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都不是愚笨之輩,李弘雖然沒有明說,但是都能看得出來這個皇家軍事學院背後所代表的意義。
一時之間,戴至德竟然有些發愣,看來這位太子殿下這回真的是要玩一把大的了。
要知道,這個所謂的皇家軍事學院,可不單單是一個學校那麼簡單的,且不談別的,從這個學校中畢業的學生,院長是皇帝陛下,老師都是當世名將,難道能讓他們畢業之後無所事事?
肯定不會!
這些人必然是要全部安排到軍方當中!
但是如此一來,就涉及到了另一個重要的問題,如今的武官敘功銓選,都是由兵部掌控,而兵部雖然聽起來像是軍方的一個部門,但是卻實打實的是屬於六部之一,乃是文官勢力的一部分。
而這個皇家軍事學院一旦成立,必然會侵佔部分兵部的權力,而與此同時,軍方以後同出一門,凝聚力會大大加強,在朝堂當中的地位也將愈加重要。
這一點纔是李弘送給李績的一份大禮!
不過既然他們都能夠看得出來,戴至德又怎麼會看不出來,老頭子眉頭緊皺,嘴脣蠕動了片刻,卻是沒有開口。
因爲他知道,對於目前的李弘來說,的確是需要來自軍方的支持……
而李績聽完之後,先是一喜,緊接着便是眉頭也皺了起來。
李弘的心思他怎麼會不懂,這是要借整個軍方的力量,助他一臂之力,一舉完成兵制的改革。
畢竟此事實在太大,單憑李弘的力量,恐怕難以完成。
事實上,想要將兵制改革推行下去,不單單是李弘不夠,就算是李治親自前來,恐怕也會感到萬分棘手。
因爲這當中觸碰到的方方面面實在太多,涉及到各方面的利益,着實難辦的很。
所以李績纔會躊躇萬分,但是他又着實舍不掉皇家軍事學院這個誘惑。
畢竟如今軍方已經一天不如一天了,連西征大軍的後勤都需要他這個老頭子親自出面,方纔能夠保證!
縱然是裴行儉此次大勝而歸,也難以挽回軍方的頹勢。
而李弘的這個法子,卻是從根子上解決了這個問題。
要知道,理論上來說,皇家軍事學院畢業的學員,都是皇帝的學生,如此一來,皇帝豈會不對他們信重有加?
不過一想到可能會遭受到的阻力,就讓李績一陣頭疼。
“殿下,此事重大,老臣一時之間難以決定,請殿下見諒!”
片刻後,李績苦笑一聲,沉聲開口道。
這件事情委實是太過重大,重大到讓一向果斷堅毅的李績都有些猶豫不定。
何況如今軍方雖然名義上是他統領,但是卻也是派系林立,如此大事,李績也不可能一言而斷,必然要和其他人商議之後才能決定。
“呵呵,英國公不必着急,兵制一事,無論如何也要等到阿史那伏念之事解決之後,方可提上日程,孤不日會擬出一份詳細的條陳出來,送到李師的府邸,英國公儘可考慮清楚,再作答覆!”
李弘眉頭一挑,輕聲開口道。
的確,這件事情干係太大,所以李弘也不奢望一時之間李績就能給他答覆,今天不過是互相透露一下意思罷了。
而且現在的問題的確是阿史那伏念,如果邊疆不能安寧下來,兵制改革一事自然也就是空談罷了!
李弘可不認爲自己那個六弟,在失敗了一次之後就會安安分分的待下去!
送走了一臉愁容的李績和裴行儉,李弘回到前殿,卻發現戴至德一臉嚴肅的在原地等着他。
“戴師?”
李弘苦笑一聲,輕聲開口。
他就知道,自己這個老師不會如此就輕易放過的,自己今天要是不解釋清楚的話,恐怕是難以安寧了。
“殿下真的要如此插手軍中之事嗎?”
現在大殿當中除了他們兩個,就只剩下幾個李弘的心腹,戴至德說話之間也就少了幾分顧及,直截了當的開口道。
事實上,從最開始,戴至德就一直反對李弘過多的深入軍方的事情,甚至於連當初李弘要建立東宮六率,戴至德都是持反對的態度。
要知道,身在中樞,戴至德所看到的,要遠比其他人更多,但是正因爲如此,他才更加警惕這件事情。
憑着這麼多年以來的經驗,戴至德知道,對於現在的這位皇帝陛下來說,最不容觸碰的就是軍隊這條紅線。
即使是武后也從未插手過軍事方面的事情。
而反觀李弘,自東都回到長安之後,先是組建了東宮六率,又結交了英國公李績和大將軍裴行儉,無論是否有心爲之,他和軍方的關係都已經不淺。
再加上上次大朝會之上,李弘旗幟鮮明的救下了裴行儉,更是讓人疑心。
相信這一點李治也能夠看得出來,所以纔會對李弘有所警告。
而這次兵制的事情,則是完完全全是軍方的事情了,如果由李弘出面的話,恐怕更會讓李治起疑!
更何況此舉會對軍方帶來相當大的好處,毫無疑問的是,皇家軍事學院一旦成立,軍方必然會承李弘的人情,到時候東宮和軍方的干係可就真的撇不清了。
如果是平常還好,如今尚且有一個雍王殿下在一旁虎視眈眈,李弘卻仍舊堅持想要插手軍方事務。
着實不能不讓戴至德替他擔心。
“戴師放心,兵制改革之事,孤會交給英國公來主持,不會插手過多,對於軍方之事,孤還是有分寸的。”
李弘卻是微微一笑,開口說道。
“可……”
戴至德卻仍舊是緊皺眉頭,不過剛一開口就被李弘打斷了。
“孤知道戴師在擔心什麼,父皇一向對軍權把控很嚴,縱然是母后也從未插手軍務,這一點孤心裡很清楚,只是如同孤剛纔所說,如今府兵制的確已經難以適應大唐,若是長久下去,我大唐的軍隊必然會糜爛殆盡。
孤既然位居東宮,又豈能因一己得失而不分輕重?”
李弘的口氣不重,卻帶着淡淡的威嚴,讓戴至德一愣,心中卻是苦笑一聲,這位太子殿下,終究已經不是小時候那個事事聽從自己的學生了。
一時之間,神色不免有些黯然,只是黯然之中夾雜着一絲欣慰。
爲君之道,豈能事事聽從臣下?
而李弘心中也是悄然嘆了口氣,不是他想要傷這個老師的心,着實是這件事情不大合適和戴老頭談論過甚,所以用這種法子他也是頗有些無奈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