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中,因爲一首心經成功收穫少林方丈膜拜的狄仁傑,最近一段日子可以說是風生水起。
原本師父給的任務是消滅不利謠言,然後沉重打擊背後的佛門勢力,若有可能則一舉推翻佛門。
跟着王策在流民中奔走多日,可以說吃盡了苦頭,所以這次狄仁傑混進少林寺之後,最滿意的就是伙食問題了,雖說這裡有戒律不吃酒肉,但最起碼頓頓管飽的素齋也是十分豐盛的。
想到這裡,狄仁傑不禁爲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還好自己機智,知道破了謠言之後,再留在洛陽城外扮演流民已經沒作用了,混進佛門內部,從中瓦解對方應該是完成第二項任務最有效的辦法。
如果佛門那麼容易覆滅,也不會區區幾百年就迅速成長到能威脅道門的地步,狄仁傑也知道不容易。
“小師叔,方丈師伯祖讓你去講經說法呢,大家都在等着了。”
門外一個小和尚恭敬的喊道,打斷了狄仁傑的思緒,後者應了一聲,隨後跟着前去講經說法。
一個小小少年講經說法?如果放在以前,即便是少林方丈作保,寺內僧衆也絕不相信和支持,可是短短几天時間,狄仁傑就用自身實力,告訴了他們什麼是妖孽。
可不是僅僅講述心經這一篇經文,狄仁傑閒來無事,爲了深入瞭解佛門,就剩下看書了,身懷過目不忘技能,十幾天時間竟然將少林寺中的上百本經文全都讀了一遍,少林方丈驚爲天人。
這本事,可是比當年那西行取經的玄奘法師更厲害,莫非這個小徒弟,是佛陀轉世,專門爲光大佛門而來的?
於是就有了後來每日狄仁傑講經事件,起初只是讓狄仁傑證明自己,接受個別老僧的刁難提問,漸漸的衆人發現,狄仁傑對佛法的理解似乎比大家的更加深徹,所以無不信服,公推他出來講經說法。
而狄仁傑通過對佛經的研究發現,一本本佛經裡面記載的東西,無一不是造福人類,導人向善開解世人的良方,如果說師父杜少清濟世救人算是醫治人的肉身,那麼佛法修行就是在醫治人的靈魂,或者說精神。
可這麼好的東西,爲什麼師父杜少清會給自己下令,讓覆滅佛門呢?師父跟佛門有仇?
狄仁傑不相信師父一點不瞭解佛門的善惡,憑西遊記裡面那篇當世無人可比的心經來看,師父在佛法上的造詣絕對已經到了高深處,要不然譯不出這等上乘之作。
(恐怕他不會想到,杜少清講西遊記,不過是重複前人佳作罷了,裡面的心經正是大唐高僧玄奘法師取經回來所譯,被吳老師編進了西遊故事裡。
這個年代玄奘還沒回國,所以沒人知道這個版本,不知道未來玄奘回來的時候,看到有人跟自己翻譯的佛經一模一樣,會是什麼表情?)
一邊呆在寺中適應環境,狄仁傑一邊調查少林寺,漸漸的他看到了很多東西,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原來佛法本無錯,錯的是人,人信佛,秉佛法修身正己,這本乃是正道。
可是少林寺中,真可謂是魚龍混雜,有大德高僧修行之輩不假,要不然少林寺也不會跟五臺山並稱當世兩大禪宗。
但寺中更多的,乃是沽名釣譽、渾水摸魚之輩,假借出家修行之名,行不義之事,或是做了惡事,屈身剃度出家來躲避災禍的,最爲甚者,很多大和尚表面上口口聲聲說是出家之人,不染凡塵,實則處處愚弄百姓騙取錢財,或者爭權奪利向外界伸手。
看了這麼多,狄仁傑纔算是長了見識,怪不得師父會下這個命令,少林寺除了那十幾個清修的高僧之外,中層幾乎沒幾個乾淨之人,年輕的和尚也被他們帶的渾身戾氣叢生,哪裡有修佛的樣子?分明就是他們的打手和爪牙。
即便找到了無數的證據,狄仁傑卻沒有絲毫動靜,因爲他知道,自己不過是個幾歲的小孩子,除了當個吉祥物,沒人把自己放在眼裡。
這天講經完畢,他找到了少林方丈,也就是自己的師父。
“師父,弟子有一事不明,爲何寺中那麼多大和尚,都不守清規戒律呢?佛法讓戒除貪嗔癡三毒,他們卻一點守戒之心都沒有,三毒都佔全了。”
老和尚呵呵一笑,慈愛的解釋道:“悟空啊,你小小年紀就能洞若觀火,不錯,天賦異稟啊!
雖然你說的爲師都知道,但你也要知道,之所以世人需要修行,就是因爲自身有不足,我們要容忍他們的不足,並且相信他們能慢慢戒除。
倘若寺中都是剃了度就化去三毒之人,那恐怕就都立地成佛了,哪裡來的和尚?”
額……
狄仁傑沒想到這老和尚竟然是這麼想的,總感覺對方在敷衍自己。
“師父,每個人慧根不同,正是因爲有些出家人佛性太差,所以纔有了清規戒律的約束,現在他們犯了戒,我們不按戒律執行來糾正他們,豈不是害了他們?
那還要這些戒律做什麼?”狄仁傑據理力爭。
老和尚伸手摸了摸狄仁傑的光頭,指點道:“個人緣法不一,成就只在自覺,悟空,你修行還不到,多磨磨耐心吧,爲人要寬容,修佛更要有度世的大胸懷。
你且去吧,佛法中只有你要的答案,看了佛經是要來回揣摩的。”
我……
狄仁傑很想罵娘,當小爺是傻子嗎?你能做到少林方丈,證明絕對不是簡單人物,沒有些手段能上位?
可你現在只那這些假大空來糊弄我?這裡面要是沒鬼,我狄仁傑的名字倒過來念。
打發走了自己的小弟子,少林方丈親自來到了羅漢堂。
少林寺羅漢堂這個堂口,是一個專門負責對外事宜的,平日裡由羅漢堂首座慧行和尚主事,只有大事不決的時候,纔會驚動少林其他長老。
而這次慧行和尚真的兜不住了,根據洛陽城裡傳來的情報,洛陽城中,河南尹被人一夜之間拿下,家人和門客全都下獄重兵關押了起來,這等於是斷了佛門一臂。
“查清楚了嗎?到底是怎麼回事?”
慧行和尚躬身道:“是賑災欽差大臣尉遲恭和魏徵出手了,河南尹被拿下,府中黨羽也盡數被擒住,張亮親自動的手。
對外宣稱是河南尹草菅人命,趁着天災想要吞併洛陽王家。”
“洛陽王家?就是上次造謠生事,我們抓捕失敗那家人?”
“不錯,正是他們,我們早就通知河南尹動手除害,他想等風頭過了再動手,沒想到那王家竟然跟魏徵有勾結,形勢恐怕不妙了方丈。”
老方丈當然知道形勢緊迫,一向古井無波的心也揪了起來,手中的念珠撥動的更加快速了。
“現在河南尹人在何處?
此人知道我們不少底細,且這些年辦了不少事,萬一要是抖摟出來,恐怕將是我佛門的巨大災難,那魏徵號稱鐵面無私似閻羅的人物,怕河南尹撐不了多久。”
“細作來報說,洛陽死牢被清空了,新抓的犯人都在裡面,外面是重兵把守,應該河南尹也在裡面關着,要不然用不了這麼大陣仗。
方丈,需要救人嗎?”慧行問道。
救人?救人……
方丈沉吟片刻,環視了一下四周,見都是些中堅心腹之人,於是聲音狠辣道:“重兵包圍之中,救人難如登天。
爲了以絕後患,派一批俗家弟子過去,一把火燒了死牢,來個死無對證,然後再將一切都嫁禍在魏徵身上。
就說他們爲了爭權奪利無辜害死了河南尹。
哼,既然讓信徒造謠杜少清難度太大,那就讓他們看到事實,十萬百姓找魏徵討回河南尹冤死的公道,到時只要一支欽差被暴亂殺死,什麼痕跡都沒有了。”
嘶……
羅漢堂內一衆和尚倒吸了一口涼氣,老方丈果然狠辣,稍一定計就是血流成河,走一步看三步,果然不愧是方丈。
慧行和尚點頭道:“正好,這次養在張亮手下的那些棋子可以動用了,不用寺中之人,到時候還可以讓他們狗咬狗內訌起來。”
這一切發生在魏徵等人送走河南尹之後的第二天,少林寺距離洛陽很近,所以一天之內就能得到消息,只是此時他們還不知道,魏徵技高一籌,讓人喬裝打扮連夜押送河南尹去了長安。
而且用的人是薛仁貴和長安來的大軍,魏徵一直都對張亮的五百義子保持着警惕。
儘管如此,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魏徵還是沒想到敵人的手段會那麼的狠辣。
幾天之後,八百里加急送到了長安城,洛陽出事了,百姓暴亂襲擊了賑災部隊,尉遲恭遇險重傷,魏徵險些遇刺,兩萬賑災大軍死傷過半,衆人帶領殘餘大軍死守洛陽都督府,急需朝廷前去救援。
長安一方,得到了嶺南馮盎的傳書,糧食問題得以順利解決,已經在北上路上了,皇帝李二心情大好,就等着旱災解決之後,迅速梳理河南道的吏治呢。
誰能想到就在這個時間,洛陽再次出事?手下兩員大將危在旦夕。
“混賬,這羣暴民,朕好吃好喝的供養着,幾乎傾盡全國之力,他們倒好,不知感恩,反倒恩將仇報?
來人,傳侯君集、秦瓊、程知節,立即調集大軍,去洛陽平亂。”
很快衆文武就得到了消息,紛紛大爲吃驚,房玄齡接過了八百里加急文書仔細看去,這是魏徵所寫,字跡潦草語焉不詳,看來是當時形勢不容樂觀。
“陛下,還請陛下三思,那可是十萬百姓的人命,一旦下令剿滅,後果不堪設想啊!”一名老臣進諫道。
“十萬百姓?現在不是了,那是十萬暴民悍匪,已經殺我一萬大唐勇士了,恩將仇報之人,爾等也要護着?”李二憤怒道。
“陛下,非是我們要護着這羣暴民,實則是因爲他們身後跟着的,可是河南道二百萬流民百姓。
殺了這十萬暴民不難,可那二百萬流民不解因由,恐怕牽動之下,後果、後果……”那老臣拜求道。
房玄齡和長孫無忌等人同樣拜倒進諫,這十萬人不能殺。
李二怒不可遏,也知道事不可爲,因爲對方災民的身份而讓朝廷束手束腳,真是窩心,此時他越發怨恨佛門了,若不是他們在背後使壞,大唐救災任務根本就沒有難度。
“好了,朕納諫了!
兵分兩路,叔寶帶一萬人繞過洛陽,截住東邊涌過來的流民,就地紮營賑災,朕會讓河東道河北道兩地直接給你供給糧草。
侯君集、程知節,你二人帶領兩萬人去洛陽將敬德和玄成等人救出來,留下一萬人守住城池,賑災之事洛陽暫且中止,餓他們一餓,看他們是否知道悔改。
另外一萬人由知節帶領趕去跟叔寶匯合,一邊防守洛陽周邊的災民,另一邊賑濟洛陽以東的流民,只要再堅持一個月,南方的糧食就能到位了。
到時我們新帳舊帳一起算。”
衆人依言前去調兵行動。
而洛陽城中,如今已經是一片狼藉了,城門大開,被暴民涌入衝擊,幾乎是家家遭劫,好在暴民只是一盤散沙無人統一指揮,要不然,在這大唐盛世,恐怕又能出一造反的反王了。
一羣和尚也只是想趁機消除異己,沒想過要領頭造反站在前面,所以只是推波助瀾,並不顯出蹤跡。
此時洛陽都督府之中,尉遲恭受傷倒在病牀上,魏徵好像老了好幾歲一樣,十分的憔悴,張亮像是隻熱鍋的螞蟻,根本坐不住。
兩天前洛陽死牢被劫,不,應該說是被毀,不僅牢裡無一活口,就連外面看守的重兵都死傷過半,最重要的是,此次自己的一名義子竟然參與了劫牢。
所以張亮有嘴也說不清了,直接就被魏徵懷疑。
不等都督府幾人內訌,又是張亮其中一名義子在次日城內外遍佈謠言的時候,打開了城門,放進了流民,於是就有了現在這種險境。
魏徵直接指揮殘兵佔領了都督府,嚴防死守,張亮洛陽的人一個不用,他相信長安必有援兵。
而張亮鬱悶的是,魏黑臉既然不相信直接,卻不拿下,也不攔着走動,就這麼放着,一句話不理,快把他急瘋了,想跟對方解釋一下清白都不給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