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僕兩
人正說着話,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吵鬧的聲音,薛梓彤不由攢起了眉頭。
“你去看看,外頭
在做什麼,這般吵鬧,成何體統。”她本就喜靜,如今又在病中,更是受不得吵鬧,心下對外頭
的人變存了幾分惱怒。
英兒應了聲,轉身出去。心裡卻忍不住暗自嘀咕,她聽着外頭的聲
音好像就有芳菲、芳草兩個大丫鬟在裡頭,這兩人都是夫人賜下來的,平日裡看小姐不得夫人喜
愛,又仗着有幾分體面,便是小姐也管不住的,自己這會兒出去怕是少不了吃一頓排揎,心下便
有些惴惴的。
只是轉念又想着,如今小姐昏迷了一遭醒來,活像是換了個人似的,看着比
平日裡強勢了百倍不止,說不準今兒便要整治了這起子捧高踩低的,心思便又活泛了起來。
英兒打定了心思,推門出去,果不其然,一眼便看到了被一羣丫鬟婆子簇擁在中間的芳菲、芳草
。這兩人左手裡各攥着一個鼓囊囊的精緻荷包,一看便是裝了不少東西的,右手上卻是各自一個
鎏金點翠的簪子,眼見便是得了主子的賞,正跟衆人炫耀呢。
英兒這纔想起,今兒個正是
四小姐的十四歲芳辰,府里正張燈結綵呼朋喚友地慶賀呢。早上管家娘子便以人手不夠爲由,調
了芳菲、芳草兩人去幫忙。這會子兩人得了賞,想必是四小姐覺得伺候的好了。
想到這裡
,英兒心下不由便爲自己小姐又是心疼又是不忿。自家小姐知書識禮,溫柔貌美,明明哪裡都是
好的,偏偏不得夫人喜歡。嫡出的大小姐,卻是連奴才都敢作踐。
這四小姐平日裡看着也
是個好的,如今看來,卻不過都是表面功夫。不過一個十四歲生辰,又不是及笄,又不是整壽的
,何必如此大操大辦。況且這嫡親的姐姐還在牀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呢,她怎麼就能有那好心情
?竟還調走姐姐身邊最得用的丫頭,都沒想過姐姐正是需要人照料的時候嗎?
英兒越想心
裡越不是滋味,只是自己不過是個小丫頭,怎麼也質問不到主子頭上去,一腔怒火便都發泄到了
院中吵鬧的一羣人身上。
當下便沉下臉,厲聲喝道:“沒眼力見兒的蠢物,不知道小姐身
上不舒坦呢嘛,吵吵什麼。就是咱們小姐平日裡太仁慈,才慣得你們無法無天的。小心哪日真惹
得小姐不高興了,都發賣了出去,讓你們哭都沒地兒哭去。”
芳菲、芳草得了賞,自詡在
主子面前得了臉,正得意着呢,那容得下別人給自己臉色看。更何況英兒雖得薛梓彤看重,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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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她們二人是長輩賞賜,只堪堪得了個二等丫鬟的位子,平日裡還得受二人管束。
只是芳
草心思多些,聽了英兒的話,臉色雖不好看,卻是不吭聲。
芳菲卻是個爆竹般的性子,當
下便拉下了臉子,揚聲和英兒嗆了起來,“我倒是誰呢,原來是英兒呀。怎麼着,這是在大小姐
面前得了臉,就連個長幼尊卑都分不出來了嗎?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給姑奶奶臉色看!”
“我是不算什麼東西,可我代表的是大小姐,你們這般做派,莫說給你們臉色看,便是打了出去
都是該的。”英兒雙手叉腰,好不相讓地道。
芳菲不屑地嗤笑一聲,“代表着大小姐,好
大的威風喲。大小姐在哪裡?別告訴我說在屋裡睡着呢。”
在她看來,大小姐這都在屋裡
昏迷了兩天了,太醫都沒法子把人弄醒,指不定就不行了,哪還能管到她的頭上?況且這大小姐
自來就是個軟麪糰的性子,就算當着她的面論起理來她也是不懼的,更何況對着英兒一個小丫頭
。
英兒一聽這話就猜到了芳菲心裡的想法,這是以爲小姐要不行了,準備另謀高就了呢,
怪不得這兩天時不時就巴巴地湊到四小姐身邊。
“小姐確實在牀上,不過沒睡,醒着呢。
”英兒冷笑道:“鼠目寸光的東西,真以爲自己是那人人爭搶的香餑餑呢。背主另投,以爲能有
什麼好下場?”
主子和奴才向來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小姐雖然不受將軍和夫人寵愛,他
們這些跟着小姐的奴才在府裡也沒什麼臉面。但若小姐真的有個三長兩短,他們的處境絕對會比
現在更慘。
沒有哪個主子會喜歡跟過別人的奴才,更何況現在府裡其他地方根本不缺人手
,說不定等着他們的下場便是被髮賣出去。
芳菲壓根沒把薛梓彤放在眼裡,聽說她醒了,
不但不害怕,反而還有些遺憾自己失了投奔好前程的機會。
對於英兒的話,更是半點沒放
在心上,只覺英兒是心中嫉妒,故意咒她呢,當即便雙手叉腰,橫眉豎目地罵了起來,“好你個
小蹄子,我說你今兒個怎麼就猖狂起來了,原是仗着大小姐撐腰呢。咱們這就到大小姐面前分說
分說,我們姐妹不過是依了管家娘子的令前去幫忙,怎麼就成了背主另投了。”
說着,擡
手拉着英兒就往屋裡闖。
英兒年小力弱,自掙不過她,只能被她拖着進了屋子。芳草緊隨
其後,幾個好事的小丫頭也鬼鬼祟祟地跟了進來。
英兒與芳菲爭吵時並沒有把房門關嚴實
,薛梓彤在屋子裡把她們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吵鬧的聲音讓她頭疼欲裂,芳菲的話更是讓她惱
怒異常。
此時看到一大羣人呼啦啦涌進來,臉色不由又難看了幾分,冷聲道:“本小姐醒
來小半天了,屋子裡就一個英兒在旁邊伺候着,倒是不知道咱們院子裡原是有這許多人的。”
一衆丫頭聽到她這話頓時愣在了原地,大概是都沒想到一向唯唯諾諾的大小姐竟會說出這般犀
利的言辭。
幾個小丫頭回過神來更是面露懼色,忙不迭地跪下請罪。她們習慣了不把這位
大小姐放在眼裡,又正是好玩的年紀,眼看着今日四小姐做壽,院子裡一派熱鬧光景,哪裡能耐
得住性子,便紛紛跑出去看熱鬧去了。
只是這事兒若是大小姐不追究,一切自然沒什麼。
可如今大小姐這模樣,分明惱了,芳菲、芳草有夫人撐腰可能不會有事,倒黴的可不就是她們這
些沒依靠的小丫頭了嘛。
一時間,屋子裡還站着的只剩下了英兒、芳菲、芳草三人。
“大小姐恕罪,奴婢們並未有意躲懶,實是奉了管事娘子的令去前院幫忙的。”芳菲梗着脖子說
道,她並不覺得自己有錯。
薛梓彤輕笑一聲,轉眸看向芳草道:“你也是這麼想的?”
“請小姐恕罪。”芳草垂首道,身體卻依舊站得筆直,看來也是沒有把她這個大小姐放在眼裡
。
薛梓彤笑意盈盈地看着兩人,輕聲道:“好,很好。看來本小姐的身邊真是出了兩個能
人,這府裡離了你們就轉不起來了。小姐我年輕福薄,可用不起你們這般金貴的人兒。”
芳菲和芳草微微一顫,不可置信地看向薛梓彤,這是什麼意思,是要趕她們走嗎?她們雖然一心
想着離開這位不受寵的大小姐另謀高就,可主動離開和被趕走卻是完全不一樣的。
“大小
姐憑什麼敢我們走,我們犯了什麼錯?”芳菲不服氣地嚷嚷道。
芳草也不再閉口不語,說
出來的話也比芳菲有條有理得多,“大小姐明鑑,奴婢一心侍奉大小姐,只是奴婢只是一個小小
的婢女,大小姐當時正昏睡不省人事,奴婢怎敢反抗管事娘子的命令呢。”
“你這是在怪
本小姐護不了你們?”薛梓彤似笑非笑地看着芳草。
芳草抿着脣,直直地看着薛梓彤並不
說話,意思卻很明顯了。
薛梓彤微微一笑道:“你有些小聰明,不過沒用對地方。”
她需要人手沒錯,但背叛過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這樣的人她絕不會再用。
薛梓彤又看向跪
在地上的幾個小丫鬟,輕聲道:“但凡今兒個無故擅離職守的,每人去李護院處領十板子,你們
可服氣?”
“小姐仁慈。”衆丫鬟聽着,紛紛鬆了口氣。
十板子並不算多,到時候
再和行刑的護院求求情,下手輕點,塗上藥兩三天就能痊癒。
“至於芳菲、芳草,你們兩
個是夫人賜下來的,本小姐處置不了,就回了夫人,由夫人處置吧。”
“大小姐真是好大
的威風。”薛梓彤話音剛落,房裡便闖進了烏泱泱的一羣人,當先一位華服美飾甚是威嚴的中年
婦人,眼含怒氣地瞪着薛梓彤。
看到婦人的瞬間,薛梓彤的心臟不受控制地傳來一陣悶痛
,眼眶酸酸澀澀的,似有無數委屈縈繞。
薛梓彤微微皺眉,這些感情並不屬於她,應當是
原主身體裡殘留的意識,只有看到格外在意的人才會顯現出來。
而面前這位婦人,正是原
主在意的人之一。她就是將軍夫人陳凝華,原主的親生母親。
可這位本應最疼愛維護孩子
的母親,卻是對自己這個大女兒深惡痛絕。若說是重男輕女,可爲何卻對同是親生女兒的四小姐
愛若珍寶?
這個疑問是原主一直到死都縈繞在心頭的執念,薛梓彤想,她既然佔了這具身
體,便該幫原主解開這個疑問,算是了了她的遺願。她討厭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