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樑繼勇身上。
這半年，樑繼勇給人留下的印象就是沉穩勤奮，以前就認識樑繼勇的同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這小半年，樑繼勇的進步他們看在眼裡。
尤其是跟樑繼勇當同桌的趙斌，以前，樑繼勇跟他，屬於同類，現在，他感覺自己已經在學習了，但跟樑繼勇比，差遠了。
不過這幾個月下來，他的成績，也在四百分上下徘徊，比最初高了七十多分，稍微努力下，考個專科還是有希望的。
“老樑，怎麼回事啊？你又打架了？”趙斌驚訝的問道。
“沒事，案子都結了，這些人，哼哼...”
樑繼勇這幾天都將電話裝在包裡，隨時備用，這時候，黃德發正在和那幾位警察交涉，樑繼勇直接取出電話，蹲下去，開始撥打。
可是，周建國和趙光明的電話，居然全都關機，而那幾位警察，也已經失去了耐性，開始催促。
黃德發看過介紹信和拘留證，都沒有問題，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估計是這小子，又打架了。
這半年，樑繼勇的變化還是很大的，但是沒想到，這小子，居然將人打成了重傷。
只怕最後，不坐牢，也得拘留幾個月，今年高考，又泡湯了。
這小子，什麼時候了，就不能安生點！
“樑繼勇，出來！”黃德發說了一句。
樑繼勇正在本子上寫一個名字和號碼，寫完了，直接連同自己的電話一起交給趙斌。
“週一我要沒回來，幫我打這個電話！”
“啊，哦，我辦事，你放心！”
這時候，卻有一個二十七八歲，留着寸頭，目光犀利的警察到了面前，因爲兩人的座位，就在第一排前面。
“寫的什麼！”那警察伸手就要去拿過來！
卻被樑繼勇一手擋住。
“幹什麼，想搶東西啊！”
“你胡說什麼？”那警察怒視樑繼勇。
“樑繼勇，態度端正點，介紹信和拘留證都在這裡，好好配合警察同志調查，爭取寬大處理！”教務處的老師，立刻不滿的訓斥樑繼勇。
這下子，打架鬥毆，不知道多少次，這一回，怕是踢到鐵板了。
“張老師，你不瞭解情況別亂說話。
我前幾天，是打了個王八蛋，但那王八蛋開車撞我在先，我差點被他撞死，胳膊現在還腫着呢，我沒打死他都是輕的。
這案子，雲州這邊已經結案了，證據確鑿，我還要告他故意謀殺呢！
不就是他老子是平洲裴成文嗎，想要將我弄到昌江去。
哼，他乾脆將我弄到平洲得了，他想捏圓捏扁隨便，反正我家又沒權勢的，被人用車撞了也得受着！”
樑繼勇當衆，將事情說開，教室裡的學生，立刻議論起來，一個個義憤填膺。
“這也太沒天理了，以後我都不敢出門了，不然隨便來個開車撞我，我都不敢亂跑，萬一別人撞不上，把我也抓起來怎麼辦！”
“不出門也慘啊，萬一直接開車撞進來，我連家都沒了！”
“你們幹什麼，樑繼勇，別鬧事，跟我們走一趟，否則...”那個目光犀利的警察冷厲的呵斥。
到底是一羣學生，立刻有大半人不敢說話。
這時候，黃德發麪色凝重的問樑繼勇，“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雲州這邊已經結案了？”
“是的，中午負責這個案子的刑警剛跟我通報過情況！”
“胡警官，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樑繼勇同學在學校的表現還是不錯的，他的父親是退伍傷殘軍人，多年省市勞動模範，根正苗正，應該不會做違法的事情！”
以前，樑繼勇還覺得黃德發有點太嚴厲沒有溫情，現在才發現，這老師靠譜啊！
樑繼勇當了十年警察，所以現在，可以肯定，周建國和趙光明，是被人支開了，後者就是有人趁他們開會，不能開手機的時候，將他帶走。
拖延時間，對自己有利！
“黃老師，我們是走的正常辦案手續，有沒有違法犯罪行爲，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證據說了算，我們帶他回去，也是爲了調查清楚，帶走！”
那胡警官當機立斷，就要帶走樑繼勇。
黃德發的臉色不太好看，自己說的話，沒有管用。
而且，他幾乎信了樑繼勇說的。
“等等...”黃德發略微猶豫，就做出了決定。
“黃老師，別干預我們執法！”胡警官不滿地道。
“黃老師，多謝了，沒事，他們那也不是龍潭虎穴，我也相信，天日煌煌，誰也不能徇私枉法！”
黃德發沒說話，從自己中山服的內兜裡，掏出一個藍色塑料封皮的電話本。
傳聞，黃老師這個藍色筆記本，可以調動千軍萬馬。
他教書近四十年，有些學生，年紀跟他都差不多大。
每年，一中都能考幾個清華北大，所以，這些人裡，出人才，有能力的可不少。
黃老師輕易不動藍色電話本，一旦動用，就沒有他辦不成的事！
“我打個電話問問，你們那裡的高世良是我學生！”
高世良，是他們的上司！
樑繼勇連忙將電話給了黃德發。
黃德發就在教室，當着衆人的面，打了電話。
電話很快通了，接電話的是高世良的通信員，黃德發報了身份，通信員說了稍等，不到一分鐘，高世良就接了電話。
“黃老師，不好意思，剛纔在開會，您是來昌江了嗎，我去接你！”
高世良態度極其好。
因爲當年，高世良上學的時候，家裡真窮的快當褲子了，黃德發幫了他不少。
不過那會沒有大學上，高中畢業，就去當了兵，後來轉業到了公安系統，如今四十七歲，也算是苦盡甘來。
而黃德發當年的幫助，他不會忘記。
如果不是黃德發，多少個夜晚，他會在飢餓中輾轉反側。
“世良啊，我沒去昌江，正在學校上課，是這樣，有個事麻煩你一下！”
“老師您說！”
“今天你們那裡來了幾個同志，說我班上一個學生打了人，要帶到昌江去調查。
可是那同學說，事出有因，自己被那人開車故意撞了一下，一時激憤才動的手，雲州這邊已經結案了，並不是他的責任。
開車撞人那個好像是個什麼的兒子，你們那的人就又來抓人，這事怎麼能這麼幹呢，這學生是紅旗廠樑處長的兒子，也是你老部隊的退伍老軍人...”
“老師，這事我還不瞭解情況，您讓帶隊的同志接下電話...”
“好！”黃德發將電話遞給那個胡警官。
“胡警官，麻煩你接下電話！”
胡警官的臉色無比難看，但還是不得不接了電話，但他卻小跑着離開教室，在十幾米外才通話，s說了具體的厲害關係。
“這樑繼勇到底什麼關係？”高世良問了一句。
“我們昨天就來了，也查了下，還真沒太大的背景。
他父親是退伍傷殘軍人，在紅旗廠當了三十年的後勤處長，很有原則的老同志，大哥和二姐都是名牌大學畢業，一個博士一個碩士，但也都沒太複雜的社會關係。
可是聽說雲州趙書和省周書都很在意這個樑繼勇，不知道什麼原因！”
“趙光明應該是正在開春節期間安全動員大會吧？”高世良問。
“是，周書這會，好像也在開年度經濟分析會議！”
高世良知道，這就是一個意氣之爭。
樑繼勇不會有什麼大事，頂多被關兩三個月。
但對於一個正在補習班上學的學生來說，關兩三個月，今年就白費了。
浪費一年時間，跟坐一年牢，有什麼區別？
“上面壓下來的案子不能不辦，但是也不能耽誤學習，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啊！”
胡金安聽了這話，有些頭疼，領導這麼雲山霧罩的一說，他怎麼辦？
一個字，拖！
胡金安明白了！
電話給了黃德發，黃德發又跟高世良說了幾句，這才掛了電話。
“胡警官，我這給學生正上課呢，你們幾位先跟張老師去喝杯茶，我們現在學習是關鍵時期，樑繼勇同學也一直很用功，我這課上完了，讓他再配合你們去調查。
正好是週末，不耽誤時間，下週一我們要考試，不能耽誤！”
“好，黃老師，您先上課！”
胡金安的態度，好了許多，不好不行啊！
留下一個守在教室外面，可以拖，但是不能讓樑繼勇脫離他們的視線範圍！
“不好意思啊，各位同學，耽誤大家時間了！”
樑繼勇說完，這些同學都紛紛說沒什麼，而他又鄭重其事的對黃德發鞠了一躬，表示感謝。
“好了，上課！”
黃德發心情不錯，自己的藍色電話本，依舊無往不利。
雖然不能讓樑繼勇立刻恢復自由，但至少，拖延了時間，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大事，高世良也說了，最壞的情況，就是耽誤三五天時間！
下課鈴聲響起之後，黃德發並沒有結束，而是將今天的教學內容講完，才宣佈下課，然後，對着樑繼勇交代幾句。
黃德發離開後，趙斌連忙問，“你這電話，還打嗎？”
樑繼勇想了想，“算了，應該沒什麼大事，就不麻煩人家了！”
樑繼勇拿回了電話和號碼。
趙斌一臉遺憾的樣子，剛纔還想，這兩天，用這電話，打給誰呢！
“好好讀書，以後這都是日用品，不好好學習，以後就只能去工地搬磚！”
“呵呵，不至於吧，咱們好歹也是高中生！”趙斌有些不以爲然。
“高中生，以後大專線下調，大學生都成了大白菜，高中生連爛白菜葉子都不是了！”
樑繼勇說完，就收拾東西，蘇晚晴立刻跑了過來，一臉擔憂。
“沒事，頂多是去昌江溜一圈，你先別告訴我爸，如果週一我趕不回來，你在跟他說，讓他找龍叔叔救我！”
“我、我跟你一起去！”蘇晚晴道。
“好了好了，別弄得跟生離死別似得，昌江也就三個小時而已。你以後還要去外地讀大學，還不得天天哭鼻子，要不以後我跟你去一個城市讀書！”
“不，這是說好的，我想要培養自己獨立生活的能力，而且...不說這個了，先去給你拿藥，再怎麼也不能不讓你塗藥吧，我待會就去找媽媽！”
“嗯，好吧，難爲你了！”
“沒有，其實，我心裡已經有些接受周叔叔了，他是一個不錯的g，也是一個好丈夫。
只是我心裡，還是有點過不去，所以，我要去外地讀書，讓自己變得更強大，承受力更強，就沒有過不去的坎了！”
“好吧，以後，我每週都去找你！”
“怎麼可能，我應該會去燕京或者上海讀書！”
“怎麼不可能，每週我飛過去找你。
對了，你要是去上海，我跟大哥每週組隊過去，正好，咱們四個人可以一起看電影一起吃飯，我順便教教大哥，怎麼談戀愛。
我那未來大嫂人不錯，你要是去了上海，跟她肯定也能成爲朋友！”
這時候，門外的警察等得不耐煩了，“樑繼勇，走了，別讓我們爲難！”
“好吧，我胳膊受傷了，去宿舍取點藥可以吧？”
警察猶豫了一下，“快點！”
“謝了！”
...
“胡科長，這眼看到飯點了，我請你們吃頓飯吧，讓你們來回跑幾百裡，我還真過意不去！”
“要吃飯，等到了昌江我請你，我們不虐待犯人！”
“我不是犯人！”
“是不是，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法律說了算！”
樑繼勇忍不住笑道，“我現在真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感覺！”
“哼，現在知道怕了，你打人的時候，下手夠狠啊，我看了，那沒兩個月，起不來！”
“我已經手下留情了，要不是我反應快，我這輩子都不起來！”樑繼勇胸中，還有一股惡氣呢！
“你倒是個明白人，既然是明白人，就應該知道，有些時候，該忍還得忍！”
胡金安淡定的說着，反正現在，人已經在車上了，而車子，已經開出了雲州，現在，正往昌江行駛。
等他們到了昌江，估計怎麼處理這小子，也就有定論了！
“沒辦法，一時激憤，也就是那塊人來人往，不然我弄死他！”
胡金安呵呵一笑，到底是年輕啊！
但也是實話，如果沒人的地方，樑繼勇就是打死了裴海濤，又有誰知道。
現在，說什麼命案必破，但破不了的命案多了。
沒有目擊者，沒有證據，就是有懷疑對象，你上了手段，到時候人一翻供，說你屈打成招，吃不到雞崽子還惹一身騷。
“叮鈴鈴...”
“叮鈴鈴...”
“胡科長，我能接嗎？”
樑繼勇看了一下胡金安。
胡金安呵呵一笑，側頭看向窗外。
樑繼勇接了電話。
“繼勇，你在哪？”周建國的聲音傳來。
“周叔叔，我跟幾位同志在一起，已經離開了雲州，正在去昌江的路上，我去說明下情況！”
“事情我知道了，我會盡快溝通，儘量不耽誤你的學習！”周建國壓抑着心中的怒氣。
...
一路上，樑繼勇和胡金安聊天，天南海北的聊着。
在臨近昌江的地方，他們找了一個服務區，停下吃了頓飯。
已經七點多了，天寒地凍，一碗熱湯下去，才感覺舒服了點。
“這羊肉湯味道有點羶，胡哥，你們幾位哪天再去雲州，我請你們去喝正宗的野羊湯，絕對比這個過癮！”
“我們去雲州的機會不少，哪有賣野羊湯的？沒聽說啊，現在山裡的野羊少了，許多都是飼養的！”
“我說那保證正宗，是龍山那邊山裡野生野長的，吃的是鮮美的青草，還有各種珍貴的中藥材。
可能這伙食，比咱們都好，肉裡都有一股草木清香，跟家養的，完全不一樣！”
“哦，那還真得去嚐嚐！”
“下次你們去的時候把嫂子都帶上，我再給你們整一鍋甲魚菌菇湯，這東西勁大，嫂子不在，容易出危險！”
幾個人都笑了，男人都懂，這危險是什麼！
到了昌江，樑繼勇的心，莫名的呈現出一股蒼涼，是的蒼涼。
昌江雖然很大，高樓也不少，但總感覺，暮靄沉沉，沒有生氣。
別說跟平洲比，比起雲州的街道，似乎都破舊一些。
或許只是這一部分地段吧！
“胡哥，昌江好像有不少國營大廠，現在都經營的怎麼樣？”
“嘿，經營個屁，抱歉，我說粗話了，不應該，但真是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