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 雨宮凜沒有再找裕太補習了。
裕太只覺得很失望,雨宮凜明顯在躲自己。不能接受這種事嗎?雖然明白就算是朋友,自己也並沒有權力要他接受這樣的事。但是, 還是很介意。記得初見的時候, 會答應教他籃球, 就是因爲他難得的純淨而堅定的眼神。還以爲, 可以成爲很好的朋友。那樣的孩子, 卻還是因爲這樣世俗的觀念與自己生氣了。該說,愛上哥哥這種事情果然是錯的?
時間過得很快,期末考試結束, 迎來暑假。
也不知道雨宮凜考得怎麼樣。裕太望天,應該沒問題的吧。
不二週助看着面前不安地用腳蹭着地的男孩, 有些不解。他如果想說什麼, 不是應該找裕太?“雨宮, 叫我出來有什麼事嗎?”
“不二前輩!”
看到受驚的男孩兒,不二週助有些好笑, 這個比裕太更容易捉弄的單純小鬼,到底是想說什麼呢?“有什麼事?一會我要去接裕太一起回家了。”
“那個……那個傳言是假的吧?”雨宮見他這麼鎮定,不禁覺得那個傳言說不定是假的呢?
不二週助挑眉,“如果這是你想問的事情,我想, 你應該是找裕太纔是。你們爲這事爭吵過之後, 你都躲着他吧?”
雨宮凜一臉沮喪, “我……我是想道歉啦, 但是, 但是……”
不二週助拍拍他的肩,“雖然裕太是真的生氣了, 不過,你去道歉的話,他不會介意很久的。”
“這樣嗎?我知道了。但是,我還是想問,你和前輩他……”
“就算傳言是真的又怎麼樣呢?雨宮,你因爲這個討厭裕太了嗎?”
“不!無論怎麼樣,前輩就是前輩!討厭,怎麼可能?對我來說,前輩是非常重要的人!”雨宮凜正色。
“這不就行了。好了,沒什麼事的話,我要走了。”
“等一下!”
“什麼事?”
看着面前笑得溫和的少年,雨宮凜只覺得什麼都說不出來了。自己並沒有阻止他們在一起的權力,不是嗎?自己現在這樣失禮地去問別人的隱私已經很過分了。但是……很擔心前輩。最終,堅定地開口,“雖然和道我沒有說這樣話的權力,但是,請一定,不要讓前輩傷心。”
不二週助一愣,微微笑着,並不答話。
雨宮凜離開時的心情好了很多。什麼時候,去找前輩道歉吧~
八月初的時候,不二媽媽回國了。
不二媽媽這次回來,是因爲即將到來的盂蘭盆會。到時候,全家除了不二爸爸,都要去京都參加盂蘭盆會。
暑假時間長,裕太大多待在家裡,做做作業,覺得趁此機會出去走走也不錯。
街上密密地緊挨着各式的攤位,一直延伸下去,看不到頭,來來往往間,看得出不同於一般祭典的時候,許多人都換上了夏季傳統的浴衣,給京都更添一分古韻。
暮色漸深,各家攤位都掛上各式燈籠,來往間的行人更加多起來,這注定會是一個熱鬧的夜晚。
不二一家人也穿了新做的浴衣出門,加入到這美麗的盛會中來。
不過沒逛一會,四人感興趣的實在相差太多,走走停停,總是互相等,乾脆分作了兩隊,約好去放燈的河邊再見。
“哥哥!你看那一家的面具!”
“裕太還喜歡小孩子的面具?”裕太明顯因好奇而上揚的語調讓不二週助忍不住輕笑出來。
“不是啦!你看~”裕太抓着不二週助的袖子搖晃。
不二週助微微搖頭,暗歎裕太越活越小,竟對小孩子的面具喜歡起來。卻還是順着裕太指的地方看過去,心下不由一驚,那確實不是小孩子的玩具。
那個賣面具攤位很特別,不同於其他攤位賣的小孩子喜愛的動漫人物的面具,而是更類似於祭典中使用的面具,有些猙獰可怖。
“哥哥,很特別吧?”看不二週助看得專注,裕太有些得意。
“恩,裕太想要嗎?”
“是~我們去買吧~”
街上人太多,兩人有些艱難才走了過去。
這家的生意似乎很不錯,面具賣得很快,許多人挑了合心意的就付錢帶上離開。
不二週助仔細看過,更是驚奇,面具做工很好,樣式也非常多。往年的盂蘭盆會可並沒有這個。
“兩位想要什麼樣的?”又走了幾個顧客,閒下來的攤主笑得很和氣地招呼兩人,“可要我推薦?”
“老闆說說看?”
“這個……其實我也不是很懂這些,前些時候從一個製面具的師傅那裡得了這些面具,就想着在這個日子賣,很應景。要我說的話,有兩個倒是特別。你們看看。”老闆指了最上面另起一排放着的兩個面具,“晚上光線不好,大家很少注意那兩個。但是,其實那兩個纔是做這些面具的師傅最滿意的。”
裕太墊起腳把那兩個拿下來,並沒有看出哪裡特別,但心裡卻真的覺得不同。
不二週助看裕太饒有興致地翻來覆去地看,寵溺地摸摸他的頭,把錢付給老闆,拉着裕太離開。
“哥哥也帶上!”
不二週助只覺一暗,伸手拿下面具,看向身邊的裕太,已經看不到臉了,只看到一個黑臉面具,“你這樣倒也有意思。”
“哥哥也帶着吧~”
不二週助無奈地帶上,只覺視線變窄了許多,很不習慣。
兩人跟着人潮向河邊走,想着要不二媽媽還有由美子會合恐怕很難了。
人太多也看不清楚,據說不遠的那邊有一羣小孩子們在跳盂蘭盆舞,只聽得到起鬨聲歡呼聲,十分吵鬧,人潮改變方向開始向那邊涌過去。
裕太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已經夠不着不二週助了,只能看着不二週助被擠得離自己更遠。
不二週助很鬱悶,熱鬧也是很麻煩的吶,這下,別說找媽媽和姐姐了,連找到裕太都是個難題。現在就是打電話,也說不清要在哪裡見面,只好仍舊按先前的決定,先去河邊。摘下礙事的面具,努力了半天,終於從人潮中出來,挑了人少的地方往河邊走。
而這時的裕太正在河邊看着別人放燈。一個一個小小的河燈浮在水上,順着河流緩緩漂向遠方,脆弱的光點閃動着,照亮的不過是周圍一個燈大小的範圍。
裕太感覺很複雜。這就是指引魂魄的燈麼?那麼,自己是不是就是那迷路的魂魄?
看着那些河燈,裕太有些失神,那些光點,閃動間似是要匯成那些久遠的記憶中的情境——曾經的親人、朋友們,溫和的話語與輕快的笑聲,愉快的聚會……惑人的溫暖與幸福,讓裕太禁不住向着那裡走過去。
不二週助在看到裕太迷惑地向前走去時,只覺得一片慌亂。雖然裕太還是戴着那個面具,看不清表情,但不二週助就是覺得裕太的狀況不對,好像要走到河裡面去一樣。而這附近幾乎沒什麼人,如果……來不及再想什麼,直覺就立刻上前去抓住了他。
忽然裕太感覺手臂被抓住,熟悉的聲音像是從遠方傳來——“裕太,你要幹什麼?”
所有的幻象消失,裕太怔住,不禁苦笑,那些,不過是很明顯的假象而已,自己竟然迷惑了。看向身邊有些擔憂地看着自己的人,裕太完全清醒了,這個人,纔是心中最重要的人,不是嗎?那些感情與記憶,早就應該在獲得新生之時淡忘掉了。
“哥哥,我沒事。”
“嗯。”不二週助輕柔地揭開裕太的面具,看到裕太略微錯愕的表情,微笑着映上一個淺吻。
裕太慌忙別過身低頭,“哥哥!現在,現在……”
不二週助看着裕太紅紅的耳朵,笑得十分開心。“好了,現在去找媽媽和姐姐吧~”
總算在八點開始的五山送火之前找到了不二媽媽和由美子,四人快速向附近適合觀看的地點走過去。
八點整,儀式開始。京都東、北、西面橫陳的五座山頭相繼點燃。從最東邊的大文字開始,依次還有妙法、船形、左大文字,最後是西邊的鳥居形。各山的火,持續燃燒大約三十分鐘後才熄滅。
附近人山人海,擠得水泄不通,每點燃一個文字,人羣中就暴發出一片歡呼聲。
在大字燃起後,不二媽媽還拿出隨身帶着的水壺與水杯,由美子接過給每人倒了一杯,“讓燃起的大字映在杯子裡然後喝下去吧~喝掉映過火光的水可以實現願望,去病消災哦~”
裕太和不二週助笑着照做。
不過因爲觀看地點侷限,並沒有把每一個都看清。角度最好的,還是鳥居形。鳥居形所用的松明沒有經過捆紮,因此火勢蔓延的很快,火焰高漲,可以說是五座山火中最雄壯最漂亮的一個了。裕太一邊驚歎一邊調好相機拍照。
看看燃燒的火焰,又偏頭看看身邊的不二週助,裕太只覺得心中一片安然,周圍沸騰的人羣都像在另一個世界。或許,只要身邊有這個安靜地微笑的少年,心就很容易平靜下來。
不二週助牽起裕太的手,安靜地看着遠方燃燒的火焰,這一刻的感覺,就是幸福吧。裕太,就這樣,一直待在我身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