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重!”甄鈺招招手,瞥了一眼身邊的哥哥,看到自己的哥哥滿臉壓抑的渴望和羨慕,癡戀的目光怔怔的望着他們的背影出神。
“哥,咱們該回去了!小心爹又檢查你的功課!”甄鈺輕輕拽了拽二哥的衣角。
甄克善瞬間從理想世界跌回現實,頓覺一個腦袋兩個大,不自覺皺了皺眉頭,沒好氣嘆道:“是啊,咱們回去吧!”
秋朗忍不住“撲哧”一笑,被秋心瞅了一眼,忙噤聲別過臉去假裝看風景。
兄妹兩人回到城中,甄鈺要去一趟玉霞記,甄克善便先回府。如今甄鈺身邊有了武功高強的秋心、秋朗貼身保護,他也不必像從前那樣時時刻刻跟着妹妹身邊了。何況今天,他的心情真的有點兒不好呢!
甄鈺問了白延曲一些近日鋪子裡的狀況,簡單瞧了瞧賬本,又囑咐了幾句,便欲回府。
不料剛走出玉霞記大門,只聽得一個聲音又驚又喜叫道:“甄鈺?”
甄鈺下意識轉頭,卻見來人是樑玉中,於是笑道:“樑世子,這麼巧啊!”
樑玉中一邊上前一邊笑道:“果然是你!穿上男裝是越來越俊俏了啊!呵呵,再過得三四年,上京一大半公子爺們都叫你給比下去了!”
甄鈺忙豎起一指在脣畔做出噤聲的表情,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大聲嚷嚷什麼嘛!沒什麼事的話。我要回去了!”
“別急啊!”樑玉中忙笑道:“既然這麼巧遇上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又去哪兒啊?你又要設仙人跳戲弄誰不成?”甄鈺眼睛亮了亮,頓時打趣道。這大半年來甄鈺兄妹跟樑玉中也已經很熟了,樑玉中偶爾也請他們兄妹“觀戰”自己的設計,十分洋洋得意,所以甄鈺有此一問。
樑玉中好看的眉頭輕輕蹙了蹙,偏頭望她小有不滿說道:“瞧你說的!難道我就不能做點兒正經事?再過幾年。我也得娶媳婦了!我爹說的沒錯,怎麼着也得做出點正經事來,省得讓人家看扁!”
甄鈺聽他說的一本正經忍不住“撲哧”一笑,她打量着樑玉中,十三歲的少年郎,身形骨架已經頗具成年男子的氣概了,薑黃暗團紋的圓領長袍貼身而裁,用料講究,做工精細,上邊是小小的金冠束髮。腳下蹬着金線雲頭如意靴,腰間掛着一塊晶瑩剔透的美玉。面如白玉,目似滿月,不薄不厚的脣,高挺的鼻樑。更顯幾分丰神俊朗、玉樹臨風。再過三兩年,還真是要迷倒一票芳心綻動的豆蔻少女呢!
“是麼?”甄鈺挑了挑秀氣的柳眉,菱形的小嘴微微翹出一個小弧度,說道:“不知世子爺要做什麼正經事啊?小生願聞其詳!”
樑玉中呵呵一笑,輕聲說道:“我要開酒樓!總有一天要做到天下第一大酒樓!我的第一家酒樓在皇城西大街。這會兒正裝修佈置着呢,下個月便可開張!走,跟我過去瞧瞧。順便給我提點建議!”
其實,樑玉中最初的夢想是開天下第一大青樓,可惜剛提一句差點被老爹平國公揍死,於是只好退而求其次,迅速調整了目標,瞄準天下第一大酒樓。
“真的?恭喜恭喜啊,樑大老闆!”甄鈺十分詫異,隨即笑着連聲道賀,於是一道上馬車,前往皇城西大街。
皇城西大街屬於上京核心商業圈地段,用寸土寸金來描述一點兒也不爲過。此處林立的商鋪無不門庭高闊、裝飾講究,其繁富華麗非言語能描。
能夠在這兒擁有商鋪的,不是皇親國戚便是世家豪門,一般的商人哪怕再有錢,也休想染指半分。
馬車載着樑玉中和甄鈺主僕在皇城西街北段停下,樑玉中笑嘻嘻說了聲“到了!”撩起簾子跳下車,秋心、秋朗姐妹隨即將甄鈺扶了下來。
甄鈺仰頭一看,眼前赫然聳立着一棟朱檐雕繪的三層高樓,門窗柱樑無不透着一個“大”字,兼且雕琢出各式各樣繁富纏繞的花紋,二樓、三樓更是以各色琉璃拼貼出吉祥圖樣安嵌在通天大排窗上,在陽光下流光溢彩,瑰麗無比。三層飛檐驕傲的高高翹起,展示着此間主人非同尋常的地位。門口精細平滑的京磚上一左一右安置着兩尊巨大的銅獅子,張着嘴,瞪着銅鈴大的眼睛注視往來的客人,紫銅的獅身程程發亮。
秋心、秋朗姐妹隨在甄鈺身後,心裡早已驚歎了無數句,只覺眼睛不夠用,暗道奢華富麗!
甄鈺指着那巨大無比、耀武揚威的銅獅子哈哈大笑,說道:“小公爺好大的手筆,你就不怕夜黑風高的被人給偷了?這兩隻銅獅子可值不少錢呢!”
樑玉中滿不在乎哼哼,說道:“這片道上那些個偷雞摸狗的混蛋,哪個爺不認識?敢動爺的東西,他還想不想混了!”
甄鈺忍禁不俊,不由微笑頷首:“這倒是的!小公爺果然有遠見!”
二人一邊說一邊往裡走,負責裝修的大管事秦五早帶人飛快迎了出來,陪着笑臉上前行禮見過,將他二人迎進去。
甄鈺擡頭看了看門楣中央留出掛匾額的地方,笑道:“對了,還沒問你這酒樓叫什麼名字呢!”
樑玉中笑道:“叫做玉福樓,我親自起的名,怎麼樣?”
甄鈺笑道:“名字不錯,很大氣!”
“呵呵,過獎!”雖是謙虛的話,樑玉中說起來顯然頗爲得意,又道:“我這匾額還沒找到人寫呢!甄鈺,呵呵,你說,我要是請甄尚書幫個小忙,他會不會介意呢?”
“呃?”甄鈺一怔,對上樑玉中充滿笑意的灼灼目光,她似乎有點兒明白樑玉中幹嘛非得拉着她來看的意思了。甄老爺的字的確極好,放眼整個朝廷,他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可是,樑玉中還真是敢想,甄老爺從來不爲商鋪題字,這些年不知拒絕過多少人,樑玉中去求,他會不會破例甄鈺還真說不準!可是,樑玉中已經跟她開了這個口,她還真不好拒絕!
甄鈺悄悄睨了漫不經心、神態閒閒的樑玉中一眼,心道還真看不出來,這個除了正經事什麼事都乾的傢伙,做起生意來還蠻精明的,懂得怎樣造勢。
轉念一想,甄鈺已有了主意,遂笑道:“這有何不可?小公爺酒樓開張,我和哥哥還沒恭賀呢,這幅字就當是我兄妹的賀禮,小公爺以爲如何?”以甄鈺兄妹和樑玉中的關係,樑玉中酒樓開張,他們理所當然要送一份厚禮。這樣,也不算甄老爺破了例,樑玉中也能夠達成自己的目的。
“好啊好啊!”樑玉中眉開眼笑,慨然道:“那就這麼說定了,我這酒樓下月初九開張!”樑玉中說着瞅了秦五一眼,吩咐道:“老秦你可記下了?到時候別忘了差人好生去取!找最好的工匠裱糊起來!”這樣,是連甄鈺的退路都給堵上了!
秦五亦喜,頓時滿臉是笑忙不迭點頭答應,又陪笑道:“甄尚書的字那可是價值千金,小人定會提起一百二十分小心,小公爺您就放心吧!到時候,定會奉上一大份潤筆費。”
秦五說這話本來是爲了討好甄鈺,又暗示讓甄鈺請甄老爺務必用心、痛快點寫好這幅字。哪知話音剛落,就捱了樑玉中一下子,樑玉中瞪着他訓斥道:“糊塗!你耳朵沒帶嗎?沒聽見人家甄公子說了這是賀禮?這話說出去,簡直寒磣人!還不趕緊向甄公子道歉!”
樑玉中說着向甄鈺抱歉一笑。
甄鈺微微一笑,說道:“秦掌櫃放心,三日後我便派人將字送來,務必妥妥當當!”
秦掌櫃見甄鈺隱晦的點破了自己的小心思,不禁老臉一紅,趕緊訕訕陪笑道:“小人唐突了,甄公子您別見怪!您一言九鼎,小人哪兒會不放心呢!”
樑玉中又沒好氣瞪了秦五一眼。
也不怪秦五小心,多有店家請翰林們題字在潤筆費上拿捏人的,秦五是生怕甄老爺一直拖着不寫,主子面前他交不了差。
店中正在裝修,到處敲敲打打的甚是嘈雜,又有工人們擡着各種材料忙忙碌碌穿梭往來,樑玉中便向甄鈺笑道:“這兒亂的很,走,咱們樓上去!”說畢在前引着甄鈺主僕往樓梯上去。
甄鈺一路走一路打量,內堂雖未完工,但大氣概已可見,每一層空間既通透且高挑,一色的硃紅大木,精雕細琢,十分氣派。上了樓才發現,主樓兩邊各有建築,且有走馬迴廊向後連接,後邊又是一座比之主樓略微矮些的三層樓,再往後纔是廚房後院和停放車轎的地方。
前後兩樓之間,是一片極其開闊的平地,卻是齊着四面樓房挖了一口四四方方的水池,波光粼粼一池碧水倒映着樓閣,池中央堆起一座蒼灰玲瓏太湖石假山;由此望過去迴廊右邊,是一片栽植花草的小花園,此時初春,園中望去只見一片凌亂。
樑玉中引着甄鈺主僕一直上了三樓,又從左邊的迴廊向後樓繞去,嘴裡笑道:“我在後邊樓上留了一個極大的包間,那兒清淨,咱們上那兒去!”
甄鈺笑着跟在後邊,從迴廊掃眼望去,這一片酒樓加花園後院,少說也有二十來畝。在這皇城西街的地界,還真沒幾個人拿得出的大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