕人，一個個站了起來。
牛萬嘉指着一個濃眉大眼，手腳粗大的三十多歲男子介紹道：“小程，以後你們可要好好親近。”
“因爲以後，你們馬上就是燕京大學的同學了！”
“這是陳見勳，這次考上了燕京大學的中文系。”
程旭遠看着三十歲左右的陳見勳，心中一陣佩服。
他考上燕京大學，靠的是前世的積累。
而人家三十歲，工作好些年，還能夠考上燕京大學，這說明人家對於學習，從來都沒有放鬆過。
“陳哥你好。”程旭遠趕忙伸出手，熱情的說道。
陳見勳雖然年齡比程旭遠大，但是他非常清楚，自己和程旭遠相比，還有不小的差距。
畢竟現在，程旭遠可以說是名滿天下。
他雖然也有一些小作品，但是和《當幸福來敲門》相比，差的太遠了。
“旭遠你好，見到你很高興。”
陳見勳道：“這幾天，不論是我們家，還是我們單位，聽的最多的，就是你的《當幸福來敲門》的廣播劇。”
“年前我來了好幾次，都想要見見你，但是牛老師說，你回老家了。”
“這一次真的是得償所願哪！”
程旭遠笑着道：“以後咱們見面，應該更簡單了。”
“這個自然。”一個身材瘦削的年輕人道：“你們都是燕京大學的學生，應該還是一個系，到時候天天上課見面。”
“說不定還能夠分到一個寢室呢！”
聽到這話，陳見勳也笑了起來。
程旭遠則擺手道：“我應該和見勳分不到一個寢室，我是歷史系的。”
陳見勳愣了一下，在聽到程旭遠考上燕京大學之後，他的第一個反應，那就是程旭遠應該在中文系。
畢竟，作者怎麼可以不學中文？
歷史系！
大哥，你這是搞什麼，跨專業嗎？
“你怎麼會是歷史系，你應該是中文系啊？”那瘦削的年輕人，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
程旭遠笑了笑道：“我也覺得我應該是中文系，因爲填寫志願的時候，我寫的也是中文系。”
“但是錄取的結果顯示，我就是歷史系。”
“實際上，歷史系也不錯。”
一個敦實的年輕人笑道：“旭遠這話說的太對了，只要是燕京大學，哪個系讓我去都行。”
年輕人的話，惹得其他人都笑了起來。
牛萬嘉笑着道：“這位是我的本家牛雲都，現在也要轉行當文學青年。”
聽到牛雲都，程旭遠暗自一驚，心說怪不得眼熟呢，原來這是他年輕時的樣子。
當下笑着道：“雲都你好，見到你很高興。”
牛雲都見程旭遠並沒有因爲自己不是大學生就冷落自己，心裡不由得對他多了幾分好感。
他笑呵呵的道：“旭遠，實際上我非常想上燕京大學的歷史系，我比較喜歡老玩意兒，可惜，我成績不行。”
“別說燕京大學的歷史繫了，就是一般大學的歷史系，我也考不上。”
程旭遠道：“有志者，事競成，考上大學固然可喜，考不上只要不放棄初心，我覺得同樣能夠成功。”
聽到初心兩個字，牛雲都的眼裡閃過一絲光亮。
他朝着程旭遠道：“旭遠你的話，真是讓我醍醐灌頂，茅塞頓開啊！”
“對，只要我有理想有信念，小車不倒只管推，就一定會實現我的夢想！”
牛萬嘉見到這等的情形，心中也不由歡喜。
不管怎麼說，程旭遠是他請過來的。
能夠這麼快得到別人的讚許，那就是給他長面子。
就在他準備說話的時候，牛雲都突然想到了什麼道：“程旭遠，你……你稍等一下，我說這個名字怎麼這麼熟啊。”
說話間，他找到掛在牛萬嘉衣架上的土黃色掛包，從裡面拿出了一本書道：“這個……這本書是不是你編寫的？”
他的動作，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
陳見勳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牛雲都手中的書。
藉着昏暗的燈光，就見上面赫然寫着：《數學基礎訓練》六個大字。
而下面小字上，則寫着作者程旭遠。
“雲都，你是不是搞錯了，這應該是重名吧。”瘦削的男子道：“旭遠是著名作家，不是數學家。”
他的話，惹得一陣輕笑。
不論是陳見勳還是牛萬嘉，都覺得牛雲都認錯了。
畢竟，程旭遠現如今最有名的身份，實際上就是《當幸福來敲門》的作者。
他怎麼會編纂數學教材呢？
程旭遠摸了摸鼻子道：“這是我過年回老家，幫我們縣裡的知青學習數學弄出來的。你怎麼弄到的，不是隻在我們縣裡賣嗎？”
程旭遠這話，讓四周的人都愣住了。
特別是陳見勳，他真有一種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的感覺。
程旭遠，寫《當幸福來敲門》的程旭遠，居然編了一本數學教材。
牛雲都如實說道：“這是我一個在你們那邊的親戚寄過來的，你不知道，現在很多要參加高考的人，都慕名要找這本書呢。”
“就拿我這本來說，已經被幾十個人抄過了！”
“這上面的題，我都不捨得在書上寫，都是在演草紙上寫好了對答案。”
程旭遠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也就在這時，房門被推開，一個看上去二十多歲，眉清目秀的年輕人衝了過來的道：“來晚了，來晚了!不過我這一次抄了一首特別好的詩，就算來得再晚也值了！”
“聽說這首詩還是今天新作的，送給一個女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