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陸亦軒早早到了村委，好些村民，也早早都聚集在此。
眼下已經是寒冬臘月，眼看再十來天就過年，天氣挺冷的。村委所謂的辦公室，其實就是以前生產隊時候的飼養室，養大牲口的地方，如今大牲口這些全都分給了各家戶，飼養室空閒出來，被村民們改造一番，成了多功能的這麼
一個場所。
前年時，這地方還一度做過村裡的‘文化’中心。
陸亦軒之前辦過的那‘農家書屋’，還有當初農機廠獎勵他的那臺黑白電視，都擱在這地兒，給全村人免費共享使用。
不過這兩年情況不同了！村民們都口袋裡有錢了，不少人家非但蓋起了紅磚大瓦房，家裡還添置了電視機，村裡現在至少有十戶人家已經買上了電視機，這情況，算是整個玉山縣頭一號的有錢村
莊，不愧是十里八鄉遠近聞名的萬元戶村。
家家戶戶小日子過得紅火了，物質富足了，但是村裡的風氣，反而變得不像從前了。
至少一點，設在村委辦公室的這‘文化中心’，如今就變得越來越無人聞津，少有人會像從前那樣，農閒下來，便自發都聚集於此，看書學習，共同追求進步……
陸亦軒之前剛剛回村還沒什麼太大感覺，村民們一個個對他那是足夠熱情，村裡也一如既往熱鬧無比。
現在他不再這麼想了！
同時，也有了一些覺察，大概是知道了牛爺這些村中長者們，都在焦慮些什麼。
年關將至，村裡的青壯男丁，卻幾乎個個不見人影，都不在家中。
打聽之下，赫然都是外出去做生意，賺錢去了！
再問得細節一些，無非就是，以李二和那幫子村中能人爲核心，村中青壯男丁們，都成羣結伴去闖蕩他們的江湖去了！
按理說，這情況，肯定是好現象。
仁和村的青壯男人們，都能趕在改開之初，大着膽子集體走出家門，去外面闖蕩世界，這情況怎麼着也都要好過困守在村裡，在黃土地裡刨食……
牛爺這些村中長者們在焦慮什麼？或許他們自己也都說不清楚，或許這是老人們的一種最樸素人生智慧，也或許這僅僅只是他們最淳樸本能的一種擔憂，擔憂李二和這些村中能人們，擔憂其他的村中青壯
們，會在外面迷失，會一天天被財富誘惑着步入歧途。
陸亦軒卻再清楚不過，
如今發生這一幕，和上一世仁和村曾經一度出現過的那敗落場面，多麼之驚人類似。上輩子，在八十年代中後期時，也是在李二和這些位村中能人們的引領之下，村中的青壯男丁，一大半都出去闖事業了，一個個憑着‘大本事’，兩三年間，紛紛給家中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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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賺回大把鈔票。
讓整個村莊，都在羨慕，李二和這些村中能人們本事通天。
可是最終結果，後來一場波及全國範圍的掃黑除惡嚴打，卻將這些在外面賺了大錢的青壯男丁們，幾乎有一個算一個，齊茬給抓了一遍。
真正原因，就是李二和這些村中能人，帶着同村青壯男丁們，走了歪門邪道。
眼下，
這一世，
因爲陸亦軒的介入，類似情況，似乎提早好些年，擺在了村人們的面前。去年夏天，在火車上與李二和幾人巧遇之後，這轉眼一年多時間不見，這些傢伙，當初打定的主意，可是要去沿海搞走私，儘管當時他點醒過李二和這些傢伙一番，但是
這些膽大包天傢伙，如今到底都在玩些什麼生意門道？
這情況，還真是讓人不敢去過多聯想……
“軒娃，你是個大學生，又是個最有本事的人，這次你難得回了村，牛爺我倚老賣老，好些話，我們這些老傢伙們，可都想跟你好好聊上一聊！”牛爺開了口。
李二和的爹老子李長根，手擎着杆長長的旱菸袋，邦邦邦順手在鞋底上敲了幾下，將菸灰撣在地上，冷不丁接着牛爺的話插了一句：
“是咧，軒娃，這好些個事情，我們腦子不夠用，得讓你給說道說道！”
“你腦子不夠用個屁咧！”李長根話音剛落，旁邊另一個老漢，卻立馬扯着脖子懟了一句。
老漢也姓李，跟李長根算是本家堂兄弟，仁和村李姓是大戶，三分之二都姓李。老漢氣哼哼罵李長根：“我家三小子，以前多老實一孩子，自從跟着你家二和出門幾趟，這狗東西，別的本事沒學到，家裡孩子婆娘，居然左右就瞧不上眼了，居然還說什
麼，李二和教他的，得找個大城市裡的女人，纔對得起自個兒？
混蛋狗東西，學什麼不好，學着在外面找野女人，狗東西等回家來，老子打斷他狗腿！”
“屁咧，你兒子李貴人品不端，冤枉我家二和幹雞毛呢！”“李長平，你還有臉說我兒子人品不端，瞧瞧你家二和，上回還帶回村來一娘們，瞧那花枝招展德性，跟古代青樓賣笑娘們有啥區別，你李長平當時不也一樣氣得指天罵地
，把人直接轟出了家門。”
“我家二和可是單身，他相中個娘們老子沒看上，老子轟人咋地了，犯法不成？”
“哼，反正就是你家二和帶壞了風氣，搞得現在村裡一些個娘們也開始學着塗脂抹粉，還把嘴巴抹得像吃了死孩子似的，血紅血紅，嚇死人啊！”
“李長根，你可趕緊拉倒吧！
人家那叫口紅，化妝品，不懂別瞎咧咧，回頭你買幾盒回來，給你婆娘試試，看她愛不愛這玩意兒，自己瞎蠢老封建，亂扯個雞毛淡……”
哄～～～
不少旁觀村民聽兩人越吵越離譜，一下子鬨笑起來。
牛爺吼了一嗓門，吼住了兩個鬥雞一樣開懟起來的村中老漢：
“行了，都肅靜！
李長平、李長根，你們倆又吵個什麼勁！
一把年紀了，也不嫌丟人！
現在開始開會了，大家都把各自存在的問題，輪流說一遍，今天有亦軒在，一個個地，都當回事，別再扯閒淡！”
村民們都收斂心思，輪流開始發言。陸亦軒也一樣收斂心神，在旁聆聽了起來，很想知道，村裡現在日子富裕了，爲啥反而都更加迷茫，像是不知道怎麼過日子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