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輝鎮,商業管理局門口,一位身穿筆挺西裝,腳上一雙擦得錚亮的皮鞋的男子站在大門之前。
他已經在此徘徊很久,卻一直沒有進門。這讓門衛的老大爺不禁對他的身份產生了懷疑,這小子到底是幹什麼的?怎麼會一直在這個地方轉悠,莫不是傳說中賊人“踩點”?
可是,這商業局雖然管的是整個縣城的商戶,但是實際上卻是個清水衙門。這裡面的人只要是秉公執法,兜裡可都比臉上都乾淨。就算是他真的能進去,又能有什麼油水可撈呢?
只是他並未有什麼異常的舉動,老大爺除了用目光監視他,卻再拿他沒有任何辦法。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街口出現了一輛黑色的桑塔納轎車,車身上沾滿泥土,一看就是走過泥濘的土路。
老大爺見到車輛過來,連忙來到紅白相間的欄杆近前,一把將配重壓了下去,讓開了通行的道路。
然而就在這一刻,那個衣着略顯誇張的年輕人卻是徑直衝到了入口中間伸開雙臂,直接將車輛攔了下來。
老大爺心裡一驚,連忙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怒道:“我就看你不像是個好人,原來是攔我們局長車來了。告訴你,有我老王頭在,你休想在這給我搗亂。”
哪曾想即便是他用盡了全力,那年輕人如同泰山一般巍然不動。雙眸緊緊的盯着眼前的車輛,任憑他一點點的逼近自己。
眼看小轎車的保險槓就要撞上他的時候,那兩轎車卻噶然停了下來。
駕駛位的車窗打開,一位四十多歲禿頭油膩大叔探出頭來:“幹什麼的?想死能不能換個地方,別在這裡礙事!”
“我來找宋局長的,我有冤情要向他報告!”
“冤情?我們局長是管商業經營的,有冤情你到公安局去,在這搗什麼亂?”
“我就是狀告商業管理人員的不作爲,亂作爲,不經覈實就關停一個剛剛開始創業的酒廠。這件事如果咱們縣商業管理局不管,我就去省裡,省裡不管,我就去京城,我就不信偌大個華夏就找不到個說理的地方了!”
肖雷故意將聲音放的很大,生怕車內的人聽不見。
果不其然,他的話音剛落,一位身穿中山裝頭髮花白的中年男子陰沉着臉從車上走了出來:“我是宋文斌,你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說。”
中年男子說話的嗓門很大,看上去十分豪爽。說話時緊鎖濃密的雙眉,一雙豹眼透露着精明和自信。
年輕人邁步來到他的近前:“我是化工廠的,在前進一隊開辦了一家小酒廠,爲的是能給常年提高那裡的生活水平,給附近的村民和一些職工家屬尋求一個就業的機會。
但是就在昨天,貴局的副局長張震,誣陷我們無證經營,查封了我的酒廠,這件事我向宋局長討個說法。”
宋文斌一怔:“酒廠?前些天倒是有位長着一副外國人面孔的女子在我這裡註冊了一傢什麼遠大酒業公司,你說的可是同一家?”
“對,我就是酒廠的負責人,我叫肖雷!”
“哦,原來你就是肖雷啊。不錯麼,小夥子年輕有爲!”宋文斌讚道:“你是說你的酒廠被張副局給封了?”
點了點頭,肖雷道:“是的,他不聽我們的解釋,也沒有見任何批文就關停我的酒廠,給我造成了巨大的損失,請宋局給我主持公道。”
“這不對啊!”宋文斌愕然道:“酒廠所有手續都經過仔細的審覈,而且我也聯合衛生管理部門派人到現場進行了勘察,雖說場地小了點,但是還是具備開辦酒廠的資格的,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肖雷添油加醋的將事情的經過講給了宋文斌,後者沉思了半晌,突然開口說道:“小夥子,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走,到我辦公室坐坐。”
回頭瞟了滿臉錯愕的門衛老大爺,肖雷衝着他友好的笑了笑。便在他難以置信的目光下,跟在宋文斌的身後走進了商業管理局的大樓。
一間三十多平米的辦公室,牆角放着黑革面的彈簧沙發,在宋文斌的招呼下,肖雷坐了下來。
“老馬,去打點開水,泡壺茶。”宋文斌將中山裝脫了下來,露出穿在裡面的白襯衣,回頭對着跟在身後的禿頂司機說道。
“可是……”司機明顯並不想離開,望向肖雷的目光裡滿是敵意。
宋文斌似乎已經看出他在擔心的安危,不禁淡然一笑:“沒事的,這小夥子說的事情我知道,他應該就是酒廠的人!”
“哦,我這就去。”得到確認,老馬這纔拿起一旁的暖水瓶走了出去。
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宋文斌苦笑了一下道:“小夥子,哦,不,肖老闆你別介意,我這司機跟我年頭久了,有點神經質。”
說着,他將手中的中山裝掛到了一旁的衣架上。
“沒事!”肖雷坦然一笑:“在管理單位裡能有這樣忠心的下屬實屬難得。”
“嗯,這話說得不錯!”宋文斌坐到了肖雷身側的沙發上道:“你剛剛說,是張震親自帶人去封的你的酒廠?”
點了點頭,肖雷迴應道:“是的,和他在一起的還有八方鎮的熊文才!”
“熊文才?”宋文斌努力回憶着,但是很顯然他對這個名字並不熟悉。
“他似乎是八方鎮的臨時用工,專門負責在鄉鎮集市上收取管理費的。”
“原來是臨時用工啊,我說我怎麼不知道呢!”宋文斌恍悟道,
旋即他又眉頭緊鎖:“集市上收取管理費?不是早就取締了麼?怎麼還在收?”
肖雷一怔,市場管理費停止徵收的文件可是在2008年以後才下發的,現在可是93年,興輝鎮的政策怎麼會如此超前?
“取沒取締我不知道,但是前陣子我一直在趕集,管理費可是沒少交過一分。”
“簡直是瞎胡鬧!”宋文斌拍案而起:“咱們興輝鎮現在可是風雨欲來,幾大工廠都面臨着倒閉破產,人們的生活都已經快到了堪憂的地步。
停止收取管理費,是縣上的決定,爲的就是更好的促進經濟發展,給下崗工人開拓一條生活出路,這些人怎麼敢陰奉陽違,繼續收取管理費?不行,這件事我一定要追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