琍站在鋼化玻璃外，定定注視着仍然沒有起身的陸離。在他身後，金屬大門忽地打開，走進來一隊黑衣人。
他們默不作聲走到那些白大褂面前，在其吩咐下開始拆除這些大大小小的儀器。他們動作十分利索。莫約半個小時，他們扛上這些大到半個房間，小也有衣櫃大小的儀器離開了這裡。
等這些黑衣人扛着儀器離去後不久，那十來個白大褂聚在一起竊竊私語一會，隨即沉默的離開了這個房間。
房間裡只剩下琍，以及鋼化玻璃後的陸離。他沒有進去叫醒陸離。他靜靜的站在外面，目光十分複雜。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兩個小時……整整一天一夜，陸離始終沒有睜開眼睛。而琍也沒有動上一動，如同一座石雕一般安靜的站在那裡。
忽然，陸離的眼皮微微動了動。琍此刻也像是從沉睡中甦醒了似的，緩緩擡起了頭。他注視着面部表情有了些許輕微變化的陸離，隨即轉身走向門口。
哧的一聲，金屬大門打開。他不由得一怔。胡教授居然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看上去像是一直在等待着他出來。
“實驗成功了。”
胡教授自嘲的笑了笑：“你去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交給我。我雖然已經老了，但是也不會輸給你們年輕人。”
琍沉默良久，這才默默點了點頭。他隨即便經過胡教授身旁，拖着沉重的雙腿離開了這裡。當他消失在走廊轉角，胡教授這才收回目光，走了進去。
他來到鋼化玻璃前，靜靜注視着陸離。忽然，他無奈的搖搖頭，哭笑不得的催促道：“既然已經醒了，就起來吧。在我面前，你還沒學會如何隱藏蘊含在腦波中的情緒波動。”
話音剛落，陸離睜開了眼睛。他起身走到胡教授面前，擡手點了點面前的鋼化玻璃。胡教授呵呵一笑，隨即擡手拍了拍。
“過來吧，把這裡撤了。”
短短片刻，那個酷似克麗絲的人工智能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出現在胡教授身旁。她剛一出現，再次悻悻抱怨道。
“拜託，我還有七十一個實驗正在進行。我說過多少次了。這種小事不要老是麻煩我。”
說話間，她擡手一揮。整塊鋼化玻璃忽然一動，隨即緩緩向上升起。不多時，整塊鋼化玻璃沒入天花板。剛一完成了胡教授的要求，它的全息投影立時消失不見。
“跟我來，我把真相告訴你。”
胡教授看了陸離一眼，轉身朝門口走去。陸離頓時精神一振，快步跟了上去。兩人離開這個房間，一路來到兩人第一次見面的那個房間。進去後，胡教授走向角落的一個櫃子，一邊拿出一套茶具，一邊吩咐道。
“先坐下，我會把你該知道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訴你。”
陸離依言走到沙發上坐了下來。不一會，胡教授端着茶具走來，坐到了陸離對面。他一邊做着泡茶前的準備工作，一邊嘆道。
“這一切還得從七十年前說起。當時星際大聯盟議會收到了一段從地球傳回的求救信號。大聯盟議會經過商討，派出了一支救援隊。但是這支救援隊從此沒有了迴應。三十年後，議會諸位議員經過商討，再次派出了一支救援隊，也就是我和他，以及另外一些人。”
聽到這裡，陸離並沒有感到多大意外。這裡的科技水平遠遠超過了他的理解，顯然不會是人類的手筆。他感到好奇的是另一個問題。
“喪屍病毒是你們帶來的？”
“我得糾正一點。”
胡教授放下手中的茶壺，正色解釋道：“喪屍病毒並不是一種病毒，而是一種類似於病毒的化合物。r—h型生化獸培養基，這纔是它的名字。這是一種目前運用得最爲廣泛的化合物。救援隊成員都是真正的進化者，但是畢竟人數有限。在登陸某些環境惡劣的星球，通常的做法就是捕獲本土生物，爲其注射培養基，改造成生化獸，供救援隊成員完成某些難以完成的工作。”
這時水壺裡的水正好開了。他停了下來，專心致志的開始沏茶。不多時，他將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推到了陸離面前。他拿起杯子，吹了吹，小小的品了一口，然後笑道。
“我很喜歡這種味道，能讓我感到放鬆。呵呵，這些等會再聊。”
他笑容一斂，肅然說道：“這種培養基已經經過無數代改良，結構相當穩定。否則也不會被廣泛運用與探險，救援等工作。四十年前救援隊抵達了地球。但是我們並沒有找到第一批救援隊的蹤跡。我們花了整整十年，最終在你們稱爲非洲的某個地區發現了生化獸培養基的痕跡。”
說到這裡，他神情有些寞落，搖頭嘆道：“那裡正在進行戰爭。某個小部落的人類忽然一夜之間都變成了生化獸。它們沒有意識，沒有痛覺，只會憑着本能追逐活動的生物。尤其是人類。不到一天時間，生化獸的數量已經暴漲到了讓人絕望的程度。戰爭的雙方都損失慘重，暫時停止了戰爭。”
“是你們阻止了那些生化獸？”
“不錯，當我們發現生化獸活動的蹤跡，立即開始了補救。”
胡教授長嘆一聲，一口將還是滾燙的茶水喝了下去。他苦笑着搖搖頭，繼續說道：“當時生化獸和以往的記錄一樣，相當穩定。只需要對它們進行隔離，撲殺，很快就能阻止生化獸的蔓延。事實上，我們也是這麼做的。那個地區的生化獸很快就被我們消滅。那些屍體也被我們秘密處理，以免違反星際法。但是我們錯了。”
“生化獸的蔓延並不是偶然事件。”
他抱住了頭，痛苦不已的繼續說道：“我們事後對那片區域進行了全方位搜索，並沒有發現第一批救援隊活動過的痕跡。最終我們在一個人類的記憶找到了線索。有人正在計劃將生化獸培養基秘密改造成生化武器。但是我們沒能進一步得到更有價值的線索。”
他鬆開手，兩眼通紅的注視着陸離。目光顯得十分悲哀，像是想起了永遠不願意回憶起來的往事。陸離默然，下意識的垂下目光。
“這不是第一次有人計劃改造生化獸培養基。”
胡教授神情寞落，搖頭嘆道：“歷史上，總共出現了五百三十六次生化獸培養基被本土生物種族獲得，然後加以改造的記錄。這些本應該屬於星際大聯盟中一員的智慧生物都遭受了悲慘的命運。其中五百零七個星球變成了生化獸的樂園。只有二十九個星球因爲恰好有星際探險者停留，及時傳回消息，才得以倖免。”
“你是說這場災難是人爲的？”
胡教授神情寞落的點點頭，臉上多出了一絲苦澀。他靠在沙發上，望着天花板長嘆道：“我們得知生化獸培養基落入了某個或者說某些人類的手裡，立即將情況傳回議會。最後，我們作爲觀察者留在了地球上，一邊尋找第一批救援隊以及那個求救信號的下落，一邊暗中在地球上各處尋找生化獸培養基的下落。這一找就是找了整整三十年。”
“你們都沒能找到線索？”
陸離有些不信。其他人不說，只是胡教授一人，只要環遊世界一週，不可能找不到線索。畢竟他也會讀心術，知道讀心術的厲害。
“沒有。”
胡教授自嘲的笑了笑。他此刻的狀況好轉了不少。眼角雖然依舊泛紅，不過精神振作了不少。他重新給自己倒了杯茶水，然後繼續說了下去。
“二十年前，我們始終沒有找到線索，便決定分頭行事。而我就來到了a市。我喜歡那些的自然風光，很美，讓人有一種超脫的感覺。我本來以爲能夠在那裡度過生命的最後一刻。沒想到生化獸再次蔓延了。而且還是幾乎同時在全世界範圍內爆發。”
他語氣一轉，肅然說道：“我第一時間通知了其他人。但是除了琍之外，沒有人回覆我。他是我的學生，也是救援隊的隊長。他要求我儘快與人類接觸。我猶豫了很久，這才答應他的要求。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生化獸爆發，我不便在更多人類面前曝露身份，就跟着逃來了這裡。這時琍找到了我。他得知因爲我的猶豫導致更多人類變成了生化獸，強硬的要求我幫助人類建立安全的基地。”
“他下達了不能違抗的命令之後，就趕往其他幾個大型人類聚集地。後來我才得知他主動接觸人類，利用先進的技術培養出了一批強化者。”
剛聽到這裡，陸離錯愕的打斷了他的話：“你是說像北京，上海這種大城市也有他建造的基地？”
“當然。”
胡教授眉頭一挑，頗爲感慨的稱讚道：“他是我的學生中最優秀的一個。無論做什麼事，他都能辦得妥妥當當……”
話還沒有說完，陸離頓時面色鐵青。他一拍桌子，霍地站了起來。他盯着胡教授，狠狠吼道：“優秀個屁。你知不知道他組建的這個邪教讓多少人變成了其他人的口糧？就算渡過了這次災難，那些人還算是人？”
胡教授微微一怔，隨即苦笑道。
“他不得不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