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層變化就連崔永貞都隱隱感覺得出，她不清楚這孩子今天到底遭遇了什麼，但那顯然不是輕輕鬆鬆即能夠跨越的難關，那種絕望她在小區門口時候即能從她身上感受得到。
如果不是因爲情感問題，那麼崔永貞甚至懷疑她的父母親出了什麼事故，但似乎又並不合理，畢竟如果是那樣，她怎麼會隻身一人出現在京城，出現在自家門前。
但無論如何，崔永貞都有些詫異於她對此種絕望情緒的收拾整理之快，尤其當衛笙再次落座並沒有提及離開。
事實上崔永貞甚至猜測，這孩子剛剛出門恐怕會跟崔賢哭哭啼啼鬧着要離開這，而當兩人回來，自家兒子說不得要出言催促。
但她預想中的情況竟是一個都沒有發生。
衛笙好像是活了。
雖然聲音依舊帶着些沙啞，但是在桌面上男男女女三五成羣把酒言歡的檔口，她卻是當先朝着崔振升老爺子問了聲好，甚至言道自己今天情緒低迷，剛剛有些失禮，希望崔老爺子不要見怪。
言談表情隨意中帶着幾分周全，落落大方在這張桌面上出聲，與剛剛兀自一人彷彿對桌面言談不聞不問的表現判若兩人，不禁叫人有些刮目相看。
崔振升見她這般心裡有些喜歡，就笑着與她聊起地產經，目的也是給方纔出言不遜地李家人看看，算是做了一道無聲的反擊。
衛笙並沒理解他的意思，不過也是有問有答，神色間從容不迫，面上雖說表現得有些神色寡淡卻也應對周全，雖然二人隔的不遠正在低聲交談，卻已然漸漸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其實崔氏公司可以與房地產管理機構和新聞媒體聯合起來推出了類似於週末購房直通車項目，隨着市民購房意識的日益成熟，看圖後馬上下手購房的人已越來越少，他們越發重視對樓盤的現場考察，不再只聽信廣告傳單，但是常規考察往往費時費力極爲消耗精力。”對於崔振升口中的看房難問題，衛笙給出了這樣的答案。
剛剛崔振升聊到傳單廣告效果愈發減弱，很多購房者打了通電話後便再沒了音訊，工作人員撥打回訪電話，面對的也大多是沒有時間，如何如何忙碌的答案，這無疑消減掉了不少有意向的客戶。
而此刻聽聞這話，崔振升不禁面露沉思，“這個方向很好，從實際角度出發，從客戶難題入手解決，想要購房的客戶利用雙休或節假日，免費乘坐購房直通車，到各處出售樓盤的現場去考察和挑選所需的房屋，永貞吶，這個思路你記一下。”
衛笙頷首，沉吟着補充道，“購房直通車分成幾條路線，從不同的地方登車出發，沿不同的線路到不同的目的地。參與活動的客戶可享受一系列的優惠條件和服務，當然了，爲了提高影響力，達到更理想的效果，一定要配合聞媒體着力宣傳，大造聲勢，擴大影響。”
話說到這算是一半，接下來的思路衛笙頓在舌尖，從某種角度來說崔氏或許有可能成爲翊衛進軍京城的對手，給這位老爺子解惑之餘，不讓旁人太看低了自己，到這也就足夠了。
而崔振升顯然頗爲重視這個思路，連連點頭，“好好好，這個思路非常好啊，具體能夠達到什麼效果，咱們還得試試才知道，永貞政文，記下記下。”
老爺子顯得頗爲高興，那方李政文也有些詫異地看向衛笙，以往接觸都只是一面匆匆，倒是沒有見識過這孩子的不同之處，早前聽老爺子說衛笙對房地產一塊比譚高明還要高明，他還只道是言過其實，今天聽來，這孩子的條理清晰，分析利弊也很透徹，可不像是外行人隨便說說，畢竟那等膚淺言論只要過耳就能分辨七八。
崔永貞也是不禁側頭打量起衛笙，不得不說，首先敢在桌面上出聲不怯場，就已經讓她感到有些意外，現在這副狀若隨意實則頗有深度的交談，更是頗有些大將風範。
畢竟崔賢今晚態度衆人看在眼裡，若這孩子真跟個傻子似的坐在原位，恐怕這會兒還得被人審視，令他們崔家人也跟着有些難堪，卻又沒法不斷解釋兩人沒處對象此種話語。
雖然兩個孩子年紀還小，雖然談婚論嫁太早，雖然崔永貞根本也沒考慮過這個兒媳婦，但那又怎樣？崔賢的態度已經讓李家人覺得這就是你家兒子的小女朋友，不免愈發多了此種審視，崔永貞甚至可以想象到飯局結束這羣七大姑八大姨們背後議論搖頭鄙夷的目光。
甚至可以想到李家二老不悅唾棄的話語。
而這一切的源頭就是她今天將這孩子帶到了飯桌上來，恰好崔賢還在。
現在衛笙表現得落落大方一些，無疑也令她覺得掙回了些臉面，神色不禁稍緩。
而那方衛笙，在這桌面上靜坐了上半場，又何曾沒將種種審視收入眼底，或許在此種情況下她更願意選擇早些退場一走了之，但今天這場意外的晚餐又是她首次跟崔家以及他們的親戚碰面，從某種角度來說算是一場暗暗的較量，崔永貞此刻的心境她大概摸了個七八分，所以她選擇既來之則安之。
至於面對這羣人，衛笙算是在戰略上將他們當作崔賢的親戚，戰術上卻沒把他們當作一桌子長輩，臨場發揮自然表現就算是成功扳回一局。
李凡茂不禁用胳膊肘捅了捅李露，“行啊，敢在這桌面上開聲放腔，不簡單。”
李露頓時得意地側頭一笑，心忖換做自己，在外面即便再張牙舞爪，到了這張桌上又哪裡敢跟這羣長輩們討論話題，玩笑似的接兩句話應對還好，其他可就容易露怯了。
而桌面上的其他人，雖說對這女孩有所矚目，甚至背後談論，但此刻卻不願表現得對其有多過關注，更不願顯示得樂於在別人家事上有意較勁。
但不知是因爲崔振升的態度，亦或是因爲這孩子一反早前態度舉止在桌面上開聲放腔，惹得李愛國老爺子卻是轉頭與妻子對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