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喪屍迅速填補着空缺。遍地的屍體，污血橫流的路面，絲毫不能阻擋它們的腳步。即便有喪屍不幸被屍體絆倒，或是腳下打滑摔倒在地。後面的喪屍依舊潮水般涌來，將其徹底淹沒。它們那渾濁無神的雙眼中似乎只有一個目標。
“接着。”
公交車頂上的張雲虎取下身上的突擊步槍，朝陸離扔去。陸離聽到身後的叫喊，眼角餘光一掃，隨即一個擰身，一把抓住飛來的突擊步槍。剛一入手，他握緊槍管，奮力一記橫掃，將幾個即將觸碰到自己的喪屍打飛，撞倒一片喪屍。
“掩護！”
張雲虎拔出另一把備用手槍，砰砰砰徑直打光了子彈。他的槍法極準，每一槍都準確命中一隻喪屍的眼部。子彈穿過脆弱的眼球，摧毀了喪屍的大腦。一個個喪屍在他的槍口下紛紛倒下，再也沒有爬起來。
其他人也紛紛在最短的時間內打光了一個彈匣。他們的槍法雖說沒有張雲虎那麼精準，但是勝在數量極多。近三十把突擊步槍齊射，立時遏制住了喪屍羣的腳步。
短短一會兒工夫，陸離剛剛衝到那個不幸掉落的士兵身旁，周圍已經多出了近百具屍體。他扶起正拼命掙扎着站起來的士兵，急促的問道。
“還能撐住嗎？”
“能。”
那個士兵咬緊牙關，努力穩住身子。只是他的右腳明顯有些不正常。剛一觸地，他就不自覺的倒吸一口冷氣。豆大的冷汗刷的一下滲了出來，浸透了那身迷彩服。
“忍一忍。”
陸離低聲安慰一聲，立即拋下突擊步槍，雙手抓住那個士兵的衣領和腰帶，奮力向上一扔。頓時，那個士兵嗖的一下被他扔向屋頂。
眼看着那個受傷的士兵又要掉落，一個距離最近的士兵急忙扔下突擊步槍，縱身一躍，險險抓住了那個受傷士兵的右手。
“快去幫忙。”
張雲虎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大聲催促其他人過去幫忙。在他焦急的目光中，又有兩名距離較近的士兵衝了過來，將受傷的同伴拉上了屋頂。見受傷的手下已經獲救，他興奮的朝陸離喊道。
“趕緊跳上去。他們接住你。”
不料話音未落，他臉上的表情凝滯了。槍聲在剛纔剎那間稀疏了大半。喪屍羣再度突破火力線的封鎖，朝陸離涌去。
“孃的，掩護！掩護！”
張雲虎急得嗓子都冒煙了。他擡手扣動扳機。不料卻沒有槍響。他急忙卸下彈匣，打算換上新彈匣。不料手卻摸了一空。他一愣，低頭一看，差點沒給自己兩個耳光子。
他腳下散落在兩個突擊步槍彈匣，以及三個手槍彈匣。剛纔一陣猛打，不知不覺中已經把手槍彈匣都打光了。
這次冒險去秘密彈藥庫尋找炸藥。一行人準備得相當充分。每個人身上至少都準備了五個突擊步槍彈匣。但是手槍一向都是備用槍械，他出於以防萬一纔多帶了兩個彈匣。沒料到現在居然在關鍵時刻掉了鏈子。
這時，陸離已經重新撿起了突擊步槍。他扣動扳機，將剩餘子彈一股腦的全打了出去。子彈打光，他冷靜的握緊槍管，一次次全力的橫掃。
一隻又一隻近身的喪屍被打飛出去，撞翻了一大片喪屍。趁着這個功夫，密集的槍聲再次響了起來。喪屍羣前進的步伐稍稍遏制，大大減輕了陸離的壓力。
“跳！”
張雲虎見危機暫時化解，急得大叫。那個受傷的士兵趴在屋頂上，向陸離伸出了雙手。他焦急的喊道。
“快跳，我接住你。”
陸離聽到頭頂上的喊聲，立即擰身縱身一躍。那個受傷的士兵急忙儘可能的伸直雙手。不一會，他準確抓住了陸離的左手。
不料意外發生。
一隻喪屍突破了火力線的封鎖，撲到了陸離身下。它伸出已經開始腐爛的雙手，抓住了陸離的右腳。
陸離上升的趨勢頓時一滯。他心一沉，飛快擡起左腳，狠狠的踹向那隻喪屍。一聲悶響，旅遊鞋的鞋底正正踹在那隻喪屍的面門，生生將它的頸骨踩折。
喪屍歪着脖子，雙手依舊沒有鬆開。沒等他掙脫那隻喪屍的雙手，另一隻喪屍也衝破的火力線，抓住了他的左腳。
短短不到半分鐘，張雲虎的心情就像是坐過山車，大起大落。先是看到手下接住了陸離，沒等鬆口氣，喪屍就突破的火力線，抓住了陸離的右腳。好不容易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見到陸離踹斷了那隻喪屍的頸骨，馬上就能脫險。沒想到又一隻喪屍突破了火力線，抓住了陸離的左腳。
兩腳被喪屍抓住，還能有活命的機會？
要是換做另外一個人，張雲虎敢用腦袋打賭，絕對活不了。但是換做是陸離，他心裡卻依稀懷着些許希望。
陸離之前的表現太驚人了。
“孃的，掩護！趕緊掩護！”
張雲虎氣得破口大罵：“再放進一隻喪屍，老子回去一槍崩了他。”
迴應他的則是絡繹不絕響起的無奈解釋。
“我沒子彈了。”
“我也沒了。”
“……”
張雲虎呆若木雞。他萬萬沒想到出發前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結果現在居然還是掉了鏈子。
槍聲漸漸稀疏。越來越多的喪屍突破了稀疏的火力線。一隻，兩隻，三隻……越來越多的喪屍抓住了陸離的雙腳。
“放手。”
陸離心如止水，平靜的對抓住自己左手的那名士兵說道：“再不放手，你也會被拉下來……”
話音未落，那士兵急得滿臉通紅，轉過頭來聲嘶力竭的叫喊道：“*趕緊過來。老子快撐不住了。”
打光了子彈的士兵們聞聲紛紛趕了過來。他們一個抓一個，使出了渾身力氣與底下那些喪屍開始角力。
“你們……”
陸離眼眶有些紅了。他隨即咬緊牙關，掄起突擊步槍砸向下面那些喪屍。每一下，都有一隻喪屍暫時失去對身體的控制，不自覺的鬆開了手。但是更多的手補上了空缺。
喪屍羣如同一窪瀝青，牢牢黏住了陸離的雙腳。無論他如何掙扎，始終掙脫不了那些喪屍的雙手。
如今正在進化中的喪屍力氣較之以前至少大了三倍。十幾只，甚至幾十只喪屍合力抓住陸離的雙腳。陸離就算是超人也難以掙脫。
掙扎中，陸離忽然感到右小腿上一陣劇痛。他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被咬了。
他低頭一看。一隻先前被砸暈過去的喪屍被後面涌上來的喪屍羣生生擠到了半空，正好緊貼自己的右腿。它抱住陸離的右腿，貪婪的一口咬了下去。
厚實堅韌的牛仔褲擋住了喪屍的牙齒，卻擋不住那驚人的咬合力。很快，皮肉綻裂，鮮血剎那間浸透了牛仔褲，擴散開來。
鮮血味彷彿進一步刺激了喪屍的本能。那隻喪屍越發瘋狂了。它撕咬着牛仔褲，試圖撕扯下一塊血肉。
陸離奮力一抖，震開那隻喪屍。他忽然擡起頭來，衝着依舊死死抓住自己左手不放的士兵笑了笑。
“看來我是回不去了。麻煩你回去以後，去新興苑小區二棟二單元301室找我爸媽。替我轉告一句。能再見兩老一面，我已經滿足了。”
“老子欠你一條命。你給老子活下去。老子不想欠你人情！”
那士兵雙眼佈滿血絲，用盡全身力氣，想要將陸離拉上來。其他人也沒有放棄。一個個使出吃奶的力氣，試圖能在力量上勝過下面那些喪屍一點點。他們沒有看到陸離被喪屍咬傷的那一幕。
但是張雲虎看到了。
他撲通跪倒在公交車頂上，心中懊悔不已。掉下去的人是自己手下的兵，本應該是自己下去救人。如果自己第一時間跳下去，這個夠膽量，夠義氣的小夥子就不會被喪屍咬傷。幾秒鐘後，他用力一捶車頂，嘶啞的吼了起來。
“放手。”
士兵們愣了。他們不明白排長爲什麼要下這麼一個命令。
這時，張雲虎跳起來，瞪着一雙通紅的眼睛，哽咽的吼道：“他被這些該死的東西咬了。”
衆人頓時一窒。他們都清楚被喪屍咬傷，哪怕只是擦破一點點油皮，唯一的下場就是變成喪屍。他們很難過，手下卻絲毫沒有鬆懈。他們心中依舊存在着一點點僥倖。
興許是排長看錯了。
張雲虎揉了揉眼睛，退後幾步，隨即一個助跑，縱身跳到了對面的屋頂。他走到其他人身旁，莊重的向陸離行了個軍禮。
“告訴我，他是誰？”
“兄弟！”
衆人齊聲叫喊。聲音中隱隱夾雜着一絲哽咽。張雲虎雙眼通紅，再次吼了起來：“他是咱們的兄弟，咱們應該讓他好好上路。咱們已經幫不了他，但是咱們可以讓他痛痛快快的走。”
吼罷，他蹲下身來，鄭重其事的說道：“兄弟，從今天起，你父母就是我父母。你放心，就算是搭上老子這條命，也要保證他們的安全。”
“謝謝。”
陸離安心的笑了。他緩緩閉上了眼睛，停止了掙扎。已經沾滿了污血的突擊步槍從他手上滑落，撞在一隻喪屍的腦門上，發出一聲悶響。
“把槍給我。”
張雲虎搶過身旁一名士兵的突擊步槍，對準了陸離的額頭。他雙眼赤紅，聲嘶力竭的吼道：“兄弟，安心上路。”
話音未落，砰的一聲清脆的槍聲。陸離額頭正中多出了一個小洞。鮮血汨汨淌出，順着他的臉龐滑落。
“撤！”
張雲虎一把將突擊步槍塞進手下的懷裡，頭也不回的沿着房頂向遠處大步走去。其他人無聲的抽泣，紅着眼鬆開了手。那個受傷的士兵鬆開雙手，看着陸離的屍體掉落在喪屍羣之中，轉眼間便被喪屍羣淹沒。他的眼淚不自覺涌出眼眶。
目送陸離被喪屍羣淹沒，士兵們紅着眼，咬緊牙關，默默的追上張雲虎。他們離開後不久，喪屍羣忽然散開，露出了躺在污血之中的陸離。
忽然，陸離的眼皮動了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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