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青陌的病,她踉蹌着爬起來,來到蕭清斐身邊,壓低聲音道:“公子,你可回來了,姑娘不好了!”
蕭清斐心一抖,“怎麼了?”
“姑娘莫名發了兩天的燒,奴家怎麼也找不到你……”
聽到這,蕭清斐臉色蹙變,揮開擋路的月瀾,快走兩步來到沉睡的青陌身前,掌心放在她的額頭上,灼燙的溫度讓他臉色難看到極致,他猛地回頭低吼出聲:“你不會找大夫嗎?”
她竟然……竟然讓她這樣燒了兩天?!
月瀾渾身一顫,臉嚇得發白,結結巴巴道:“公,公子,他們說不,不讓……”
“誰說的?”
蕭清斐臉色徹底變了,“本相離開前明明說過若是再有事,讓那大夫再來看看,都聾了?!”
他朝前走了兩步,猛地拉開門,朝外低吼:“給本相出來!”
他話音一落,原本守衛的人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只是這一次卻是渾身顫巍巍的,跪在她的面前,頭死死地垂着,喉嚨間發出意味不明的“咯吱”聲。
蕭清斐眯着眼,如玉的臉完全被黑雲籠罩,“說!”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讓那些人嚇得向後一縮,其中一人終於忍不住,“公子饒命啊饒命啊!我們……我們是聽了二夫人的吩咐,她,她不讓我們……”
說到最後,聲音幾不可聞,額頭上的虛汗“簌簌”地向下落,渾身顫抖得緊。
“哦,什麼時候她的吩咐比本相的話還管用?”
蕭清斐怒極反笑,“恐怕是收了她的賄賂了吧?”
那陰陰的笑聲讓那些人臉色慘白慘白的。
“哼哼!”
蕭清斐冷着臉向前走了兩步,腳尖擡起一個人的下巴,居高臨下地睨着他,那眸底的冰冷像是天域的冰錐扎入他的心窩,那無情與狠辣讓他像是被釘在了當場。下一刻,就聽他在說:“那本相要你們何用!”
他還沒來得及驚呼,脖頸就被踢斷,歪歪地倒在一側,身體漸漸冰冷。
其他幾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出,蕭清斐一個冷眼掃過去,“還不去請大夫!隨後自己去領罰!”
“……是是是!”
剩餘那些死裡逃生的人連忙爬了出去,嚇得聲音都變了色。
蕭清斐這纔回頭,目光有些陰鷙地望着月瀾,後者心忍不住一抖,背脊都忍不住挺直,那種渾身汗毛豎起來的感覺讓她極爲恐懼,她不知道公子會用什麼樣方式對她,可單單想到他以前的方法她整個身體又蹙然變涼。
只是,下一刻她看到蕭清斐臉色緩了下來,眸光掠過一道複雜的輕柔,快走兩步,舍了她向牀榻走去,卻堪堪在兩步的距離停了下來。
她看到這,順着蕭清斐看去,就看到原本沉睡的姑娘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正半睜着眼面無表情地看着公子。
她鬆下一口氣,適時退出房門。
關好門,她纔像是失了所有力氣般順着門滑坐在地面上,這才發現自己全身都已經溼透,風一吹,渾身冷颼颼的。
房間內,青陌半垂着眼,收回落在蕭清斐身上的視線轉到不遠處那具屍體上,眸底沒有什麼漣漪,慢慢地,又收回視線,閉上了眼。臉色蒼白而沒有血色,脣乾裂起了死皮,她緊抿着脣卻是不言不語。
蕭清斐愣了下,立刻走到一旁倒了杯茶,再次來到她面前。
指尖在碰到她的身體時明顯感覺到她向後縮了一下,心悶痛一下,猶豫着,最終嘆息一聲:“喝點水吧。”
青陌卻是不看他,把頭扭向了一旁。
她這麼明顯的拒絕讓蕭清斐眸底掠過一道痛色,他執着杯盞的手慢慢捏緊,卻是撩起長袍席地坐在了牀榻旁,目光有些癡迷地落在她的側臉上,聲音低沉而壓抑,隱隱透着入骨的哀傷,“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可,你不應該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乖,把水喝了,等大夫來看過無礙,我……就離開。”
他聲音裡無限蔓延心底的落寞讓青陌眉間攏起,雖然不明顯,蕭清斐還是看到了,這卻讓他莫名欣喜。
他靜靜等待着,終於,青陌側過臉,半垂着眉眼,不看他,用未受傷的手奪過他手上的茶杯,卻因着昏迷兩日力道不足,指尖碰到蕭清斐的手指,像是電流觸過,他的心忍不住一動,眸色裡某種異樣的情緒漸漸加深。
順手替她扶好搖搖欲墜的茶杯,柔聲道:“小心……”
嗓音裡無盡的寵溺讓青陌擡眼看了他一眼,只是眼底依然沒有什麼情緒。
可此時對蕭清斐來說,沒有情緒比怒罵要好上很多。
至少,她接受了自己的話。
青陌半躺着,撐着身子向後倚着,一隻手還端着茶杯,極不方便,咬着下脣固執地不肯看蕭清斐一眼。
蕭清斐伸出的手僵持在原地,卻不敢上前。他站在那裡,清透的眸仁落在她身上,看着她終於歪側在牀沿的雕鏤扶手上,額頭的虛汗襯得她小臉更白的嚇人。喘息平復片刻,才把杯子湊到脣邊,大口灌了起來。乾裂的脣重新恢復紅潤,她垂着眉眼,小臉更顯瘦削,卻越發楚楚動人。
望着她,蕭清斐的視線久久收不回。
看一杯水見了底,他才從她手中接過杯盞,輕聲問:“還要嗎?”
青陌搖了搖頭,重新把自己裹進了錦被裡,神情倦怠。
“你……”
蕭清斐還想說什麼,就聽外面傳來月瀾的喊聲:“公子,大夫已經到了,是現在就進去替姑娘診治嗎?”
蕭清斐一愣,端着杯盞的手不自覺地撫上杯子的邊緣,眯眼,“讓他進來!”
門打開,那個老大夫弓着背慢慢挪了進來,在他的身後跟着一個頭垂得很低的中間男子,着一件劣質的黑袍,整個人瘦削單薄地裹在那衣服裡,額前的幾縷髮絲遮擋住了他大半的面容,露在外面的皮膚黝黑,整個人平凡到幾乎埋進土裡。
蕭清斐只是看了一眼就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再次落在大夫身上,擰眉:“他是誰?不是說了不許外人來這的嗎?”
“這……公子息怒息怒!”
老者嚇得渾身一哆嗦,連忙安撫道:“是這樣的,老夫的手昨日採藥的時候不小心傷了,所以才帶着藥房裡藥奴來搭把手,公子放心,他是個瞎子,看不到東西的。”
“瞎子?”
蕭清斐目光重新落在那男子身上,他這時正好擡頭,果然見他雙眼上蒙了一層黑色的布條,剛剛他一直低着頭,那布條與他身上的黑袍融在一起,他還真沒看清。臉色這纔好了很多,點了點頭,“那快點,她不知什麼原
因發熱燒了兩天。”
說完,錯開身讓老大夫看到他身後的青陌,而他背對着青陌,自然沒有看到她在聽到“瞎子”
兩個字時整個人神情都變了。
“是是!”
老大夫連忙點頭,朝身後的男子呵斥道:“藥奴,還不跟我來!”
說完,朝前快走兩步,男子揹着藥箱在他身後一步步摩挲着,走得很慢,卻也不至於趕不上。
兩人站在牀頭,幾乎把青陌整個人都擋住了,蕭清斐這才發現那瞎眼男子極高,幾乎跟他不相上下。透過縫隙,並不能看到青陌的表情,他有些不耐煩,卻又怕耽擱了醫治。
抿着脣沉默地站在那裡。
青陌抖着脣望着那靜靜地站在一旁的男子,眼底的淚立刻涌了出來,卻被大夫放在手腕的手一使力,回過神連忙咬住脣壓抑住溢出脣邊的嗚咽。
她這一聲很輕微,卻還是被蕭清斐聽到了,他目光一凌,“怎麼了?”
老大夫連忙道歉,“不小心碰到姑娘手上的傷口了,抱歉抱歉……”
“小心着些!”
蕭清斐的眉死死地擰了起來。
一旁的月瀾看到這,上前一步小聲道:“公子,要不你先離開一會兒,公子在這……大夫不一定能專心的。”
蕭清斐冷冷掃了她一眼,目光一移,落在老大夫的背影上,看他弓着的背都在發抖,不想惹得青陌不快,纔想了想,儘量放柔了聲音,“青兒,我去去就回。”
說完,走了出去。月瀾看到這,回頭深深望了一眼他們,也跟着小跑了出去。
身後門關上的聲音傳來,青陌的眼也早已被淚水打溼。
她還未動,老大夫也就是裴衣壓低了聲音道:“噓,求你了,你可不能哭啊……你是不知道這蕭清斐派了多少人在四周,我好不容易纔把離給弄進來。”
扭頭一轉,卻發現身旁的男子竟然格外冷靜。
挑了挑眉,“離,真找到了你怎麼反而不瘋了?”
想到這幾日他近乎癲狂的癡態,裴衣沒好氣地哼哼。
下一刻,只覺得眼前光影一晃,原本躺在牀榻上的女子已經落入了男子的懷中,他死死地把她按在自己的心口上,像是要把她整個人揉進自己的身體裡,頎長的身體因爲壓抑的情緒在顫抖。臉上的哀傷讓裴衣鼻子酸了酸,低聲扯了扯他的衣袖,“幹嘛呢?這還有外人呢好不好?”
“……你不算。”
墨非離開口,青陌這才發現他聲音沙啞得厲害。
即使他攬在她腰間的手用力很重,可這痛卻讓她真真切切地明白他真的再次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放任自己的淚水打溼了他胸前的衣服。
“好了好了,再哭下去就露出破綻了。”
雖然不忍,裴衣還是把兩人扒開了,“等救出去了,你們再好好你儂我儂的……”
青陌摸了摸臉上的淚痕,有些不好意思,慘白的臉趁着發紅的雙眼看起來像是被欺負慘了的兔子,耷拉着兩個耳朵,小聲道:“你怎麼來了?”
後者握着她的手,緊緊的,直到感覺到她身體傳來不正常的溫度,才緊張地鬆開她的手,修長的手摩挲着向上,放到她的額頭上,觸到那溫度,聲音都啞了下來,“怎麼弄成這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