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容
東風夜放花千無數,此刻的夜空當中,煙花轉瞬即逝,如懸花一現。
謝靜婭靜靜的望着那些轉瞬即逝的美,很多東西都如煙花一般,怒放的時候恍若驚鴻,逝去的時候寂寥陌陌。
她在一堆的煙火中,看到了很多人的影子,她愛的,她恨的……
到處都是歡聲笑語,到處都是酒杯交錯,這樣的場景,用皇上的話來說,這是越北規格矩的宴會,沒有大曆那麼多的男女大防,因此,場景自然是格外的歡暢卻偶爾有些拘謹。
皇上望着那些綻放的煙花,想到的竟是顧老夫人曾說的,她喜歡在煙花下與心愛的人一塊跳舞……他微有些渾濁的眼神變得清亮起來,就像很多年前看到她在他面前翩若驚鴻的模樣。
“是不是覺得很美?”一個聲音在謝靜婭的身後響了起來。
她沒有回頭,有些寂寥地道:“再美也不過轉瞬即逝!”
“我祖母曾說,她喜歡在煙花下和她愛的人跳舞,跳一曲別人都不懂的舞,哪怕煙花再短暫,但也要抓住它最美的時間留下最美的東西。”顧海源的眼神與着她一樣望向那夜空。
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的,定是一個特別的女人,這是謝靜婭第一次聽人說起顧太夫人。
片刻之後,謝靜婭輕道,“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你說。”他們依舊保持着原有的姿勢,她沒有回頭,他亦沒有上前。
“還記得你去江南幫我查的東西嗎?”她幽幽淡淡地說道,一臉的淡若自然。
“記得的。”那是查關於醜婆的事情,結果查出醜婆與王丞相之間的牽牽絆絆。
“我想你將查到的事情匿名告訴他,讓他主動的告老還鄉,安享晚年!”皇宮裡的美景燦爛,天下的權位紛爭,在未來會有無數的人因着這些美景燦爛而誅九族,她不想再看到上一世的事情重蹈覆徹。
一個沒有了權位傍身的老人,自會遠離這些紛爭,不管王丞相至今要留在朝廷是爲了什麼,但是在謝靜婭看來,必須讓王丞相身上沒有任何的權位,這不僅有利於丞相府一族的安全,在另一方面來說,削了蘇氏的背景,一個沒有了孃家背景撐腰的蘇氏,看看謝安邦對她還會不會愛得一如既往?
顧海源沉默良久,才道:“好,給我一些時間。”
“嗯!”謝靜婭轉過身來,對上他靜泌而溫柔的眼神。
煙花在她們的上空靜靜綻放,顧海源很想做一件她外祖母愛做的事情,或者……
“如若我完成了,你可不可以給我一件謝禮?”這是顧海源第一次對她提出要謝禮,他說得袒蕩而真誠。
謝靜婭淺笑着迎上他的目光,甚至都不問他要的是什麼就直接道:“好!”
她的笑就如同此刻的煙花一樣瞬美。
“我想看你在煙花下跳舞!”說出後,他有些害怕又些期待。
聽到他的請求後,她的眸子一段時間處於錯萼。
他詢問的眼神望着她,好似在期待着她的點頭,她就像着了魔一般的點下頭去。
那一刻,他欣若狂喜,激動的小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這樣靜好的時刻,突然人羣鬨動起來,大聲地尖叫着。
“你在這裡別亂走動,我去看看出什麼事了!”顧海源聽到尖叫聲,整個人的神經便緊崩起來,臉上恢復了一慣的冷靜。
“好!”她聽話的點頭應道。
人羣的尖叫聲是從北邊傳來的,顧海源的速度很快,眨眼後便不見了他的身影。
謝靜婭也順着那邊走去,只是速度有些慢。
沒多一會,便聽見有人在大聲地說道:“太子殿下出事了……太子殿下受傷了……”
謝靜婭聽說是太子殿下受傷,她的神經一緊,這中間定是有什麼問題的。
在她東張西望時,有人從後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沒有回頭,而是本能的抓住那隻手,腿向後踢去……
好在那人是個反應快,一個晃身便轉到了她的前面,大驚道:“差點把我摔倒!”
“六皇子……”謝靜婭沒有想到拍她肩膀的是六皇子。
“是不是嚇着你了?”他的眼神如水一般的溫柔。
謝靜婭微微的側過他的視線,淡淡地回道:“沒關係。”
除了在開宴時見着六皇子,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不曾見他。
“剛剛聽到那邊有人在驚呼,說是太子殿下受了傷,你不過去看看嗎?”謝靜婭輕輕地說道,太子殿下怎麼說都是他的兄長,理應過去探看一番。
六皇子臉上也滿是關切,回道:“我正準備過去看看,沒想到遇上你,所以……”
他眼神裡的期盼像是在說着什麼。
“我要去找婉公主,六皇子自便吧!”謝靜婭淡淡的應道,她曾答應過華貴妃,絕不與六皇子有染,所以,在一切都沒有明確的時候,她必須得學會保護自己,招惹華貴妃無疑是爲自己樹一大敵。
不等六皇子再說什麼,謝靜婭便與着太子殿下受傷相反的方向走去。
六皇子靜靜地望了幾眼她的背影,才向着太子殿下受傷的方向走去。
待謝靜婭找到湯雅如時,好些個湯雅如的夫人太太在聽說了太子殿下受傷一事之時,便作鳥散作走開。
湯雅如拉了拉謝靜婭的手道:“在傳來太子殿下受傷之前,榮國公史大太太與皇后娘娘提起我孃親在世時,曾與史大少爺議過親的事情。”
“那皇后娘娘怎麼回的?”謝靜婭問道。
湯雅如應道:“皇后娘娘只是笑了笑,說這事要看皇上的意思!剛說完就傳來太子殿下受傷的事情,皇后娘娘便連忙趕了過去。”
兩人對視一笑,看來,那些個事情還真與榮國公府脫不了關係。
這個時候,謝靜婭與湯雅如則靜靜的坐在宴會的一角上,不去參與熱鬧,這畢竟是皇宮,這些個事情參與進去,如若遇着個壞心的,指不定會受什麼牽連。
最後,這場宴會在皇貴妃的主持下散了去。
湯雅如暫時先回謝府,至於清婉殿居住的事情,待一切整理好,皇上自會派人來接。
謝太夫人見着湯雅如更加的客氣起來,左一個婉公主右一個婉公主的喚着。
走着去馬車的地方,一堆的夫人太太都很沉默,不敢議論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至於太子殿下傷到哪,謝靜婭只得悄悄地問了劉氏,“外祖母,太子殿下傷哪了?”
劉氏見着周邊是謝太夫人一府的人,便壓低聲音回道:“太子殿下在放煙花時,傷着了半邊臉,一隻眼睛怕是要廢了。”
說到這,劉氏無疑的惋惜起來,好端羰的一個太子,竟然會遭受此等意外,毀了容,這皇位怕是……劉氏對政治再不敏感,也不由得皺起眉來。
謝靜婭一驚,這毀了一隻眼和半邊臉,雖然不會要了太子殿下的命,但這比要了他的命更恐怖。
“好端端的,怎麼那煙花就會傷着太子殿下呢?”謝靜婭不解地問道。
劉氏卻道:“別問這麼多,你一個女子家的,只管做好你的事情便可。”
在劉氏看來,這些事情言論得多知道得多,於謝靜婭並沒有什麼好處。
“外祖母,我日後是要嫁去寧國公府的,有些事情多知道一些,於我是有好處的,不是嗎?”謝靜婭從另一個側面角度去提醒劉氏。
果然,劉氏一想覺得確實也是的,便就將她知道的全告訴了謝靜婭,“當時太子殿下受傷時,我與你外祖父離得並不算遠,趕過去時,太子殿下滿臉是血,後來皇后娘娘趕了過來,忍着痛便發作身邊的人,審問沒多久便有人招了,說太子殿下點的那煙花是三皇子送來的。”
“啊……”謝靜婭驚得停下了腳步,怕被人發現,劉氏使了一股了勁拉着她走了好一會。
“依外祖母看,這事情會是三皇子做的嗎?”謝靜婭的聲音壓到了最低點。
劉氏卻是皺了皺眉,“按理說,如若一個人要害另一個人,不可能明晃晃的將把柄捏在別人手裡的。”
誠然,如劉氏所說,這中間定是有人陷害三皇子,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勢必會對三皇子和柔妃娘娘下手,如若三皇子是被人冤枉的,那這便是兩敗俱傷之事,能做出這事情的,在謝靜婭看來,定然與二皇子拖不了干係。
只是,不知道這一次是誰幫的二皇子,會是寧國公嗎?
沒一會,她們便到了停馬車的地方,與着劉氏話別幾句,看着劉氏坐上馬車,望了好幾眼,才放下簾子。
離別時,劉氏拉着她的手,讓她有時間回丞相府去住一住,謝靜婭點頭應了下來。
她想,外祖父年歲也大了,辭了官與外祖母相守着過日子,這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這於劉氏來說,應該是樂於見到的,從劉氏的神情中,對於權勢並沒有什麼慾望。
這樣便是最好的,希望在不久之後,便能聽到外祖父辭官一事,然後再從族中抱養一孫子,沒了權勢,自也不會有那麼多人趕着算計丞相府了,在謝靜婭看來,於老人來說,晚年最大的幸福應該就是含怡弄孫,就算日後王丞相知道背後一切的事情是他這個外孫女做的,謝靜婭也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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