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真一併沒有睡得太久,不過幾分鐘,便再次甦醒了,剛剛只不過是脫力而已,睜開眼,只見一大羣人圍在自己身邊密不透風,頓時無語起來,難道一大羣人都不懂落水的人需要通風透氣,這自己要是昏迷了不死也得殘廢,沒文化真可怕,九零的夏天,我也是這麼沒文化,哈哈哈。
“真一娃兒,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你這孩子啊,誰叫你跳下去的,你怎麼這麼不要命了?”
“這孩子能啊,十歲的娃兒就把強子救回來了,你們這一村子的男人都不如他一個孩子。”
“文明養了一個好兒子啊,強子這條命就是他救的!”
數落的風氣在壩頭村傳承已久,沒有人還記得之前都閉口不談救強子的事情,大家都怕死,卻怕的沒有限度,誰家的孩子不玩水,誰家的孩子每個閃失,然而,他們卻忘記了誰會去救自家的孩子。
“嬸嬸,強子醒沒有?讓我來看看。”
少年蒼白的連在這一刻似乎不滿了光輝,金黃色的餘暉吐露在身上,猶如披上了一層霞光,衆人眯着眼看着少年緩緩走到一旁落水的強子身邊,只見他猶如村長那般將衆人趕到一邊。
一手將強子的襯衫解開,圓滾滾的白肚皮,這小子這次可大發了,一次性喝了個夠,聽着微弱的心跳,少年將強子的頭部放好,白嫩的小手猛地往肚皮上壓去,連壓數次便聽到“哇”地一聲。躺在地上的強子赫然吐出了大口大口的水來,隨即便哼哼唧唧地叫了起來。
“強子,強子,我的兒啊,我的命啊,你總算是醒了,你這娃兒下次要是再去游水,你看老子不把你腿打斷了!”
強子媽
既往地喊着自己的親子,心肝啊兒啊都不足以詮釋這了不起的母愛,如果不是村裡的人拉着恐怕這位普通的農村婦女早已經身赴湖中。
“嬸子,你快把強子抱回家裹被子裡,他現在沒事了,就是驚嚇到了,喝了一肚子水,你回去給他燒點熱水洗個澡,燉點湯給他暖暖身子,明天就好了,我也要回去洗個澡,身上難受得緊。”
蹁躚的少年,璀璨的餘暉,我輕輕地來了,又輕輕地走了,只是留下了一個了不起的背影,強子媽並沒有意識到這個猶如成年人口吻叮囑自己的少年在不久的將來會綻放出如何耀眼的光芒,但她卻懂得感恩,懂得人生在世,知恩圖報。
“真一,嬸子這一輩子都記得你。”
“文明那混賬東西把一個娃兒留在家裡,誰知道他那窩囊廢還真不得了了,生了一個好小子啊。”
“這娃兒出息了!”
“恩,真一這娃兒將來肯定是有出息的,你看看這孩子,真是個好小子。”
八月的流光,綻放着不起眼的光彩,歲月如歌,唱着走不完的青春,少年的夢中依舊香甜,九月你好,九零年代,早安。
一九九零年的九月如期而至,張真一併沒有什麼驚天動地之舉,自從強子被救回後,便在第二天結束了自己壩頭村的生活,少年的心中,自己即將遠離這片生長的土地,長大的鳥兒總要飛的很遠,才能生兒育女,成家立業,十歲的少年,目光一驚落到了天外,那裡星光璀璨。
“潤平,你要把真一看好了,別讓他丟了,這孩子就是皮,上次要不是人家來家裡,我們哪裡曉得他竟然不要命了去救別人,你要是淹死了我們怎麼辦,你媽和你爸就要造孽一輩子了。”
“知道了,媽,他這是叫見義勇爲,是學習雷鋒,值得表揚,再說了他不沒淹死嗎,人家都千感萬謝到家裡來了,你就不能對人家客氣點,還罵人家。”
原來當初強子媽帶着一言不發的強子到外婆家來道謝,外婆頓時就驚呆了,沒想到自己心頭肉一般的外孫竟然學人家跳水救人,這回來了還好,這要是沒回來豈不是就沒了,當時就發脾氣了,罵人家強子媽不知道家教,竟然要這麼點的孩子下去救人。
“你個小王八蛋,你知道什麼,你知道要是真一沒能上來怎麼辦?趕緊收拾東西走吧,喏,這是給你和真一的路費,省着點用,真一小不懂事,你要照顧他,你大姐小時候還帶過你們,你不把他看好了,你看你大姐不罵你。”
老人把小青年拉到一邊細心叮囑,隨即便見她從布兜裡掏出一把零錢,全是一毛兩毛五毛的小票,加起來足足有十幾塊,劉潤平心裡實在不是滋味兒,家中貧困,但卻不好拒絕母親的好意,看着在收拾東西的小外甥,心裡不由得高興起來。
“這小子,將來不出息了,對不起你奶奶。”
青春的風,吹動了鄉村的荷田,,儘管沒有花香,卻也帶着獨有的鄉間氣息,收割過後的田間地頭,灑滿了收穫的味道,張真一揹着一個簡單的布包,拿着幾個小包跟在挑着擔子的青年身後,那是他的被褥。
“真一,你去實驗初中上學就跟着我住,我也是住在實驗初中附近的老街上,離那裡不遠,只不過房子小了點,旁邊也有吃飯的地方,你以後在那裡不要到處亂跑,老街亂得很。”
少年不時的點頭,其實在張真一看來,那條老街自己都走過了無數次,在九零年代的街上,的確非常亂,時常會有小混混敲詐勒索甚至是砍人的事件發生,但是他卻知道自己這麼個孩子,是不會有人搭理的,自己去找他們麻煩還差不多。
兩人上了去往縣城的大客車,九十年代的路並沒有如同前世那般修了數次,坑坑窪窪的道路高低不平,一路顛簸連隔夜飯都能吐出來,這還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出遠門去縣城。
透過老舊得有些模糊的玻璃窗,張真一看着眼前飛速後退的熟悉景象,原來九十年代的皖南縣是這樣破落,青山綠水,田地相間,卻遮不住一幢幢破落的土房子。
“小舅,你在縣裡做什麼,你說要是你現在去上高中,你能趕得上來嗎?”
張真一終於拋出了藏在心中的秘密,一吐爲快,看着華髮早生的小舅舅,心中極爲不舒暢,這該死的年代,這破落的年代,你毀掉了一個個有志青年的人生。
“真一,你看小舅舅還有機會上高中嗎?我早就死心了,你爺爺奶奶沒有精力了,我打算明年去你二舅舅那裡找點事情做,提提水泥,搬磚頭也好,在這裡肯定是沒有用的。”
劉潤平的眼角似乎是被風吹來的灰塵迷了,有些溼潤,但張真一卻知道那是一滴滴一生都有的遺憾和悔恨,儘管他不能責怪誰,卻總有那麼幾分在心裡揮之不去。
“小舅,我要說你還有機會呢?你上不上,我有辦法。”
張真一小聲地說道,劉潤平並未將少年的話當真,只是淺淺一笑就不了了之了,他知道在這個該死的年代,千元的現金對於自己的家庭來說是多麼繁重的壓力,兩個哥哥都沒結婚,只有大姐出嫁了,二姐在準備婚事,家裡哪有那份精力讓自己來上學。
少年不語,隨着這個年月裡倒退的光景,思緒飄飛,只是在少年的夢裡,你依然是那麼挺拔、依然是那麼不屈和堅韌,今生,我不會讓你留下那許多的悔恨和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