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如果有變壞的可能,不管這種可能性有多小,它總會發生——墨菲定律。
衛笙在看到崔永貞後方從園區內駛出的轎車時,就感受到了來自世界的惡意。彷彿頭頂還算高懸的天空驀然間壓得低低的,灰濛濛的天空就輕懸於頭頂,隨時都有砸下來的可能。
兜裡的手機伴隨着滴答一聲輕響,衛笙收到了來自趙葉的短信,意思是衛解放剛剛回到園區向寧大海要了車鑰匙,然後獨自開車離開了。
父親是在去年冬天取得的駕照,到這也有一年的理論性駕齡了。
兩大一小,三輛車就這樣呈對峙之勢三足鼎立着。
然後衛解放面帶不解地開門下車。
衛解放沒看到身旁停靠着的奔馳轎車內,坐着的到底是什麼人。
他只看到了坐在崔賢后座上的自家女兒。
同樣的,衛解放顯然也不清楚,眼前一幕並不是他今日所遇事件中最勁爆的一件。
崔賢面色平靜單腳踏在地面,起碼在看到衛笙父親以前,他的面色保持着與往常一樣的平靜,而衛解放的出現無疑在某種程度上打破了這份平靜,他眸光輕閃間,喉結輕輕地滾動一下。
衛笙這才猛地收回了摟在他腰間那條萬惡的胳膊,趕忙跳到地面。
而衛解放在發出疑問前,也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李政文的背影,李政文回頭看他,衛解放擡目看他,或許兩人曾在接送兒女的學校門前有過那麼瞬間的交匯,又或許當初在朝南市的某個宴會上,衛解放作爲重生國際的一員與他有過照面。
但此刻兩人相互看了一眼,並沒有認出對方的身份。
直到崔永貞打開車門,走下車來。
因爲奧迪停靠得太近了,車門險些刮擦在對方的車門上,這令崔永貞下車的姿勢有些小心翼翼地,顯出幾分笨拙。
而當崔永貞走下車來以後,坐在奧迪A6副駕駛位置上的楊立春也用着跟她相同小心地姿勢,以防刮擦到對方車門,笨拙地從車中鑽了出來,詫異難明地看了看崔永貞,又看了看兩個孩子。
十二目相對。
衛笙承認自己這顆經過常年企業發展鍛造出來還算靈敏的大腦,有那麼一瞬間的當機。
霧濛濛帶着幾分陰沉的天空,彷彿再也承受不住此等緊張而又暗藏洶涌的氣氛,終於在這一瞬間,氣流再也託不住凝結成冰霜的水汽,大片大片的雪花從天空中飛舞着落下,2000年的第一場雪。
如鵝毛般洶涌澎湃。
六人幾乎同時感受到了雪片灑落在頭皮的冰涼觸感。
衛笙身後傳來崔賢好死不死地聲音,“瑞雪兆豐年。”
……
李記海鮮酒樓的二部就落座在距離衛笙家三條街的位置,算是京城地道的老牌海鮮酒樓,到了晚上臨時訂位已經沒了包房。
地點是衛解放選的,他與剛剛聯繫上的那位理髮業老總的同學今天剛剛見了面,對方混得風生水起分外不錯,早前在咖啡館中約見,對方一直說今天司機休假,自己沒有開車,衛解放就提了句自家有車。
爲了不落臉面,最終在對方頗有幾分敷衍不信任的目光中,帶着同學和妻子回家取車。
那位同學姓張,張勝麗,衛解放讓衛笙稱呼張姨。
衛笙記得,剛剛就是在這位張姨的圈攏下,兩家人現在坐在了飯店一樓的大堂裡。
這位張姨長相頗有幾分姿色,人到中年保養得當,比楊立春年輕得多,一張臉更是顯出幾分狐媚,剛剛在桌面上自我介紹言語帶出,她自己在京城開有三家美容美髮的沙龍連鎖,而且除此之外,還投資了幾家其他品牌的連鎖理髮店,用她的話說,自己忙不過來,投資的是跟朋友合幹,年底拿分紅就行,輕輕鬆鬆是她的生活方式。
崔永貞和李政文今日也不知是哪根筋沒有搭對,之前在小區門外並未過多思考便答應一道吃這頓便飯。
“這李記嘛,模仿的是香港老牌天虹酒樓的菜式,我看菜單跟我在香港吃的菜名都是一樣的,你看這椒鹽皮皮蝦味道倒是模仿出幾分,但是擺盤不如人家的精美,不過香港的消費你們知道啦,當時吃,兩個人的服務費要五百多元,在咱們京城真是划算多了哦?”
“鮑魚不怎麼樣嘛,味道還算鮮美,但怎麼不去內臟呀?服務員!”
在幾人保持緘默看似靜靜吃飯,實則在醞釀話語的檔口,張勝麗的喋喋不休着實算在某種程度上打破了緊繃的氣氛。
衛笙擡頭跟崔賢對視一眼,見後者安然自得地剝蝦,將蝦肉送入口中,不禁嘆了口氣,小小年紀養氣功夫倒是比自己都不遑多讓。
在張勝麗催促着服務員將小鮑魚拿回廚房去掉內臟的檔口,崔永貞終於清了清嗓子,妝容精緻地面龐上揚起一絲笑容,擡目看向衛解放。
“衛先生什麼時候搬到京城來的?怎麼沒聽衛笙提起。”
衛解放聞言也不落下風,笑笑迴應,“過來不長時間,主要研究一下京城的市場,我倒是早就聽說你們家搬到京城發展了,怎麼樣,這邊市場還好做吧。”他低頭將裝滿垃圾的餐盤交給服務生換了張新盤。
崔永貞詫異地挑起眉梢,“哦?衛先生早就知道我們家到京城來發展了?呵呵,沒想到衛先生對我們家的情況還挺關心的。”
聽她挖苦,衛解放接過盤子露出漫不經心地笑容,“上次放寒假崔賢到我們家做客,聽這孩子說的。”
崔永貞面色就是一滯。
楊立春不禁在心中爲丈夫叫好,這姓崔的總覺得自家惦記她們傢什麼似的,擺出一副自家女兒高攀你們家兒子的姿態,可事實上你們家兒子還不是要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地到我們家登門拜訪。
想到崔賢,楊立春就狠狠挖了衛笙一眼,今天到底怎麼回事,回去再跟你好好算賬。
接到母親目光,衛笙狠狠嚥了口口水,舔了舔乾澀的脣瓣,她知道今天這頓飯並不好吃,再聊着聊着,兩家住到對門的事恐怕就瞞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