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都是他主動給寶兒打電話,這次倒沒想到寶兒會打過來,詫異了剎那,原本情緒有些低沉的安宇昔,心情立刻好了不少,衝那邊笑道:“誰也沒有你不夠朋友,躲起來就是幾個月,終於想起我這個人了?”
“鬼才願意想你!”那邊寶兒用日語頂了一句,“要不是天天看到你的新聞,又有人一直威脅讓我給你打電話,誰願意搭理你啊!”
話音未落,安宇昔就聽到那邊隱約有個女聲笑罵:“不要賴我們,明明是你自己炫耀你和安宇昔是好朋友……唔……”
“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寶兒“兇狠”地叫道,隨後威脅安宇昔:“剛剛有聽到什麼嗎?”
安宇昔就笑:“呵呵……沒有,我的日語不好。”
寶兒在那邊滿意地哼了一聲,周圍又立刻嘈雜起來,有人在吹口哨,有人鼓掌,聽環境大概是在哪個聚會上面。
然後這些聲音漸漸變弱,大概是寶兒拿着手機走開了,果然,又等了一會兒,寶兒的聲音再次響起:“Oppa,謝謝配合我。”
“怎麼樣,面子夠了吧?”
寶兒嘿嘿樂了樂,“夠了夠了,你還真夠朋友……對不起啊,Oppa,我那麼長時間都沒有……”
“算了,過去的事想那麼多幹什麼?”安宇昔打斷她的話,“聽你說話,心情已經調整的差不多了吧,這就很好了,其他都是細枝末節,不用那麼在意。”
“呵,你呀……”語氣似喜似無奈地呢喃一句,不過關係畢竟不同,寶兒也不再多說那麼多客套話,直接問道:“最近有時間嗎?找個時間我們見一面吧,說起來,你現在家麼?真是,你現在可是不得了啊,你不知道你在日本娛樂圈名氣有多大,剛剛那個說話的女人,你知道是誰嗎?”
安宇昔對日本娛樂圈瞭解很少,主要是這個市場的內容生產環節是封閉的,排他性很強,韓國音樂能在日本初步站住腳,與韓劇韓影過去近10年韓流傾銷的努力離不開。
他對日本明星知道的也不多,搜了搜記憶,沒想起自己知道的哪個明星的聲音和那個女聲類似,只好接道:“誰?”
“幸田來未!”
“不認識···”
“···”
這讓寶兒很不滿:“喂,你的反應也太冷淡了吧!”話剛說完,她陡然想起什麼,怔了怔,旋即苦笑:“算了,你現在確實不用把這些東西看在眼裡了……好了,安大老闆,什麼時候有時間見一面?”
“隨時都可以。”安宇昔在那邊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含糊。
每次面對朋友,他大多都是這樣的態度,將決定權交給對方,和他當了這麼久的朋友,寶兒自然知道這點,但再次聽到這樣的回答,她還是不免翻了翻眼睛:“你是男人誒,這種事應該你決定的吧?真是,難道我要10分鐘後見面,你還能立刻過來啊?”
“呵呵……”
“真拿你沒辦法……這樣吧,後天等我電話。”
“你在日本,我在首爾好麼?你來我家?”
“千萬別!”寶兒連忙拒絕,自從她事業滑坡,宣佈靜養休息一段時間後,報刊雜誌對她的關注不但沒有降低,反而更感興趣了,特別是一些花邊小報的狗仔隊,整天徘徊在她的出租屋下,想要拍到她這個曾經的韓國歌姬,在事業滑坡後有沒有頹廢、酗酒、墮落之類的新聞。
這世界上總有許多心理陰暗的人,不吝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並喜歡以他人的負面傳聞取樂。
“哈,原來你也會害怕,當初是誰說自己早就看開了,還安慰我的?”
聽着話筒裡安宇昔的嘲笑,寶兒的容顏也明亮起來,她知道,他說的是04年的時候,自己住到城堡裡,結果被媒體炒作的事。
回想着那個夏天,她的眼眸迷濛了剎那,俱樂部色彩斑斕的走廊裡,五顏六色的光線匯聚成的迷幻光影照在她的側臉,走廊有一段是通透的,開了觀景窗,窗外是紙醉金迷的銀座。
她站在這片被迷幻氣息浸染的燈光之中,胸膛裡迴盪的,卻是彷彿那處記憶裡,夏季熾熱的陽光一般的暖和。
她沒想到,他還記得。
“你還在日本吧?正好,我要帶秀妍和秀晶來度假,你請客怎麼樣?”
“真的!好啊!”聽到安宇昔說要來日本,寶兒的語氣有些雀躍,隨即便有些懷疑,“不是騙我吧!”
確定沒有騙人,和安宇昔又說了幾句,約定後天等電話,寶兒掛斷手機,沒有回包廂,而是倚着那段觀景窗,看着外面連夜空都被渲染得五光十色的銀座。
沒多久,距離不遠的包廂的門打開,喧鬧嘈雜了剎那,又被關閉的門扉阻擋,一個人影慢慢走過來,模糊的燈光看不太清,不過,寶兒稍稍望了一眼,就沒再關注了,她知道是誰。
“喂,一個人在這裡幹嘛?”對方走到近前,燈光下是一副妖豔的妝容,眼角點綴的亮片於燈裡閃爍着迷離的色彩,望着寶兒遠眺窗外的側影,她笑道:“酒喝多了想裝文學少女啊?你都多久沒去上學了小姐。”
寶兒衝她翻個白眼。
來人是幸田來未,是因爲差不多同年進入艾迴,最初取得的成就也接近,所以在當初那幫或者星光熠熠,或者泯然衆人的艾迴藝人中,地位相似又脾氣相投的兩人,不可避免地互相靠近、幫扶,後來就成了好朋友。
很少有明星私下的脾氣會同舞臺和鏡頭前一樣,比如幸田來未,這個歌迷眼中火辣性.感,精明而又頗有才華的偶像,私下生活裡卻大大咧咧,甚至說話開玩笑有時也不經過大腦。
不過幾年相處,寶兒早就習慣了,沒有說什麼,依舊望着外面的世界。
幸田來未也不介意,沒有形象地一肘撐着護欄,撅起屁股趴在寶兒身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寶兒摸了摸臉:“你幹什麼呢?”
幸田來未沒有回答,又盯了片刻,方纔忽然問道:“說,你是不是喜歡安宇昔?”
寶兒一愣,“我……”
“別想狡辯!你以爲我沒談過戀愛?我的大小姐,你現在左臉寫着‘思春’,右臉寫着‘幽怨’啊,剛給他打完電話就這樣,瞎子也能看出來你的心意了!”
“你才思春呢!”寶兒沒好氣地給了她一拳,不過也被她逗得笑了出來,但這絲笑容,很快又隱沒在淡淡的思緒下。
她當然知道自己的情緒不正常,拿起電話,她可以哈哈笑着做出各種開心的樣子,但她知道,當他的聲音闊別多日,再次傳入耳中的剎那,她的大腦就被回憶佔滿了。
腦海裡漂浮的,是許多許多以爲淡忘,可是這刻無比清晰的畫面。
04年,第一次見面他帶給她的驚訝,是他那麼年輕,居然可以寫出那麼深刻的歌曲,他們合作了《Never_say_good_bye》,她最愛的就是Hip-pop了,更喜歡的就是柔情繾綣的《一分一秒》,有時候還想着,其實那首歌她也能唱的,可惜……他爲她的未來着想,要她考大學,爲她找了門路,還爲她寫了一首歌《歐若拉》,還有就是她從14歲開始,再沒有過像那天一樣,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逛喜歡的商店,去遊樂園玩喜歡的遊戲,與許許多多的人擦肩而過,不用擔心會引來公司的責難,經紀人的呵斥和逼迫。
他就陪在她身邊,陪她走過步行街,陪她走進人羣,走在風高氣爽,池水瀲灩着明澈的波紋,魚兒甩動着尾巴,枝葉擺動着嫩綠與花香的公園裡。
無數畫面紛至沓來,想起曾經在前往東京的飛機上,倚靠他的肩膀睡着的感覺,想起了……許多許多。
於是,鋼琴聲響在回憶的心湖,那湖飄蕩着霧氣,宛若少女的輕紗,迷濛的霧靄之中,冰涼的石板路蜿蜒向湖邊幽靜的樹林。
赤足的少女,在霧氣環繞的林間舞蹈,腳下露珠瑩然,倒映着她的影子。
她想走出桎梏,想追逐那個背影,但一步踏出,落地的卻是遲疑。
繾綣的心緒徘徊於心頭,寶兒揉了揉額角,沒有再出言反駁幸田來未的話,看着窗外的銀座,一個人默默想着心事。
瞧她這個樣子,幸田來未就算神經再大條,也多少明白了什麼,不再提起關於安宇昔的話題,陪着寶兒望向外面。
作爲整個東京最繁華的地區,銀座的夜晚沒有任何一個角落與黑暗有關,冷靜也與這片空間無緣,霓虹的燈火遍灑於空間之中,街道上人羣組成的潮水密密麻麻地擴展到視野的遠方,無數高樓聳立在天穹之下,星星和月亮都被掩去了光輝。
“其實有錢人也沒什麼好的。”
看了片刻,幸田來未忽然說道。
作爲去年爲艾迴大賺百億的當紅歌姬,她的這句話,讓寶兒很是詫異,有些懷疑她發燒了:“你錢賺夠了?”
“什麼呀,我是說生活。”不滿地瞥了寶兒一眼,幸田來未說道:“越有錢的越短命,你看那些高樓,一個個高的嚇人,整天在上面住,絕對死的很早。”
“……”寶兒呆住,住高樓和死的很早有必然聯繫嗎?
似乎看出了寶兒的想法,幸田來未鄙視道:“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當初你要你回去上學你又不聽,現在看看,沒文化真可怕!”
這番話端的是苦口婆心語重心長,說罷,幸田來未看起來特正經地向逃學的沒文化人士灌輸常識:“因爲樓太高了,缺氧啊,笨!”
“…………”
“爲什麼現在日本那麼多心腦血管病的患者?還有什麼低氧血癥啦、高原反應啦什麼的,都是這麼來的!唉,說這麼多估計你也不懂,反正我決定了,以後不住高樓,而且要在35歲之前結婚生孩子!”
“呃……爲什麼……”
幸田來未用“你是傻瓜嗎”的眼神瞪着寶兒,“還能爲什麼,當然是35歲之後,女人**裡的羊水就腐爛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