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綺送走了那幾個神色複雜的集團高層,回到廳裡,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起來。
老是笑着也容易累。
面無表情的時刻,對她來講,也算是一種休息。
這種時候她特別的懷念她的父親。
父親在的時候,有父親的保駕護航,她不需要學習怎麼微笑。
曾經以爲自己能力以外的資本爲零,在集團的地位是靠着自己的能力換過來的。
在父親去世之後,才知道不是如此。
父親去世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她堂堂一個常青藤大學的高材生竟然被一個平日裡看不起的纔讀過小學的文盲給逼得舉步維艱,被逼得開始學習怎樣保持着微笑,怎樣更和善的跟人溝通。
走到了柳青面前,很認真的說道:
“謝謝你,這一次能夠過來。”
過來就是支持。
雖然她明白柳青過來是爲了他自己的利益,而不是爲了幫她。
可是,這確實也幫到了她。
在她,就需要感謝。
她的感謝倒是讓柳青愣了一下,感覺特不好意思,笑着說道:
“別這麼嚴肅,你這樣讓我都不好意思了。”
他過來就是要向天元集團的高層表明一個態度,他們雙方不會內鬥,公司不用面臨着破裂的風險,大家可以安心的工作,不需要急着站隊。
他還想過蘇綺會怎樣把這個消息釋放出去。
他想了很久,覺得只有在朋友圈發兩個人的合影,在一起吃飯,在一起喝茶什麼的,這才能讓公司高層知道他們兩個關係還行。
——不過,這樣的手段要是遇上的霍珍珍,大概又是一篇《如何識別P圖騙局》的公衆號文章被轉發出來。
沒想到蘇綺的辦法是約見集團的高層。
不需要發朋友圈那種low逼的手段,在公司高層面前立體的展現兩個人良好的關係。
這一點比他要高明。
至於時間爲什麼弄得那麼巧,應該就是很早以前就做了準備。
在外人面前,要表現得親熱。
可是他們自己清楚,他們是競爭對手。
而且還是有着一些仇恨的競爭對手。
沒有了外人在場,他們沒法表現得親熱,也沒有必要表現的親熱,那樣只會讓雙方更不自然。
來都來了,倒也不好馬上就走。
尬聊了十幾分鐘的樣子,蘇綺又上樓給他們三人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禮物。
這個時候柳青才意識到自己過來做客,竟然連禮物都沒有買一份,感覺頗爲尷尬。
小時候家裡就遭遇到那樣的變故,人情世故上面他確實不大明白。
現在記住了,以後要去別人家,怎麼也得帶點禮物。
蘇綺送給柳青的是一條領帶。
看到這樣的禮物,柳青心情頗爲複雜,甚至有些懷疑這娘們是在諷刺自己的出身。
——他當保安的時候,不管是嚴寒還是酷暑,都需要系領帶,這屬於工作着裝。
看上去確實會顯得上檔次一點,但是每天勒得脖子不舒服。
特別是天氣熱的時候,下班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趕緊將領帶給扯掉。
對這玩意兒可以說是相當的討厭。
不幹保安之後,他再也沒系過領帶。
沒想到蘇綺送給他的竟然是一條領帶,讓他感覺到了嘲諷。
心忖:“這大姐下一次再送我禮物,是送我一套《初中題庫》還是要送我一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好歹是人家的一片心意,雖然他感受到了諷刺,但也不好說什麼。
——他心裡也清楚,大概是自己過於敏感了。
蘇綺送給葉婉容的,是一串白金項鍊。
送給小雯的,是一個LV包包。
兩個人都拒絕了,不過沒有拒絕成功,三辭三讓之後,還是帶着蘇綺的禮物離開了。
柳青沒有從蘇綺這裡帶茶葉過去——還沒培養出那樣的愛好。
他們離開之後,蘇綺坐在廳裡,發了會兒愣。
以前以爲懂得商業邏輯,就可以在這商界裡面大展拳腳。
沒想到最後還是要學這些人情世故——她一度認爲是封建糟粕的東西。
馮芷萱是她的身邊人,知道她這段時間的困難,替她委屈:
“要是當初董事長不寫那麼一份偏心的遺囑,蘇總你就可以分得一半的股份,哪裡用得着受那個老妖婆的氣,看那些人的嘴臉?”
蘇綺悠悠的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疲憊的說道:“我爸那個時候也是爲了我好,我媽害死了人家的兒子,也應該給些補償。你是不知道,一個人一輩子的念想,就那樣空了,會有多瘋狂。”
“她難道還捨得跟蘇總你同歸於盡不成?”馮芷萱說道。
“誰知道呢?那種情況下的人是可以做得很瘋狂的。”蘇綺道。
她將頭靠到了站在她椅子後面的馮芷萱的身上,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突然說道:
“芷萱,你相不相信,這幾天我甚至動過一個念頭——要不要乾脆嫁給柳青。”
“啊?”馮芷萱一驚,“蘇總,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你不是不喜歡男人的嗎?”
看着蘇綺,一臉的失落,還有着一些傷心。
心裡想着:“果然,愛是會消失的……”
“我就算是喜歡男人,我也不會喜歡他呀……”蘇綺苦笑了一聲,“這根本就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而是能不能給我帶來利益的問題。”
“嫁給他,就能解決這一切問題嗎?”馮芷萱幽幽的問道。
“能啊,”蘇綺給她分析,“嫁給他之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一共擁有着集團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我在公司管理上面也沒出過差錯,完成可以繼續的執掌這家公司。等我們生下一個孩子,那就是雙方利益的結晶, 有了共同的利益存在,那就更沒有內鬥的必要了,這樣集團就可以順利的發展下去,也算是完成我爸的遺願。”
馮芷萱以前只聽說過孩子是愛情的結晶,這是第一次聽到孩子是利益的結晶這種說法。
一開始感覺很荒謬,但細想又合理。
只是覺得有一些悲哀。
——在這個女神一樣的人心裡面,婚姻也是可以用來交易的嗎?
沉默了一會兒,又低聲問道:“那爲什麼不做呢?”
“後來我想了一下,我是願意了,人家未必會願意。”
蘇綺笑了起來,
“一個擁有百分之五十五股份的人,憑什麼要娶我這個只有百分之五股份的人呢?那得多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