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視了旁邊面色平靜的韓湘子一眼,他忽然仰天長嘆一聲,語重心腸的勸解:“湘子,並非叔父狠心,不肯讓你去修道成仙,而是我們韓家目前只剩下你一根獨苗,若你當真隨那邋遢道人去修道了,那我可就成了韓家的罪人了!”
“我理解。”
韓湘子勉強咧嘴笑了笑,其實經過方纔的冷靜思考之後,他也意識到了目前叔父的窘境。
假如設身處地站在叔父的角度去思忖,那麼他的行爲也就不難理解了。
爲此懂事的韓湘子又安慰道:“叔父,方纔我的態度也不是太好,希望您不要再生氣了。”
“如果您實在不願侄兒與那李玄見面,那我日後避開他便是。”
“您切莫因此氣壞了身子啊。”
“你能這樣想就好了。”
韓愈滿意的點點頭,復又詢問道:“湘子,最近這段日子你與林貞走得很近,你對她可有什麼感覺?”
“感覺?”
韓湘子聞言面色一窘,頗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迴應:“林貞非常的聰慧,而且劍術也很高超。”
“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女子,我對她的感覺非常好。”
“但是……”
說到這裡他忽然頓了一頓,隨即反問道:“叔父,方纔您說給我安排了一門親事,不會就是指林貞吧……”
“韓大哥,你們在討論什麼呢?”
不等韓愈回答他的問題,廳外花園中已經響起了林貞那如同出谷黃鸝一般的甜美聲音。
韓湘子匆忙間擡眼一看,身着白色長裙的林貞已經蓮步輕移走了過來,那婀娜的體態和飄逸的氣質,加上傾國傾城之貌,也確實是令人頗爲心動,難怪那日李林樸會當着唐樂宮中數十名王公貴族的面強娶林貞,她確實是有着極大的魅力。
“林貞,你來得正好,快快坐下,伯父有事要與你商量。”
韓愈一改先前那種沉悶的面色,欣喜的吩咐林貞入坐,那熱情的態度與像前對待李玄時的冷漠,完全判若兩人。
林貞並不知道方纔府中發生了什麼事情,當下也沒有思忖太多,便禮貌的坐在了韓湘子對面的椅子上。
“林貞,今日長樂宮沒有劍術表演嗎?”韓湘子故作鎮定的詢問。
“沒有。”
林貞灑然一笑,迴應道:“前幾日李林樸那廝又去長樂宮中滋事,管事人員怕我被他輕薄,所以放了幾天的假。”
“又是他!”
韓湘子聽到李林樸三個字的時候,頓時有種氣不打一處來的感覺。
這廝三翻五次的挑事,可真是沒完沒了!
相對韓湘子的憤怒,林貞反而淡然許多,只見她面色淡然的勸慰:“韓大哥,其實你也不必如此生氣。”
“就憑李林樸那點三腳貓的功夫,我纔不放在眼裡。”
“若是惹得我性起,直接半夜蒙面殺到丞相府,把丞相府攪他個天翻地覆,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囂張!”
“好主意啊,我早就看李林樸不順眼了,要不今晚咱們就蒙面去丞相府鬧他一鬧……”
“你給我閉嘴!”
旁邊韓愈生氣的掃視他一眼,大聲呵斥道:“湘子,你都已經是快二十的人了,怎麼還如此的衝動易怒?”
“你以爲丞相府是什麼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地方嗎?”
“這不是胡鬧嗎?”
“何況你就算今晚把他丞相府鬧的人仰馬翻又如何?”
“明日他們再加派兵馬駐守丞相府,你們難道還能再去鬧一次不成?”
“這種圖一時之快的做法,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方式。”
“如果想要解決李林樸的問題,那最好的辦法就是安排你們完婚!”
說到這裡韓愈又話鋒一轉,側過身去望着旁邊面色有些羞紅的林貞,詢問道:“方纔伯父沒有徵得你的同意便揚言要爲你們二人完婚,似乎有些不太禮貌。”
“所以現在想當面徵詢一下你的意見,你覺得湘子這個人如何?”
“挺好的。”
林貞羞紅着臉掃視韓湘子一眼,復又將目光回落到韓愈的身上,柔聲迴應道:“韓伯父,自從家父離世前吩咐我到長安城投靠您,那您就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如今伯父要爲我指派婚事,林貞自然沒有不從之理。”
“何況韓大哥爲人正直,而且有勇有謀,琴棋書畫樣樣皆精……”
“行,我知道了。”
既然林貞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韓愈作爲過來人又焉有不明之理。
既然林貞這邊沒有問題的話,那麼這樁婚事基本上也就算是成了。
得到了林貞的首肯之後,韓愈心中一塊大石頭便算是放了下來,日後李玄應該也不好意思再過來拆人婚事了。
至於韓湘子本人,他此刻內心就有些五味陳雜了。
一方面他也確實是對林貞有着非常好的感覺,畢竟之前林貞還曾在黑衣殺手面前救過他一命,拋開二人本就情投意合不說,單是這救命之恩,就已經無以爲報了。
何況林貞也確實生得國色天香,而且還頗具俠肝義膽,這方面更是與韓湘子志趣相投。
若是能與這樣的女子結爲終生伴侶,那當然也是一件極美好的事情。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韓湘子也確實有着向道之心。
對於苦苦追求了近二十年的仙道,讓他一朝一夕放棄,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當手持鐵柺的李玄出現在韓府那一刻,他甚至有一種夢想照進現實的錯覺,彷彿修仙之路已經成爲康莊大道,有了明師的指引,飛昇成仙那就是指日可待了。
無奈身後還有韓愈和傳統禮教兩坐大山,無論是哪一坐他都不可能輕易跨過。
所以現在韓湘子的內心,幾乎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心裡百味陳雜,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取捨。
現在的他就像是滄海中的一葉扁舟,沒有人爲他指明方向,也沒有人帶他引航高歌,眼前除了迷霧和波瀾之外,再無其它。
且說春瑛那日在南山之上挺着個大肚子帶着東海惡蛟逃走之後,二人一路潛匿行藏,逃到了離長安城足足有千里之遙的神龍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