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暖顯得驚慌,拉住了慧塵的衣袖:“師太千萬別說錯話,姐姐她不過是借畫來看看而已,你若是說錯了話,可就害了她了!”
慧塵點頭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尼與娘娘無冤無仇,更加不會妄言。”
接着,她便說道,前一陣子葉疏煙住在慈航齋的時候,便發現了慈航齋裡一間禪房裡供奉着淑妃的畫像,點着長明燈。
那時候,葉疏煙就追問慧塵,慧塵守口如瓶,她不甘心,便又去問了慧寂師太。結果慧寂也只是對此事略提了提,並沒有詳說。
本以爲此事就這麼過去,可是今天,葉疏煙派了一個宮女去慈航齋,強令慧塵把這畫偷偷取來給她看看。
慧塵因爲忌憚她貴妃的身份,不敢不從,纔將畫交了出來,之後便覺得不妥,親自去宸佑宮向唐厲風稟報了此事。
於是,便有了唐厲風忽然來沛恩宮要葉疏煙交出畫像的事。
葉疏煙聽完,冷冷看着慧塵,已經斷定,那個向太后出賣她當日在慈航齋日常作息和情況的內鬼,就是慧塵。
她正要質問慧塵,讓慧塵指認出那個宮女,卻聽凌暖搶先說道:
“慧塵師太,你既然說要畫的人是貴妃娘娘派去的,那此人可在這沛恩宮?你若是指認不出,那可不能算數。”
凌暖對葉疏煙的關切,看起來就像和從前一樣真誠、天真。
別說唐厲風,就連和凌暖曾經親如姐妹的葉疏煙,都看不出絲毫的虛僞做作。
葉疏煙想起了自己的那個夢境,那夢中的聲音雖然依舊空曠而模糊,但似乎隱隱有凌暖說話的口音……
她的胸腔裡,彷彿壓着一塊大石,而不是跳動的心臟。
當初那個暖兒,真的就恨葉疏煙恨到那樣歇斯底里,殘忍的刺瞎葉疏煙的眼睛嗎……
都說江山易改稟性難移,爲什麼一個人要變,竟然是這麼容易的事?
慧塵聽了凌暖的反駁,看了一眼唐厲風,見唐厲風也略有些懷疑,她便恭敬地道:
“貧尼以爲,娘娘不會派沛恩宮的人去做這件事,將來也好以並非自己指使、而是他人陷害爲由,洗脫嫌疑。皇上若是不信貧尼,不妨將宮中所有和沛恩宮有接觸的宮女集中起來,貧尼必定能指認出此人。”
她所說的正是葉疏煙辯解清白的理由之一,而太后也早就想到葉疏煙會以那個取畫宮女爲突破口來調查,所以讓凌暖和慧塵一唱一和,將葉疏煙的證據打消。
葉疏煙越發覺得可笑,笑唐厲風這樣的一代明君,竟然會有一個如此狠毒陰險的母親。
笑自己當初竟然會實心實意的對待凌暖,一路相護,幫她獲寵,如今救蛇反被蛇咬,簡直是自作自受。
唐厲風見她笑得淒涼,往昔的恩愛情景,一幕幕從他眼前掠過。
他對誰都能無情,終究對她不能。
他只希望聰慧如她,能開口替自己辯駁,讓慧塵啞口無言,這樣他也就不必爲難。
可葉疏煙笑罷,看着唐厲風,卻沒有一個字的辯解之語,而是問道:“皇上,你還信不信臣妾?”
唐厲風的心一沉,他要的不是她的逼問,而是讓大家都有一個臺階下,讓這件事有個轉圜的餘地、冷靜的時間。
可是她是如此執拗,只在乎他是不是還信她。
看着她的樣子,唐厲風有種直覺,就算這畫被人所毀,就算出現在沛恩宮,說不定真的和她沒有直接的關係。
他正要再問她幾句來求證,凌暖卻跪在了他面前,泣不成聲:
“皇上,臣妾求您不要怪責姐姐了,人總有一時任性想不開的時候,既然淑妃娘娘的畫像找回來了,您就原諒姐姐吧……”
說着,便拉住了唐厲風的手,微微晃着,央求着。
唐厲風不防,手一鬆,那畫軸便散落開來,露出了裡面破爛的剪口。
凌暖一見,驚得坐在地上:“這……這是怎麼了……”
唐厲風再看不見淑妃的容顏,連這幅唯一的畫像也毀掉了,他此刻痛心無望,更加思念淑妃。
凌暖急忙告罪,幫唐厲風捲起畫軸,難以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葉疏煙:
“姐姐,你怎麼會如此妒恨淑妃娘娘……姐姐,你變了,變得讓暖兒害怕……”
說着,就緊緊抱着那幅畫,恐懼地退到了唐厲風的身後。
葉疏煙恨恨地看着凌暖,恨不能將她那張裝無辜扮可憐的畫皮給扒下來。
唐厲風接過凌暖手裡的畫,見葉疏煙充滿了怨恨,他只覺得心煩意亂,梳理不清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找不到一個幫她脫罪的理由。
他轉過身,不再看葉疏煙:“你是變了,朕也許要重新認識你,或許朕從來都沒有看清,你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你放心,朕會讓司正房調查此事。若你無辜……朕再來。”
葉疏煙微微一笑,閉上了眼睛,想忍住眼底的淚水。
若司正房查不清楚這件事,或者有人從中作梗,趁機坐實了她的罪名,他……就不再來了?
她簡直無法相信,那個淑妃究竟有多大的魅力。
在那冷宮裡,淑妃就像一個活死人,可是一張她的畫像,就能破壞葉疏煙這麼久以來苦心經營的一切……
原來,她所敬佩、仰慕的明君,居然有一個這樣的死穴、逆鱗,連他最寵愛的人都不能觸及。
她再睜開眼睛時,兩行清淚從臉頰上滑落。
沒人會讓她起身,她便強撐着虛弱的身體自己站起來:“皇上,你還信不信臣妾!”
她只希望唐厲風此刻能多想想他們在一起的時光,能從中明白她的爲人如何,知道她是無辜的。
唐厲風聽了,腳步只停頓了一下,卻什麼都沒說,走了出去。
慧塵已經隨唐厲風走了出去,唯獨剩下凌暖擋在那裡。
她目光狠毒地看着無助的葉疏煙,卻依舊用她那膽怯嬌柔的聲音,萬分投入地扮演着善良的角色。
“姐姐,淑妃娘娘被禁承春殿、此生不能與皇上相見,這已經夠可憐了,現在皇上的心都繫於你一人,你爲何還不知足?你就向皇上認個錯吧,皇上那樣寵愛你,只要你求他,他一定會原諒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