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體會過你給予我的關心,和爺爺一樣,不計回報,而且全然接納,深沉又溫暖。”她沒再勸陸斯年,反而講起了自己的感受。
“我希望你能把這種關心,也分給自己一點點。”她直視陸斯年,誠懇且溫柔地說道。
柳枝繼續生長,垂入水中。
溺水者……緊緊抓住了柳條。
“那我可以……允許自己稍稍害怕一下,也允許自己稍稍放鬆一下嗎?”
“雖然我不想變得和他們一樣……我可以嗎?”他聲音顫抖。
“當然可以……”蘇小漓話還沒說完,陸斯年已經緊緊將她擁在懷裡。
蘇小漓被徹底驚到。
打咩!!!
你幹什麼!!
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陸斯年卻越抱越緊,像是將20多年來,所有的不安與自棄,全部擠出體外一樣。
迷惘、恐懼、委屈,甚至竭力支撐着的勇氣,似乎都沒有這個擁抱來得要緊。
之前或許費盡心機,想要將她誘捕入網。
但是這一次,陸斯年只想全力抱住這份屬於人間的柔軟拯救。
——終於有了你。
天堂地獄,不過一念之差。
蘇小漓完全動彈不得,脖子幾乎要被勒斷,雙臂被箍得死死的,話都說不出來。
“咳咳……咳咳咳……”女孩被擠得只能咳嗽。
直到陸斯年心裡頭的陰鬱散去些,他才感到蘇小漓在試圖大口喘息。
“我……我又太用力了……”他慌忙放開蘇小漓,垂頭無措。
“不是,哥,咳……還是那句話,咳咳咳……下次你提前說一聲。”
蘇小漓撫着胸口連咳帶喘,“小心誤殺!咳咳……”
陸斯年不禁失笑。
不知不覺,遠處天邊透出黎明前的緋色。
“回去好好睡一覺,吃完午飯,我再帶你去陸氏的醫院。”陸斯年像是再次迴歸了溫潤。
這一次,心裡的某些空缺被填補上了。
又或者,玉石上的雜質斑點消去了一些。
“嗯,下午來得及嗎?”
蘇小漓也想打起精神來,奈何昨天坐飛機一天,這又熬了個徹夜,精神頭着實跟不上。
“來得及。”陸斯年眉眼間已經恢復一派清和溫柔。
將來整個陸氏都是你的,當然來得及。
陸斯年朝一直遠遠跟在後邊的私家車招手,帶着蘇小漓回了車上,還沒到家門口,蘇小漓就已經快睜不開眼了。
見了牀如逢大赦,嘭一聲落到牀褥裡,她閉上了眼睛。
困死了,天打雷劈都擋不住先睡一覺。
能把陸斯年平安帶回來就算大功告成,她根本來不及對爺爺奶奶再說什麼。
陸斯年也沒刻意說什麼。
但是,並不妨礙私家車司機向鄭伯彙報其所見。
畢竟從小到大,小少爺的各種異常,都要及時如實地彙報給鄭伯,再由鄭伯彙報給陸老爺子。
更何況,這次事關小少爺和小小姐,又或者“少夫人”兩個人。
聽完鄭伯的彙報,陸老爺子微笑着點了點頭,開始考慮接下來要辦的幾件大事。
鄭伯喜笑顏開地給陸老爺子倒了一杯碧螺春。
“通知你兒子明天過來,我有些東西要調整。”陸老爺子眼神堅定。 鄭伯的兒子鄭律師,在港島一家知名律所工作,陸氏集團的御用律師之一,帶領的一支律師隊伍主要負責陸老爺子的遺囑。
蘇小漓醒來。
睡前沒注意,茶几上的鮮花已經換上了一大瓶玉簪。
粉紫色的花朵,一串串的嬌瑩如玉,清秀挺拔,香氣沁人心脾。
怪不得自己睡得這麼香甜。
她衝完澡想去找陸斯年,陸斯年聽見動靜先找了過來,“先吃點飯,挑件禮服再去工作。”
蘇小漓:“挑禮服?”
陸斯年只是微笑,“婚宴舞會上,你的禮服。”
蘇小漓跟着陸斯年到了一樓餐廳,鄭伯派了普通話相對好點兒的廚娘和蘇小漓溝通。
“想吃什麼?”陸斯年直接取代廚娘的工作。
蘇小漓簡單明瞭,“來個素三明治,多放兩片酸黃瓜,謝謝。”
廚娘剛下去,鄭伯就帶着幾個人取來十多件晚裝,站在蘇小漓面前。
“鄭伯有點擔心跟你講話。”陸斯年笑着悄悄說道。
蘇小漓詫異:“爲什麼?”
對於自己人,她向來最好說話的呀。
“他怕自己不懂什麼時候應該握手……”陸斯年附耳輕言。
蘇小漓笑着撓頭,這就有點難辦了。
看來這禮服還真得好好選一選,以免打擊到鄭伯的自信心。
十多件晚裝,花團錦簇,有輕紗有緞子,有亮片有流蘇……
亂花漸欲迷人眼,蘇小漓扭頭問陸斯年:“你說穿哪一件好?”
陸斯年看了看站成一排、色彩繽紛的禮服,據實說:“我對這個一竅不通,不過你穿件最簡單的也能豔壓全場。”
陸家的小小姐,又或者,陸氏未來的少夫人,誰人敢小瞧。
無往不利。
蘇小漓莞爾,“雖說我不太信,不過這話聽在耳中,的確很受用。”
陸斯年跟着她一起輕笑。
蘇小漓看了看鄭伯,正帶着期待的眼神看向自己。
好吧,壓力加倍,她挑得格外認真。
禮服都不錯,只是……又差了點意思。
翻到最後,是件紫色的旗袍。
相對保守又不失精緻的款式,不是濃重的醬紫色,而是純正啞光色澤,料子柔軟而富有身骨。
香雲紗的料子,能把紫色做到這麼純,很難得。
香雲紗底坯是真絲,只能用天然染料“薯莨”進行染色,薯莨汁水暗紅色,故而染出來的紗布多爲黑色和咖色。
而面料的製成靠天吃飯,導致面料的“胎記”——透莨必然存在。
顏色越淺,透莨反而會更多。
這樣純正紫色的料子,製作工藝要求相當高,以至於非常少。
除卻面料,小方領、如意襟、五分窄荷葉袖,腰身微微收緊又不過分,較底色更亮一點的玉簪花和蝴蝶花紋。
蘇小漓不由地想起房間裡的那瓶玉簪。
她撿出旗袍,大概往身上一比,長度合適,“就她吧。”
蘇小漓遞給鄭伯旗袍,“謝謝鄭伯。”
鄭伯大喜,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話讚道:“小小姐好眼光,這件是全港島……手藝最好的老師傅……親手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