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平海火車站,朱小荷正狼狽地拖着來時帶的大箱子,一個人站在月臺上。
她身上裹着厚厚的大棉襖,領子高高豎起,脖子上還纏着大圍巾,把臉都遮住了一大半,頭上還戴着毛線帽。
此刻的她將整張臉都捂得嚴嚴實實,就算是她媽高紅站在這裡,都未必能在人羣中一眼認出她來。
從公安局出來時,於春曉甚至都沒跟朱小荷多說一句話,就直接走掉了。
朱小荷又累又餓又驚,可是一翻兜卻傻眼了。
兜裡一分錢都沒有。
她纔想起來出來時急着看肖芒的笑話,連錢包都忘了帶,去肖家的車票錢都是於春曉出的。
現在要回去,她身上卻一分錢都沒有,最後無奈下只得一步步走回了表姨家。
等朱小荷回到表姨張美花家時,於春曉早就先她一步回了家,把到了肖家以後的所有事原原本本地和張美花說了一遍。
因此當朱小荷回來時,迎接她的便是表姨張美花以及表姨夫於壯實鐵青的臉。
他們兩個能不生氣麼!
原本以爲朱小荷家裡條件好,要是能借着她來平海的機會,把她給照顧好了,將來自家多少也能沾點光。
沒想到接來的完全就是一個惹事精,來了還沒幾天,居然就鬧出這麼個大丑聞。
不僅豔照滿天飛,而且還得罪了據說極爲有權有勢的幾個人,以後自身都難保。
要是再讓這尊瘟神待在他們家,連他們三口人都得被人在後面戳脊梁骨,而且說不定還會因此得罪權貴人士,被連累上。
因此自打朱小荷回來,張美花一家三口都沒給過她好臉色,全都不用正眼看她,各種用言語擠兌她想讓她快點自覺滾蛋。
朱小荷心裡有氣,可還是厚着臉皮多待了一天。
直到聽張美花出門回來連摔帶打地罵,她才知曉自己同何文明的照片真的被丟了一街。
朱小荷登時兩眼一翻,差點沒背過氣去。
她沒想到馮揚居然說到做到,真敢把事情鬧大。
這人簡直太狠,也太可怕了!
朱小荷後悔,悔得腸子都青了。
早知道是這麼個睚眥必報的人物,當初在火車站,就算把她撞飛了也絕對一句抱怨都不會說。
朱小荷再也沒臉在平海待下去,當天就拜託表姨張美花幫她買返回濱城的火車票。
一聽說她要走,張美花樂不可支,這尊瘟神可算是能送走了。
張美花不僅幫她買好車票,還貼心地買了最近的一班,並且一大早就把她給送到了火車站。
到了車站,張美花連再見都沒和她說,轉身就走了。
表姨夫於壯實把箱子往地上一扔,也一聲不吭跟着走掉了。
只留下朱小荷一個人,慘慘慼戚地待在候車室,感受着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或好奇或不屑或厭惡的目光。
因爲那張照片,她現在已經徹底在平海出名了。
臭名遠揚……
朱小荷欲哭無淚,只得提着箱子鑽進了女廁所,顧不得裡面又髒又臭,拿出帽子和大圍巾把自己整個頭都給捂了起來,纔敢再次回到候車室。
這回終於沒人再注意她,但朱小荷卻不知怎麼了,總覺得仍然有無數雙眼睛往她的身上投過來,不斷地對她翻着白眼。
她戰戰兢兢地鑽進牆角,躲在最不起眼角落裡,大氣都不敢出。
好不容易熬到檢票進站,她拖着大箱子,極其狼狽地站到了月臺上,登上了開往濱城的火車。
人羣熙熙攘攘,推搡來推搡去,不知是誰狠狠地踩在了朱小荷的腳背上,疼得她嗷一嗓子就想叫出來。
然而這一聲叫被她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她已經被嚇破了膽子,生怕自己這一聲叫,被周圍的人認出來,到時在火車上,她可就難熬了。
朱小荷惡狠狠地瞪着踩了她一腳的那個人,心裡不斷在告訴自己忍耐,忍耐,只要忍到濱城就萬事大吉。
濱城那麼大,絕不像平海這個小縣城一樣,一點事情就被傳得到處都是。
回到濱城,照片的事情,就不會再有人知道。
她也不用再躲躲藏藏,彷彿過街老鼠一般了。
就在朱小荷拎着箱子狼狽不堪地離開平海時,此刻的何家,也並不好過。
何文明遭受一連串的羞辱後,整個人就此一蹶不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閉門不出,誰喊也不開門。
何父何母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們都是在機關單位上班,抱着鐵飯碗的人。
這下子不僅到公安局裡走了一遭,而且兒子還連續出醜,甚至豔照都被貼到了單位去。
老兩口沒臉上班,全都請了病假。何母是裝病,何父是真病倒了。
何父氣得高血壓快要一百八,整天腦子裡暈暈乎乎的,只能躺在牀上靜養。
何鼕鼕也沒法上班,她右手腕沒有兩個月根本好不利索。
手腕上打着石膏,連吃飯都吃得費勁,再加上時不時的想起自己已經被分手,丟了馮揚這個好不容易釣到的金龜婿,何鼕鼕成日在家裡鬧脾氣,看什麼都不順眼,同何母吵得是天翻地覆,雞犬不寧。
在這幾家鬧得不可開交時,肖芒已經平安順利地抵達了濱城。
終於回到濱城,她百感交集。
不過才離開幾天,可肖芒已經有了隔世之感。
當初離開時她滿心的惶恐憤怒,如今再次歸來,內心只餘下一片平靜與釋然。
前世所有的羈絆,都被她留在了平海。
那個地方,她曾經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今生或許再也不會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