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哲事情就像投入湖水中的石子,驚起了一串漣漪,沒入湖底看似平靜了,卻永遠的在衆人心中留下了一個疙瘩。
唐春景很忙,也很累,東安大飯店的張師傅給她介紹了東安西面國棉一廠的食堂,國棉一廠比紡織廠大多了,隔一天就要七十的豆芽,這七十唐春景得給單獨送,自行車一次帶不了那麼多。
當然了她沒忘了張師傅好處,畢竟這麼大一樁買賣呢。
這天大哥送完了豆芽早上回來,唐春景便裝好了給國棉一廠的豆芽出發了,因爲有張師傅的介紹,送貨很順利,唐春景拐了彎去聯繫了國棉二廠和三廠,二廠負責採購的人不在,三廠的廠區雖然小,隔一天也能送三十斤。這樣就能單獨的送一趟。
回來的路上唐春景心情非常好,隔一天就能多有十幾塊錢的收入呢。只不過因爲回家太晚,快到家的時候天都黑了。
眼看着進了村,唐春景才放下心來,一個女人還騎着自行車,走夜路,到底是不安全。唐煜很快就要吃滿月酒了,等她吃了滿月酒之後,一定要趕緊的再添輛自行車。
經過一個衚衕,忽然從衚衕裡穿出一個黑影來,嚇了她一跳,連忙下車,車把沒抓穩,險些摔到了地上,黑影汪汪叫了兩聲,她鬆了口氣,原來是隻狗。
也快到家了,路有點看不清,她索性不騎了,推着車子回家。
“唐春景!“一個低低的喊聲。
唐春景忍又不住哆嗦了一下,等看清身形,才認出來是魏立寬。
“嚇死了!“唐春景忍不住說道,畢竟天已經晚了。
魏立寬疾走了兩步跟上去,關心的說道,“你怎麼這麼晚回來?”
“是啊,”唐春景說道。
“以後還是不要這麼晚回來了,不安全。”魏立寬在旁邊跟着她,低聲說道,“前兩天你相親了?”
上塘村就這麼大,屁大點的事情都會傳的滿村都是,魏立寬知道也沒什麼稀奇的。
她依稀記得,去年秋天送她雪花膏的那個男孩,純真裡還帶着羞澀,可是現在的他和從前相比,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她雖然不喜歡魏立寬,但也不討厭。
還是都講了吧,若是隱瞞,說不定倒是在害他。
唐春景找了個拐角站住了,站在大街上講話,反倒不怕別人說什麼。
“我相親並不是想找婆婆家,那是因爲是春蘭娘介紹的,我娘抹不開面子所以我就同意相看了。但你知道說的是哪個村上的嗎?”
魏立寬有些不明白唐春景爲什麼要和他說這些,他皺眉道,“我不管這些,我想對你說的是,我會有耐心等到你接受我的那一刻。”
唐春景搖頭,“我和你永遠不可能,大概你還不知道,那次你母親來我家,並不是來詢問我的意思,她是特意來警告不讓我和你在一起的,並且當時還要給我介紹一個人家。”
魏立寬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不可能,你騙人!”
“上一次我和你說,你不相信,”唐春景輕笑,“這一次春蘭娘可以證明,委託她去我家給我說親的人正是你娘,說的人是你姥姥家那個村的,他叫楊明哲,比我大五六歲,眼睛還有問題。”她的聲音很冷,“或許在你母親眼中,我這樣的人就只能配得上楊明哲這樣的,萬萬不夠資格做你們家的兒媳婦!”
魏立寬臉色參白,彷彿對方的話像拳頭重重地打在身上---最中要害的地方。
不可能......母親怎麼騙自己?
腦海中浮現出母親和他一樣難過的表情,可是她卻從未表現出一次讓自己放棄。
“我和你說這些,並不是想挑起你和你母親的矛盾,而是想讓你看清楚,我和你根本就不可能,沒有人會支持你娶一個被人用異樣眼光看待的女子,更何況......魏慧芳還是你堂姐。”
心中的某個地方在坍塌,魏立寬明明不想承認,然而......唐春景說的都是事實。
“那你是因爲不可能纔不想和我在一起的嗎?”
唐春景立刻明白了,原來魏立寬早就明白這些。她的內心忽然很輕鬆,既然他自己都懂,有些話就不用說了。
“如果兩個人真心喜歡,就算有再多的人阻攔,仍舊有可以在一起的辦法。很抱歉,我並不喜歡你。”唐春景輕聲道,“說到底,你母親是因爲愛你,所以纔想讓我快點嫁出去。放下我,好好生活吧。就這樣,再見。”
唐春景推起車子來,走了。
“春景!”魏立寬伸手抓住了她的車子,語氣中的堅定像磐石一樣堅硬,“我喜歡你是我的事情,你不能阻止我對你的喜歡。”
唐春景神情微怔,她沒有想到他這麼執拗,苦笑道,“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好的,你這又是何必呢?”
魏立寬卻笑了,“你不喜歡我也沒什麼,大不了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我不結婚,你也不結婚,等以後我們年紀大了,可以相互照應,做個伴。”他說着從兜裡飛快的掏出一個東西,塞到她手中,轉身就跑開了。
唐春景往後看了看,天真的很黑了,已經便看不見魏立寬的身影了。她的內心當中一陣無奈,這人怎麼這麼執拗!
手中的東西一片柔軟,她將車子靠在自己的身上,將手裡的東西展開,雖然看不清顏色,但是看形狀,應該是一方絲巾。
雪花膏的人情還不出去,她已經很覺得很不得勁了,他再送東西,讓她如何處理?
罷了,罷了,隨他去吧,反正都已經說的清清楚楚的了,她如何能限制得了別人的內心?
魏立寬並沒有走遠,他跑了兩步,便拐進了衚衕。蹲在角落裡,一股難過的情緒在他的內心裂開,如潮水般洶涌而至......
我和你說這些,並不是想挑起你和你母親的矛盾,而是想讓你看清楚,我和你根本就不可能!
唐春景的話像一把刀一樣,現在的她當真厲害,短短的幾句話,就能將人傷的體無完膚,他就是賤,她都把話說的這麼絕情了,他連一點憎恨她的意思都沒有!
可是,爲什麼連母親都要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