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阿公好!”於當歸從顧十一深沉的眸底得到安撫,無聲呼了口氣後,微笑着喊了一聲。
聽到於當歸喊自己,楊阿公當即爽朗一笑,招手便引着兩人進屋,“走走,趕緊進屋,外面忒冷!阿公這烤着紅薯,剛好暖心暖手!”
楊阿公說着便率先進了屋,顧十一握緊於當歸的手沒放鬆,微微歪頭,在於當歸耳邊輕聲道:“進去吧!”
“……嗯。”雖然不想承認,但於當歸總覺得見楊阿公甚至比要見辛鳳儀還要更加忐忑,總有種見家長的錯覺。
屋子畢竟是老屋子,一進屋是顯而易見的陳舊,但卻被楊阿公收拾得乾淨非常,反倒有種別樣趣味。
“坐,坐!哎,當歸啊,坐那邊,那邊有爐子!”楊阿公指了指屋子正中央的煤爐子對於當歸道。
“好。”於當歸微笑點頭,擡頭看了眼顧十一,見他也在看自己,“走吧,去那邊坐!”
顧十一笑而不語,任由於當歸拉着自己走了過去。
爐子看起來是特製的,比平常的屋子要大上一倍。上面正如楊阿公所言,放着四五個早已烤焦了皮的紅薯。香甜的紅薯味在絲絲暖流裹挾下沁遍了整間堂屋。
“屋子裡真暖和!”在外面凍了會兒的於當歸此時乍然接觸這般溫暖實實在在地誇讚了一聲。
“哈哈,是啊,這屋子別看舊,卻冬暖夏涼!你們在這待一會兒就該脫外套了!”楊阿公在聽到於當歸說話後拎着一個暖水壺朝二人這邊走過來,“阿公這東西全乎,十一,去那邊拿兩個乾淨的杯子過來!”
“好。”顧十一聽話地起身,朝楊阿公所指的角落壁櫃方向走過去。而楊阿公則在放下暖壺後問於當歸道:“丫頭,想吃哪個?阿公給你剝!”
“啊,不用,不用!阿公我自己來就好!”雖然吃過午飯沒多久,但聞到紅薯香,於當歸還是情不自禁地吸了吸口水。
紅薯大概是楊阿公翻了幾道,已然渾身焦黃,絲絲甜味不要命地向外溢着,勾引着餓與不餓的人統統上前對其大快朵頤。
於當歸挑了個不大不小的,想要跟顧十一分一個。卻剛一觸及便感覺到燙,趕忙又撂下來,急急在指尖哈哈兩下。
顧十一剛好過來,見此急忙將杯子放在一旁桌子上,順帶將於當歸手撈過來,朝其微紅的指尖哈着氣,眸底是沒有掩飾的心疼。
“那個,十一,你別……”當着長輩的面被顧十一這樣呵護,於當歸很是不好意思,想要將手抽回去,結果卻沒抽動。
“別動!”顧十一擡眸看了眼於當歸,想要開口責備其爲何這麼不小心卻又沒忍心,只得繼續低下頭接着吹。
於當歸抽手不得,只得擡頭朝看過來的楊阿公尷尬地笑笑。而楊阿公不知是嫌她尷尬的力度太小還是怎滴,竟是忽地哈哈大笑,伸手點了點低頭的顧十一道:“瞅瞅,瞅瞅!這臭小子這是大了啊,知道疼媳婦兒了!哈哈!”
“……”於當歸。
好想裝死怎麼辦!
顧十一敏銳地感覺到了於當歸生無可戀的內心活動,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卻在於當歸低頭看過來之際趕忙閉嘴,不想讓於當歸看到自己正在笑。
只可惜,於大偵探眼尖地瞥到了男人嘴角那想要收回卻還沒收回的弧度,登時瞪大了眼睛,眼角餘光確認楊阿公沒再看過來,下一刻伸手捏在了顧十一的下巴上,雙眸一眯,不無威脅道:“你竟然還敢笑!”
“唔!”於當歸用力不小,將顧十一臉頰捏出了個坑,矜薄的嘴脣同時鼓起來,像是生氣的孩子般叫人疼愛。
於當歸對手下顧十一這副難得模樣惹得雙眸一睜,但還是靠堅定的毅力忍着沒笑。
“我沒笑。”顧十一就按照回道。
“你笑了!”於當歸堅持道。
“……你是想要吻我嗎?”顧十一在頓了頓後忽地改變策略。
“……”於當歸。
“啊,十一啊……”忽地,背對着他們的楊阿公冷不丁開口說話,於當歸嚇得趕緊鬆開了對顧十一的桎梏,來不及掩飾眸底被顧十一一句話挑起的波瀾,趕忙低了下頭。
顧十一一頭眉梢挑起,盯着於當歸猛然暴露在自己面前的發旋無聲一笑,問楊阿公道:“怎麼了楊阿公?”
“我就是想問你,你們今天是不是要去鑿冰?”楊阿公此時回過頭來,看着爐子邊這對小年輕親密模樣嘿嘿笑了笑,“你們要是去的話我就給你們提前備點好餌。”
“去,那就麻煩您了!”顧十一終於扭頭看向楊阿公,感謝道。
“嗨,麻煩啥!你這一年到頭都麻煩不了我這老頭一次,你都不知道我這心裡有多想你來麻煩我!”楊阿公擺擺手,“唉,你說你要是每年多來幾次多好!還是小時候好,小時候一住住好久,現在……”
後面的話楊阿公沒說完,全部言語化成了一道長長嘆息,一切盡在不言中。
顧十一自然清楚老人家想要什麼。楊阿公是爺爺戰友,從小是孤兒,曾經有過妻兒,但卻在戰爭年代先後殞命。失去妻兒的楊阿公在那段時間裡幾乎崩潰,是爺爺和戰友們一直守在其身邊,陪伴他直到他慢慢從那份沉重痛苦中走出來。
楊阿公本不是京都人,是在顧十一出生後才從祖國最南邊遷徙至此,從此紮根。看不到熟悉的場景便不會輕易回憶痛苦,加之顧十一的出現對楊阿公來說意義非凡,這個孩子簡直就是維持自己苟延殘喘下去的救命天使,也因此,楊阿公對顧十一有些不一樣的感情。
年少的顧十一起初並不懂那份沉重感情,只知道這個老爺爺對自己比自家親爺爺還要好,直到後來長大懂事,才逐漸理解了那份寄託。但,長大後的顧十一因爲自身職責,幾乎很少出現在這裡了。
“阿公……”顧十一望着楊阿公佝僂又蕭索的背影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眼見着氣氛沉重下來,忽地,一道清脆空靈的聲響毫不猶豫地撕開了那道即將要覆蓋下來的沉重。只聽那聲音道:“阿公,以後我可以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