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番話老夫聽來又十分受用,所以倒是要多謝姑娘……擡愛了……”
大概是覺得姑娘這個詞聽起來有些怪吧,畢竟對方剛剛纔說過,她可是活了三千年啊。
如果照正常情況換算的話,那麼她的年紀就算做韓愈的祖祖祖祖奶奶也是綽綽有餘,所以姑娘這個詞,確實是有一些尷尬。
“韓大人過謙了。”
柳青絲一邊喝着新鮮的紫菜湯,一邊溫文有禮的迴應:“其實我早在深山之中修行時,就已經聽聞過韓大人的美名了。”
“今日一見,也確實是名不虛傳。”
“只是我看韓大人眉宇之間似乎有些許愁緒,想必近來也是諸事不順吧?”
“沒錯。”
趙東來也連忙追問道:“方纔乍看之下便感覺您一臉愁容,想必應該也是發生了許多的事情吧?”
“不知道湘子和林貞二人如何了?”
“入你府中好了陣子,卻一直不見他二人出現,該不會是去殺鱷魚去了吧?”
其實趙東來進府的時候,看到滿臉愁容的韓愈,就已經知道他肯定是被諸事困擾,只是剛方二人初初相逢一時間有些激動,所以便沒有追問此事罷了。
如今坐下來吃了些東西之後,腹內已經不再如焚般飢餓,那自然是要開始談正事了。
“你也知道鱷魚一事?”
韓愈神色一正,詫異道:“看看東來果然如同湘子所說那般神通廣大,這纔剛一進城,就已經知曉了鱷魚一事。”
“但不知東來可有解決之道?”
“沒有!1”
不等趙東來開口迴應,柳青絲已經自作主張的迴應:“韓大人,我知道你是一個愛民如子的清官。”
“但是南海鱷神一事,絕對不是一個凡人能夠解決的。”
“所以我希望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纔好。”
“否則你不僅救不了潮州城的百姓,可能還會搭進去自己的性命!”
“南海鱷神?”
顯然韓愈也只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號,他也是剛到潮州這邊來,對於這裡的情況根本談不上有多麼的瞭解。
他目前唯一知道的就是在潮州城外數裡的明淵之中,有一羣鱷魚在作亂,這些鱷魚的體形碩大,而且都最成羣結隊的,每一次出來害人,那都是組團而戰,所以被這些鱷魚害死的百姓也越來越多。
但除此之外,對於這些鱷魚的來歷,顯然是一無所知的。
“韓大人,你大概還不知道南海鱷神的來頭吧?”
柳青絲無奈的苦笑一聲,解釋道:“南海鱷神,乃是南海之王,他的勢力甚至比南海龍王還要大。”
“並且南海鱷神是受到天界庇佑的,所以這些鱷魚就算是吃了百姓,天庭也不派神仙下凡來收拾。”
“哦……”
聽柳青絲這一解釋,他多少算是聽懂了一些。
當下不無好奇的反問:“方纔柳姑娘說自己活了三千多年,想來應該也是神通廣大之輩吧?”
“那麼以你的能力,是否能收拾那些鱷魚呢?”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柳姑娘可以出手,救一救這一城的百姓!”
“不能。”
柳青絲直言不諱的搖了搖頭,嘆息道:“莫說是我了,就算是我與靈雪以及東來三人聯手,也絕對不是可能是南海鱷神的對手。”
“屆時若是引起了南海鱷神的震怒,那麼死的可就不僅僅只是眼下這麼幾個人了。”
“這件事情我權韓大人還是暫避鋒芒比較好!”
“什麼意思?”
韓愈不滿的皺了皺眉,顯然從柳青絲語氣中已經聽出了一些息事寧人的味道。
想他韓愈也是一個有風骨的人,要他放棄這些百姓不顧,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何況韓愈眼下就在此地爲官,他就算有心想暫避鋒芒,也是無法脫身啊。
若是貿然離開的話,那豈不是犯了死罪?
“韓大人。”
柳青絲則繼續循循善誘的說:“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眼下咱們的能力不足以與南海鱷神相抗,這是不爭的事實。”
“如果貿然與之爲敵,那只有死路一條。”
“您大概還不知道吧,南海鱷神修行了近一萬年,莫說是我與東來公子等人無法與之匹敵,恐怕就是整個天界也沒有幾個神仙能打得過他。”
“所以我眼下的建議就是希望韓大人能帶着韓湘子與家眷離開潮州城,到其它的地方去躲避起來,否則這南海鱷神早晚會上門來找麻煩的,屆時再想對策可就太晚了。”
“我不走。”
幾乎沒有經過任何的思考,韓愈當場便搖頭道:“我是朝廷委派到這裡任職的官員,怎麼能夠隨便離開。”
“這種欺君罔上的事情,我不能做,否則我就是不忠不仁不義之輩……”
“韓大人……”
“柳青絲!”
本來蜘蛛精還是繼續勸解的,不過卻被趙東來堅毅的聲音給打斷了。
“青絲,你倒也不爭再相勸了。”
趙東來苦笑着擺了擺手,分析道:“我曾經也算是在朝爲官之人,雖然說並沒有位及人臣,只是一個國子監裡小小的夫子,但好歹也是屬於士大夫一級。”
“所以我能夠理解韓叔父的這種心情,若是讓他貿然拋開這些百姓不管,確實不是他作事的風格。”
“這件事情我想還是先不要再談論了,畢竟現在我們纔剛入城,對於城裡的真實情況還有待了解。”
“倒不如先靜下來商量一番,然後再靜觀其變如何?”
“另外……”
說到這裡趙東來忽然話鋒一轉,好奇道:“韓叔父,我進來府中許多,卻是一直沒有看到湘子與林貞出現,甚至您一直也是對他們隻字不提。”
“是不是湘子他們出了什麼事情啊?”
“如果是的話,請您立即告訴我!”
“他們……”
韓愈擡眼與趙東來對視了一眼,冷靜的迴應:“湘子眼下倒是沒有什麼問題,但他也並不在潮州城中。”
“不在潮州?”
“他不是與您一道從長安城趕往嶺南的嗎?”
“他不在潮州那會在哪裡?”
趙東來幾乎有些摸不着頭腦了,對於眼前怪異的情形,他甚至都有些轉不過彎來。
從神龍架趕過來的時候,他滿心以爲湘子與林貞就在潮州城中,可是這下倒好,來了老半天了卻是連他的影子都沒有見到,而且看韓愈支支吾吾的樣子,似乎也不是很想讓他知道湘子的下落,這種情形自然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的,要知道他與湘子可是最好的朋友,這一點韓愈也是知道的。
他在明知二人情深的情況下,還對湘子的情況隱而不報,這其中大致是有什麼隱情纔對,也正因爲如此,所以趙東來纔會特別的緊張。
“哼哼。”
面對趙東來一連三個追問,韓愈卻並沒有任何心虛的表現,甚至他都沒有一絲絲的緊張,只是自顧自的冷哼了兩聲,然後坐在旁邊沉思了起來,似乎是在想什麼問題。
畢竟韓愈也算是趙東來的長輩,以前還是他的上司,無論是現代社會中未曾穿越前的趙東來,還是穿越之後在長安城當夫子的他,都是極爲崇拜韓愈的,所以一時間倒也不敢對他發火,只能靜靜的等着他的答案。
好在韓愈倒也沒有思忖太久,僅僅只是半盞菜的功夫,韓愈忽然深呼吸一口氣,目光炯炯的望着趙東來,詢問道:“東來,你這一次來潮州城,當真只是來看我的嗎?”
“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其它的目的,或者其它的事情要辦?”
“這……”
趙東來略一疑惑,似乎不是很明白韓愈這番話裡的意思。
按理說他們都是那麼熟悉的人了,韓愈沒有理由懷疑他纔對啊。
何況韓愈生性並不是一個多疑的人,可是眼下他的表現又有些與往常大不相同。
不過作爲趙東來十分尊敬的一個長輩,他也只能硬着頭皮迴應:“韓叔父,不瞞您說,我這一次來潮州,確實是有兩個目的。”
“其一自然是來望您老,畢竟您曾經也算是我的至交好友與師傅,您離開長安城的時候,我還在閉關之中,所以沒有能送送您,這一直讓我心中很是不安。”
“所以自我爹辭官歸鄉之後,我便從長安城一路雲遊着朝嶺南而來,爲的就是來探望一下您。”
“當然第二自然是來找湘子的。”
“很好。”
韓愈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隨即追問道:“那你找湘子,又是所謂何事?”
“該不會還是想勸他修仙一事吧?”
“如果真是如此,那你就不要枉費心機了,我是絕對不可能同意的!”
“現在湘子與林貞生活得安靜美滿,我請你們不要打擾他!”
“您誤會我了!”
見韓愈對自己有所誤解,趙東來連忙急切的解釋:“我怎麼可能會要求湘子修仙呢?”
“再者說了,修仙之事並不是人爲勉強就能做到的,要知道有仙緣的人都是上天註定的,豈容我三言兩語就能說得動他?”
“再者,勸他修仙那是李玄的事情,與我何干?”
“我與湘子只談琴棋書畫,不談那些修仙之事,這一點我希望您能充分的相信我。”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湘子眼下已經遭遇危機了,我是過來救他的!”
“你?”
“救他?”
“你真當老夫年事已高老眼昏花嗎?”
韓愈不滿的瞪了趙東來一眼,呵斥道:“東來,我一直覺得你是我所認識的後輩之中,品行最好的。,”
“並且你的學識也很高,我非常的看好你。”
“但是兩月不見,你怎麼也學會說謊了?”
“我怎麼說謊了?”
趙東來不解的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詫異道:“韓叔父,東來句句屬實啊,我這一次來嶺南,確實是來救湘子的。”
“李玄之前曾給湘子算說,說他近期會有一個大劫。”
“也就是上回襲擊將軍府的那個妖女椿樹精,她已經奉命來到了嶺南,爲的就是取湘子性命。”
“這件事情不管你相信與否,我肯定是要找到……”
“閉嘴!”
不等趙東來把話說完,韓愈已經不滿的擺了擺手,制止道:“東來,你的謊言已不攻自破了。”
“方纔你口口聲聲說不是來勸湘子修仙的,那麼剛纔你口中的李玄又是怎麼回事?”
“那個李玄我早就已經見過了,他一直以湘子的師父自稱,爲的就是把湘子給帶回去修仙。”
“既然是李玄指點你過來的,那麼你又有何話可說?”
“罷了,念在你我相識一場的份上,我也不想將你趕出知府衙門,你還是帶着你的朋友自行離開了,以後也不要再來找我了。”
“若是再繼續在我面前提湘子之事,別怪我不念舊情!”
“韓叔父……”
“來人,送客!”
韓愈決絕的朝着門外呼喚一聲,隨即起身朝着內堂走去,只留下一個清瘦的背影給趙東來等人。
這樣的結果顯然也是完全出乎趙東來意料之外的。
原以爲老友重逢,非便痛飲三杯纔對。
現在倒好,屁股都還沒有坐熱,就已經被人給趕出來,而且將他趕走的還是曾經最敬佩的韓愈,這簡直令趙東來有些抓狂不已。
“還發什麼呆呢?”
“走吧,人家都下逐客令了。”
旁邊陸靈發有些生氣的推了推仍然還在沉思中的趙東來,示意他趕緊離開。
“東來公子,我們還是先走吧。”
“等離開這裡之後,再商議接下來的事宜。”
柳青絲相對要冷靜一些,所以她起身的時候,又伸手拽住了趙東來的胳膊,與陸靈雪一道將其脫出了知府。
三人走在人煙已經漸少的大街上,看着那來來回回只有零星幾人的街道,趙東來的腦海中卻是一片空白。
估計他有生之年都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會被韓愈從府上趕出來。
這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被二女架着走了老遠之後,直到看不到知府衙門的牌子時,趙東來這算是清醒了一些。
當下莫名的搖了搖頭,苦笑道:“靈雪,剛纔發生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