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力酒店燈火輝煌，氣派不同凡響。
衛笙來到時，父母已經就位，正在同大舅楊立平談事情。可以說整桌人亦是隻差她一個人了。
而當衛笙落座後，才知曉大舅楊立平今天擺的不是家宴。
喜力酒店的中餐廳可不便宜，在如今這個年月，每道菜就已經是58元、88元、108元打底，即便是井悅大飯店那種檔次也是不可比擬。
打從朝南商業年會後，酒店更是一度成爲了市政府辦公宴請的御用飯店，領導們一天三四場局子都擺在這裡，吃完一頓接着一頓，吃完一頓再接一頓，酒過三巡桌面上的菜卻幾乎大半沒動，酒店後門野狗的伙食亦是因此得到了極大的改善。
就衛笙知道的，光袁春波所在的經濟計劃小組即來過不下數次，而像一些朝南老牌、掛着所謂御用名頭專門招待外省領導的招待所飯店現在已經落了個冷冷清清的下場，對於領導們顯然已是夠不上檔次。
這跟眼下經濟轉型不少商人吃了肉又讓領導們嚐到甜頭不無關係。
鋪張浪費。
此刻楊立平已經點了些菜式，全都是拿得出手的硬頭貨，非魚即肉，色澤鮮豔令人垂涎欲滴。
上好的茅臺酒亦是擺在圓桌的正中，使得這場‘家宴’看起來氣派非凡，就連楊立萬的臉上都不由得染上了幾分小心。
楊立平說，“這次咱們工廠轉型需要重新申辦幾道手續，老總先前跟工商局鬧過不愉快，現在麼，偏偏就差經營許可就卡在工商局不給放，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交給我辦，想來也是順道考驗我的個人能力。待會馬處長就到了，解放，你跟工商局有沒有打過交道？”
衛解放聞言則如實答道，“工廠手續一直都是我們劉總親自走的，倒是沒用到我，早前我自己開廠子的時候走的正規程序，交道還真沒打過。”
說到這，他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在老父親家吃飯的那位工商局局長鬍禮泉，不過他沒有與楊立平說。何況年後政府人事變動較大，胡禮泉現在什麼情況他也不是非常清楚。
歷經種種，現在的衛解放也不是原本傻實在的衛解放了，自然曉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而事實上，今次楊立平打着家宴的名義，實則辦的公事，倒叫衛解放心裡生出幾分不愉快來，對這大舅哥的打算也是猜出個七八分，這是拿自己來壓場子呢，畢竟上次陪楊立平到老工業園，就是他的老闆也對自己禮讓三分，這叫他認爲自己在朝南市頗有幾分人脈。
當然，衛解放到底有幾斤幾兩重，楊立平心裡的有數的，細心之下也不難觀察得出自己那位新老闆是因爲摸不清衛解放的份量，加之在年會上聽說當時的副書記，現在的新書記還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親暱。
這些事楊立平已經是打聽的清清楚楚，也心知這些不過都是衝着那個被唐書記極爲看好的重生國際，而不是衝着衛解放本人的身份能力。
畢竟他有幾個能力，或是有幾分面子，楊立平心裡還是清楚的。
不過別人不清楚，這在花花轎子人擡人的飯局上就夠用了。
此刻，聽說衛解放並沒有跟工商局打過交道，楊立平就吧唧着嘴，沉吟頷首，再一擡頭，看向中餐廳大門方向就開口道，“來了。”
說罷，他人已經是掛上滿面笑容，起身朝着那方走去。
大門口，正邁進兩個男人以及一個跟楊曉東歲數差不多大的年輕人。
楊立平每天晚上開着小轎車去學校接楊曉東，跟這位姓馬，名廣利的領導有過兩面之緣，還是兒子回家後跟自己吹噓這人是他同學的爸爸，並且在工商局擔任高官，才引起了楊立平的心思。這感覺，就像是餓了即有人給你送飯。
他也首次感受到子女進入市一中就學的好處。那就是起碼在某一方面，你跟那些原本根本無法產生關聯的人有了這樣那樣的關係，甚至有了結識的平臺及藉口。
這是很微妙的。
“馬處長！”楊立平在國有企業任副廠長多年，什麼阿狗阿貓沒打過交道，此刻熱情洋溢哪裡還有先前那副老成持重且心思憂慮的模樣。
他伸出雙手，與馬廣利鄭重地握了握，又與馬廣利身旁那名並不相識的男人握了握。
而馬廣利的兒子馬勝平，此刻顯然有些得瑟，朝着楊曉東挑了挑眉毛，意思好像在說：我行吧？把我爸都給你請來了？
剛坐下，楊立平就笑吟吟地介紹道，“我爲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妹夫解放，這是家弟立萬。說到我妹夫，馬處長參沒參加去年的商業年會？要是去了，你們說不定認識啊？哈哈哈……”
然而，他卻沒有發現此刻呆愣在原地的衛解放，更沒發現與馬廣利一道進門，此刻同樣坐在桌面上的男人也是愣了一下。
衛解放心忖，他怎麼來了？
這跟馬處長進來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近來與他在工廠鬧矛盾的張明坤。
張明坤看上去五十歲上下的模樣，兩鬢有了些許的斑白，個頭較矮，但整個人的精神面貌卻顯得比他的年齡要年輕一些，略厚實的嘴脣此刻緊緊抿起，襯在這張臉上，亦顯得他這副相貌有些刻板強勢。
楊立平的話確引起了馬廣利的重視，他挑着眉笑道，“啊！年會嘛，我倒是公務繁忙沒有過去，這位是……”他看着衛解放彷彿想要進一步認識。
“我再正式介紹一下，我妹夫衛解放，在重生國際上班，年會時候他上臺領了獎項，要不我怎麼說馬處長您要是過去了肯定眼熟呢。”楊立平藉此擡高自己的份量。
然而他話音剛落，就聽那名與馬廣利一道來的中年人冷笑道，“負責工廠就說負責工廠，難道衛總在外經常這麼混淆概念，說自己在重生國際裡面上班？重生國際是搞手機的，咱們是搞塑料的，雖說都是製造業，但塑料製造和通訊設備製造可是兩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