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嫁妝
“母親怎麼過來了?恕女兒病弱,不能給母親請安了。”薛梓彤心頭千思百轉,面上
卻不露分毫。低眉斂目柔聲細語的,十足一個敬重母親的乖女兒模樣。
陳凝華看着她的模
樣卻是越發生氣,冷聲道:“你眼裡還有我這個母親?”
“母親何出此言?”薛梓彤故作
驚愕地問道。她是真正有些疑惑,自己醒來不過一個時辰光景,屋子都沒踏出半步,怎麼就惹了
事了?
“你還有臉問?”陳凝華看起來真是氣得不輕,整個身體都顫抖了起來,旁邊一個
身穿大紅宮裝的少女趕忙上前扶住她,爲她撫胸順氣。
陳凝華喘了好半晌,才繼續說道:
“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毒心爛腸的東西,連自己的親妹妹都容不下。今兒個是你妹妹的好日子
,你竟然想讓家裡見血,存心想要咒得你妹妹不得安生是不?”
薛梓彤眼眸微微一凝,她
這處罰的令纔剛出口呢,陳凝華就趕過來了,可見這幾個下人進屋之後就有那見機的給她報了信
了。
她身邊最體面得用的幾個下人都在屋子裡了,外面不過是些粗使的丫鬟婆子,她竟不
知其中還有如此機靈的。
“母親息怒,女兒相信大姐定然不是故意的。大姐身在病中,情
緒難免波動過大,一時失了分寸也是能夠體諒的。”扶着陳凝華的宮裝少女柔柔地開口,看似在
爲薛梓彤開脫,實則句句挑撥。
果然,陳凝華剛纔發泄一通微有下降的火氣瞬間又升騰了
起來,指着薛梓彤怒罵道:“你這個黑心爛腸子的小賤人……”
“母親!”薛梓彤聽到小
賤人三個字,終於忍不住冷下了臉。賤人這個詞侮辱性太強了,她怎麼也想不到一個母親竟然會
用這樣一個詞來形容自己的親生女兒。
薛梓彤當了十年的黑道大姐頭兼上市公司董事長,
久居上位,身上的氣勢自然不是陳凝華這樣一個內宅婦人能比的。陳凝華霎時便被震住了,出口
的怒罵戛然而止,久久說不出話來。
良久,才顫微微地指着薛梓彤道:“你……你你……
”
你了半天,卻是沒有下文,一張保養得宜的臉紅了個透徹,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或
者也可能是兩者參半。
“大姐,母親也是一時氣糊塗了,子不言母過,大姐定能體諒母親
的,對嗎?”宮裝少女一張小臉兒,含愁帶雨地看着薛梓彤。
她只是習慣性地想讓母親教
訓大姐一番而已,卻不想母親竟氣過了頭,當着這麼多丫頭婆子的面說出這般極致羞辱的言辭。
若是傳了出去,大姐可能會背上不孝的名頭,可也難免會有人認爲母親不慈。
這般名聲若
是傳了出去,整個將軍府的聲譽都要降低一層,這可不是她想要的。現在她只能抓住機會,讓大
姐先鬆了口,再想辦法封住其他人的嘴巴。
薛梓彤這時終於給了這少女一個正眼,十四五
歲的丫頭,一身大紅色滾金邊的宮裝,梳着雙鬟髻,頭上戴着黃金嵌紅寶的頭面,一身打扮端的
是華貴耀眼。
薛梓彤搜索了一番自己獲得的少得可憐的記憶,終於從犄角旮旯裡找到了關
於少女的信息。原來這就是今天的壽星,自己如今的嫡親妹妹薛梓柔呀。
真是好一個溫柔
體貼善解人意的妹妹!
薛梓彤心中冷笑一聲,面上表情也是淡淡的,“母親教訓女兒本就
是天經地義的,說什麼體諒不體諒的,妹妹這話說的實在是太見外了。”
上眼藥嘛,誰不
會呀。不過一個十四歲的丫頭,連眼底的情緒都藏不好,想跟她鬥,還太嫩了些。
陳凝華
的性格最是自私,聽到薛梓彤的話,看向薛梓柔的目光不由便帶上了幾分不滿。
“是女兒
說錯話了,女兒也是怕母親和大姐生出嫌隙,一時情急才……”薛梓柔向來是個會察言觀色的,
立刻便擺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到底是自己疼了十多年的女兒,此時看她這模樣,陳
凝華哪還捨得懲罰,一腔怒氣便都轉到了薛梓彤的身上。
她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着薛梓
彤道:“看在你眼裡還算有我這個母親,今天的事我也就不重罰你了,你就給你妹妹陪個禮道個
歉就算了。”
這語氣充滿了高高在上的味道,陳凝華覺得自己剛纔竟然被一向性子綿軟的
大女兒嚇得話都說不出來,很是丟臉。大女兒好不容易服軟了,她自然要討回面子。
薛梓
彤心中不屑,面上卻是一片悲慼,哀聲道:“母親可知道女兒纔剛剛醒轉不久?”
“你什
麼意思?”陳凝華不耐地皺起眉頭,“怎麼,讓你跟梓柔道歉還委屈你了不成?若不是梓柔一直
鍥而不捨地請太醫過來給你醫治,你早就不成了。你不但不知道感激,還心存惡毒,你……”
薛梓彤實在沒耐心聽她繼續嘮叨下去,直接開口打斷了她的話,冷聲道:“母親也知道,女兒
昏睡了兩日,連太醫都認爲女兒可能不成了。所幸得天庇佑,女兒終究活轉了過來,卻不想醒來
屋子裡卻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炭盆是空的,茶是冷的,飯菜更是點滴未見。”
陳凝華張
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發現自己竟無可辯駁。
薛梓彤冷笑一聲,接着說道:“嫡親姐姐
命在旦夕,竟還有興致大排筵席,慶祝生辰,甚至調走了姐姐身邊最得用的大丫頭,還真是體貼
周到的好妹妹。想必是妹妹擔心我死的不夠快,留在世上多受罪罷。”
“你這說的什麼混
賬話。”陳凝華怒喝道,卻是再說不出多的言辭。
她早就習慣了忽視大女兒的存在,小女
兒提出要請幾個知交姐妹來參加自己的生辰宴,她想也沒想就答應了,甚至爲了讓小女兒在好友
面前更有臉面,牟足了勁兒地大辦,一個小小的普通生辰宴竟差點就趕上及笄的規格了,完全忘
了大女兒還躺在牀上生死未卜。
甚至小女兒中午的時候請太醫來爲大女兒診治,她還覺得
多此一舉,心裡巴不得這個礙眼的掃把星立時死了纔好。
此時再回想中午的光景,小女兒
帶太醫來給大女兒診治時,前來赴宴的小姐公子們眼神可不是有些奇怪嘛。
當時她滿心以
爲人家是在讚賞小女兒的姐妹情深呢,這會子回過神來,才明白,當時人家不定在心裡怎麼編排
呢。
心下真真是悔恨難當。
比她更悔更恨的自然是薛梓柔,她故意在衆人面前哀求
母親請太醫來給大姐診治,原本是爲了顯示自己的善良體貼,此時才發現自己竟出了一個大昏招
。
這個圈子裡從來都是藏不住消息的,想必過了不了多久,今日的事便該傳遍京城了,到
時候自己還有什麼臉面出門?
想到這裡,薛梓柔死的心都有了。自己怎麼就一時得意忘形
了呢?
不,這不是自己的錯,錯的是薛梓彤,對,都是她的錯。
薛梓彤長得不如自
己漂亮,在父母面前更是比不得自己受寵,憑什麼站着將軍府嫡長女的位子。只要有她在一天,
自己就算再優秀,也永遠要低一頭?
薛梓彤,薛梓彤……你爲什麼不去死?太醫都說你不
行了,你爲什麼不去死,爲什麼要活過來?
薛梓柔死死地垂着頭,表情猙獰而怨毒。
陳凝華到底年齡見識放在那裡,憤怒了一會兒,便回過了神來。當下最要緊的不是生氣,而是想
辦法把小女兒的名聲挽救回來。
她沉着臉瞪了薛梓彤半晌,纔開口道:“說吧,你要怎樣
才肯放過你妹妹?”
薛梓彤卻並不接她的話,只是柔柔一笑道:“女兒再有半年就要出嫁
了,現在似乎應該開始學習管家理事了,母親以爲呢?”
教導即將出嫁的女兒管家理事本
是慣例,可陳凝華遲遲不提,顯然是並不想教她。她和四皇子已經定親,但四皇子的後院肯定不
會只有她一個人。身爲正妻的自己不會管家理事,好處必然會落到側妃或者其他寵妾手上。若是
她再不受寵,將來的生活必定艱難萬分。
她很不能理解陳凝華的心理,到底是什麼樣的深
仇大恨,能讓她如此算計陷害自己的親生女兒。
可她不是原本的薛梓彤,不會再逆來順受
。該是自己的東西,她就絕不會放手。
“我明天就派管家娘子來教導你。”陳凝華冷下臉
道,派個人過來罷了,也省得將來這事兒被揭出來,別人說自己不慈。
薛梓彤溫柔地笑道
:“多謝母親。對了,教導的範例就用女兒嫁妝裡的莊子、鋪子好了,正好讓女兒熟悉一下自己
的產業。”
身爲嫡女,本應該由嫡母親自教導管家理事,陳凝華卻只派一個管家娘子過來
,這明顯不合規矩。不過薛梓彤對此並不在意,數千人的大集團她都能玩得轉,一個小小的王府
後院如何難得住她呢。
她想要的,從頭到尾不過是那些嫁妝罷了。
“明天我會讓人
把地契一起給你帶過來。”陳凝華咬牙。
薛梓彤的眼底終於浮現出一抹真心的笑意,柔聲
說道:“明天之後滿京城都會知道四妹對我這個姐姐姐妹情深,感天動地的。”
“記住你
說的話。”陳凝華一甩袖,轉身離開。她明白薛梓彤的意思,拿到地契纔會幫小女兒正名,逼得
她即便萬般不願也得將地契拿出來。
“母親慢走。”薛梓彤恭聲道。不管陳凝華的態度如
何,她作爲女兒都不能失了禮儀,有時候一點小把柄都可能讓人萬劫不復,薛梓柔就是範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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