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的五月，天氣已經開始有點熱了。
這一天，程旭遠拿到了最新一期的《人民文學》。
《高山上的花環》以比其他作品大了一號的字體出現在目錄頁的最上方，而作者的名字，則是並排的黎存保和程旭遠。
在程旭遠的堅持下，最終他的名字，排在了黎存保的後面。
雖然黎存保執意不肯，無奈，架不住程旭遠和章廣年溝通了一番，然後這件事情，就這麼確定了下來。
翻開第一頁，就見鉛印字上，赫然寫道：在哀牢山中某步兵團三營營部，在趙蒙生的辦公室裡，我和他相識了……
因爲對裡面的內容無比的熟悉，所以程旭遠很快就將這篇小說翻了一遍。
接下來，就是另外一篇文章……
程旭遠的《士兵突擊》並沒有發出來，不是不好，而是《人民文學》有意這樣做。
按照章廣年的說法，這是一部能夠挑大樑的作品，要在下一期發表，和《高山上的花環》一樣的待遇：
給大字號！
“旭遠，李老師找你。”就在程旭遠放下手中書的時候，郭遠歸走了過來，沉聲的說道。
李老師是歷史系負責後勤的一名年輕老師，基本上不上課，主要的工作除了學生工作，還在上本校的研究生。
對於年齡差不多的同學們，他也是非常的和善。
甚至還和郭遠歸等人一起喝酒聊天，因此，非常受同學們的歡迎。
聽到李老師找自己，程旭遠就想到了前兩天孟德志給自己打的電話。
他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事情。
當下，程旭遠朝着郭遠歸笑了笑，然後放下書來到了教師辦公室。
這裡程旭遠很熟，畢竟在這裡，他還有一間辦公室。
當然，是人家李教授的辦公室，只不過李教授的病時好時壞，所以這間辦公室，就成了經常代課的程旭遠的辦公室。
“李老師。”來到大辦公室，程旭遠就看到李老師正在看書。
他當下也沒有太客氣，就在李老師的對面坐下來，笑着打招呼道。
李老師將手中的書放下，程旭遠這纔看到，他看的是最新一期的《人民文學》。
“旭遠，《高山上的花環》我看了一半，寫的是真感人哪！”帶着一絲感慨的李老師，深有感觸的道：“他們纔是最可愛的人，我覺得，以後你還是要多寫一些反映他們生活的作品。”
“讓更多的人，能夠看到他們的生活。”
這句話，李老師不無勉勵的意思。
程旭遠朝着李老師看了一眼，沉吟了剎那道：“李老師，下一期的《人民文學》，還有一部我的作品，也是這個類型的。”
李老師端起水杯的手，頓時停在了半空中。
雖然這篇《高山上的花環》是聯合寫作的，但是他感覺，對於一個作者而言，能夠聯合寫這麼一部作品，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程旭遠居然還有一篇這樣的作品！
而且還是這個類型的！
這……
“爲啥沒有一起發啊？”遲疑了半分鐘，李老師最終忍不住道。
看着李老師的樣子，程旭遠笑着道：“章老希望能夠形成一種連鎖效應。”
章老是誰？李老師腦子裡迅速猜了好幾個名字。
不過最終，他也沒有接着問。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算是壓了壓驚，之後就把一封信遞給了程旭遠：“旭遠，這是你需要的介紹信。”
“你呀……”
想要說什麼，但是最終李老師啥也沒有說出來。
從老師的角度而言，李老師可以說教兩句。
可是，面對程旭遠那張比自己年輕得多，看起來朝氣蓬勃的面孔，最終他還是放棄了這種說教。
給一個比自己名氣大太多的人當老師，這壓力不是一般的大啊！
程旭遠也沒有看信封裡是什麼，他朝着李老師道謝之後，就告辭離去。
等程旭遠離開，同在一個辦公室的中年老師朝着李老師道：“小李，你給程旭遠啥介紹信哪？”
聽到這個問題，李老師皺了一下眉頭。
他得到的安排，是不要向外人透漏消息。
可是此時辦公室裡，都是同事，如果自己不說，那麼大家以後會怎麼看自己呢？
就在李老師心中糾結的時候，就聽那問話的中年老師道：“小李，你放心吧，我們都保密，絕對不會透漏出去的。”
聽到這話，李老師猶豫了剎那，最終還是道：“是離婚介紹信。”
“你們可不能亂傳，學校的領導說了，這件事情，務必保密。”
離婚介紹信！
聽到這話，一個正在寫着東西的中年老師道：“程旭遠結婚了？”
“我怎麼不知道，程旭遠結過婚哪！”
那中年老師也跟着納悶道：“我也不知道程旭遠結過婚。”
“哎呀，他這麼年輕，不像是結過婚的樣子啊！”
那第一個寫東西的中年老師道：“李老師，程旭遠的妻子是哪兒的，是他們老家的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想離婚好像也說得過去。” “畢竟現在的程旭遠，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和他志同道合的好姑娘。”
“中文系的方玉晴，和他還是蠻般配的。”
李老師面對這一個個問題，心裡突然有點後悔。
他們說給自己保密，可是從她們如此好奇的態度來看，他怎麼覺得，心裡這麼沒有底氣呢？
程旭遠並不知道，他離開之後，就成了李老師等人議論的重點。
拿着離婚介紹信，程旭遠心裡清楚，自己的離婚，已經跨過了最大的障礙。
只要拿着這封信和沈瑜墨去離婚的部門，他和沈瑜墨的糾纏，也就到此結束了。
不過他的心中，不知道爲什麼，卻升起了一絲說不清的不捨。
這種不捨的原因，如果說沒有在醫院的那一晚，程旭遠是怎麼都不會相信的。
在校園來回走了幾步，程旭遠就來到了湖邊。
此時的未名湖畔，有一些學生正拿着書本藉着春光閱讀，但是更多的，卻是一對對偷偷摸摸的男女在閒逛。
程旭遠順着湖畔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幹什麼，只是這樣一步步的走着。
“程旭遠！”
突然，程旭遠聽到有人叫他。
他擡頭朝着叫他的方向看去，就見素顏朝天的李瑜菲，正踏步朝着他走了過來。
如果說在燕大的校園裡，程旭遠最不希望遇到的人，李瑜菲一定會榜上有名。
更何況現在，他的手中，還拿着和沈瑜墨的離婚介紹信。
“李瑜菲，有什麼事兒嗎？”程旭遠讓自己的臉上堆起了一些笑容，朝着李瑜菲問道。
李瑜菲朝着程旭遠打量了兩眼，然後道：“沒什麼事兒，就是看到你了，和你打個招呼。”
“對了，你的《高山上的花環》我看了，寫的非常感人。”
程旭遠笑了笑道：“謝謝，那部小說我只是掛一個名字而已，實際上主要是黎存保老師寫的。”
“哦！”李瑜菲應了一聲之後，突然道：“程旭遠，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聽到這句話，程旭遠幾乎本能的想要說，請你別問了。
但是他這句話還沒有說出口，李瑜菲已經道：“程旭遠，對於我姐，你究竟有沒有感情？”
有沒有呢？
當然有，雖然這裡面大多都是原主的記憶，但是經歷了那一晚之後，程旭遠也不能說，自己就沒有。
沉吟了剎那，程旭遠道：“這個當然是有的。”
就在程旭遠準備着應付接下來的問題時，李瑜菲卻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轉身離去。
不過在她臨走的時候，卻沉聲的道：“我姐讓我給你說一聲，她昨天已經拿到了介紹信。”
“如果你也拿到介紹信的話，隨時可以聯繫她。”
說完這句話，李瑜菲就快步的離開了。
沈瑜墨果然拿到了介紹信！
看來，在這件事情上，老孟他們還是非常靠譜的。
程旭遠心中念頭閃動之中，一種惆悵的感覺，再次升起在心頭。
他也不知道，這種惆悵，究竟是屬於他自己的，還是屬於原主的，但是這種惆悵，卻讓他心裡有些不舒服。
也不知道逛了多久，程旭遠回到了歷史系的辦公室。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拿起電話，撥通了《燕京文藝》編輯部的電話。
“你好，請問哪位？”電話接通之後，程旭遠就聽到了電話那頭有點清脆的聲音。
“我找一下沈瑜墨。”雖然在心中，程旭遠已經判斷出電話那頭是誰，但是他的聲音中，還是帶着一絲低沉。
聽到這話，電話那頭的張德寧愣了一下，不過瞬間，她就驚聲的問道：“程旭遠？”
“是德寧啊！德寧你好。”這一刻，程旭遠不能不承認自己是誰。
張德寧哼了一聲道：“程旭遠，你可真對得起我們。”
“好好的一篇文章，我們什麼都做了，結果要拿到《人民文學》去發表，你說你對得起我們嗎？”
程旭遠心說這件事情，也不怨我。
你有本事，去找做決定的人啊！
但是他也知道，張德寧也就是出一口氣而已，所以此時他只能笑着道：“德寧，就是一篇小說而已，不值得你這樣生氣。”
“就當我欠咱們雜誌社一篇小說，今年我一定補上。”
聽程旭遠如此說，張德寧頓時不再埋怨，她沉聲的道：“旭遠，這可是你說的，不是我們逼你。”
“你可不能賴賬！”
“等一下，瑜墨剛剛出去，一會兒就回來。”
“她這兩天也不知道怎麼了，身體總是不太舒服。”
“哎……”
沈瑜墨身體不太舒服，是不是和離婚有關呢？
程旭遠的心中，升起了一絲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