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在馮爵房間客廳對方沙發上,茶几上放着關於亞斯的資料。
馮爵嘆了口氣,“常聽人說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這句話原來也不是沒有道理。”
馮爵這種同情的語氣讓顧長卿心中一沉。
她看向資料,耳邊聽到馮爵在說:“五年前,他們全家出了車禍。本來負責全家經濟開支的母親死了,弟弟因爲車禍又患上了心肌炎,對於他本身的心臟病來說更是雪上加霜,一個月裡大部分的時間都住在醫院,政府救濟相對與龐大的醫藥費來說,根本就是杯水車薪。亞斯要撫養和治療弟弟,年僅15的他無奈之下只好輟學,帶着弟弟去到拉斯維加斯,這也是因爲亞斯曾經在那裡欠下一筆地下債務才留下的一絲線索……”
顧長卿看着資料上的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臉色越來越沉
“急需弟弟醫藥費的他不得已向地下錢莊借了一筆錢,可是他弟弟的醫藥費本來就是個無底洞,爲了還錢,也未了填這無底洞,亞斯……”
馮爵說到這裡停了下來,再嘆一口氣。
顧長卿見他停下來,就將資料上的文字念出:“拉斯維加斯曾經最著名的男妓——威廉。”她冷笑一聲:“怪不得我請的私家偵探查不到他的資料,原來他在外面改了名字。”
資料上顯示,在之後長達四年多的時間裡,亞斯一直以威廉的名字從事這種性工作,而且轉戰全國各地,“他一直用這種方式賺錢,所賺到的錢一用來治療弟弟,二用來尋找合適的心臟來源。不肯花錢,光等着醫院安排,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當我看到這些資料後,又去查了亞斯最近的出入境資料,發現他前幾個月曾經去過中國,目的地正是北京。我想結果已經很明顯了,他出現在你面前,必然是受到你後母的委託,而原因,不外有兩點,一是爲了錢,二是爲了心臟來源。或許他覺得,他們身上有中國人的血統,中國又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能找到合適心臟的機會很大……”
馮爵緩緩說。
顧長卿將面前的資料合上,轉過頭看着馮爵,目光冷沉,“馮爵哥哥,你覺得他很可憐是不?你覺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可以原諒的是嗎?”
“不是!”馮爵很果斷地說,他將她的手握在手裡,發現她的手冰涼,他握緊它,想要溫暖它
“長卿,不可否認,他的身世是很可憐,一個人能爲家人做到這個地步,也不是容易的事。可是,這不能成爲傷害別人的理由,就是在法律上,也不可能接受這一點。”
顧長卿稍稍鬆了一口氣,接着冷哼一聲,“不錯,難道就因爲他悽慘,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傷害別人嗎?這種人,不管有什麼理由都不能饒恕!”
他爲了給他弟弟治病,找心臟,就可以將她推到地獄裡嗎?他的弟弟或許會因此活蹦亂跳,可那是用她所有的痛苦換來的!在他弟弟重獲新生的時候,她正在戒毒所裡一次又一次地嚎叫,一次又一次的哭泣,一次又一次的被捆綁,一次又一次地掙扎!暗無天日,生不如死!
她爲什麼要同情他?他的痛苦,他弟弟的痛苦都不是她造成的,可是,她的痛苦卻是他直接給予的!無情的,滅絕人性的,難道就因爲他有着這樣那樣的理由,她就活該?
她纔不會因此而原諒他,放過他!不會!絕不會!
“馮爵哥哥,我們該怎麼對付他?”顧長卿恨恨地問。
“長卿,你爲什麼一定要對付他呢?他雖然是你後母派過來的,或者有着不可告人的陰謀,但是迄今爲止,他並沒有對你做什麼。”馮爵柔聲說。
顧長卿聽到他的話,心一下子提起來,她甩開他的手,激動地說:“那是因爲他還沒有來得及做什麼!因爲我已經發現了他們的陰謀,可是隻要我稍稍遲鈍一點點,你可知他會對我做出怎樣的事?你可知我會有怎樣的下場!”
她站起來,臉色蒼白,全身不受控制地顫抖,她看着他大聲說:“他的出現本來就是陰謀!他一直在想盡辦法地誘惑我,他對我存着險惡的心!這種人難道不該受到懲罰?馮爵,你爲什麼要幫他說話!”
“長卿,你冷靜一點!”馮爵提高了聲音,接着他也站起來走到顧長卿的身邊,雙手撫住她的肩膀,顧長卿氣他不支持自己,肩膀一扭掙開他,馮爵沒有生氣,也沒有放棄,反而更上前一步,將她擁進懷裡,她大力的掙扎,甚至捶打他,他由着她打,卻只是溫柔地抱住她,輕輕地撫摸她的背,緩緩地叫着她的名字。
“長卿,冷靜一點……長卿……”
顧長卿在他一聲聲的呼喚下,慢慢冷靜了下來,她靠在他懷裡,全身因爲剛纔的激動掙扎而有些虛脫感,她喘息着,微微地顫抖着,過來一會,才輕輕地說:“馮爵哥哥,如果連你都不能支持我,不能理解我,那我還能期盼什麼?”
馮爵抱緊她,“長卿,我不是不支持你,也不是不理解你,更不是要爲亞斯說話。亞斯對於我來說無關緊要,你對我纔是最重要的,我怎麼可能不爲你着想,卻爲他說話?只是……”
馮爵抱着她在沙發上重新坐下,然後鬆開她,讓她面對着他,看着他的眼睛。
“長卿,你告訴我,你的最終目地是什麼?”
顧長卿不假思索地說:“我要讓所有害過的我以及我在乎的人的那些禽獸都遭受同樣的痛苦,我要拿回屬於我的一切!這一點,就算賠上我的性命,我也不會改變!我無法忽略這些去開始我的新生活!”
“可不是?”馮爵笑了笑,聲音儘量輕柔,像是一隻無形的手,安撫她敏感的神經,“你的敵人是你後母,甚至是你……父親,那纔是你的最終目的!亞斯是什麼?亞斯無關緊要,只是邱婉怡手中一顆微不足道的棋子!你需要費勁心裡地去對付一顆棋子?你每一個動作,其實都有着一定的風險,你需要爲了這個人去冒風險?”
顧長卿搖頭,“亞斯不是無關緊要,他……他……”
“他怎麼?”馮爵看着她。
顧長卿想起他絕對不可能相信重生這回事,又無力地低下頭,“他居心叵測,他不懷好意!”
“長卿,何必斤斤計較還未發生的事情?做事,看問題都要從大局出發。亞斯既然是一顆棋子,他可以是邱婉怡的棋子,也可以是我們的棋子!”
“我們的棋子?”顧長卿不解地看着他,“他能有什麼用?”
“如果他真的和邱婉怡有過某種見不得人的交易,我們要是能讓這種交易在適當的時候揭穿,對於邱婉怡就是一種打擊!甚至還可以牽連到你父親的身上,到時,必將取得意想不到的好效果!將來你要拿回顧氏,這也是很好的理由!”
顧長卿怔了怔,馮爵說的很有道理,這種事情能夠利用的好,確實能幫助事情的進展……
“可是我們又該怎麼控制亞斯?”
馮爵淡淡道;“很簡單,給他想要的。他最想要的還是可以和他弟弟相匹配的心臟,只要我們能先你後母一步找到心臟來源,他就能爲我們所用!”
“可是要收買他,就會暴露我的實力,他如果能出賣邱婉怡,自然也能再出賣我,我不相信他!”顧長卿冷冷道。
“這個我已經想好。”馮爵說。
顧長卿聽着這句話,心中忽然有一種踏實的感覺。她坐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他,他微微彎着腰,身子前傾,頭微微垂下,陽光從一旁的落地窗透進來,照在他臉上,將他一邊的臉微微照亮,這樣的他看上起是那麼的沉穩可靠。
“之前先不要跟他提起這件事,我知道他弟弟在哪個醫院,自然有辦法弄到他弟弟的資料,我會想辦法儘快在國內找到心臟來源,如果真能有相匹配的心臟,我一定能比邱婉怡先一步找到。有了心臟,就有了和他談判的資本!只要他弟弟做了心臟移植,然後我們再讓他們隱姓埋名去到另外的地方,給他們創造一個很好的生活環境,讓他們快樂健康的生活。美國這麼大,邱婉怡沒有一定的關係,可找不到他們。而他們也沒必要出賣我們。等我們需要他的時候,他自然不會推辭。”
馮爵每說一句,顧長卿的臉色就白上一分,當聽到他說要讓他們健康快樂的生活時,顧長卿的心臟猛地一收縮。
那一瞬間,她眼前發黑,似乎能呼吸都難以繼續。
健康快樂的生活……
好好笑,他將她害的那麼慘,她還要出錢出力讓他們健康快樂的生活?
是的,他都說的對,這是個很好的計劃,要是真能成功,亞斯也許能在最關鍵的時候起到很大的作用……
是的,他說的對,這一世,他還沒來得及傷害她,還未造成無法挽回的錯誤……
可是,她曾經所承受的痛苦難道就不存在了嗎?他帶給她的傷害難道都是假的嗎?
她的哭泣,她的掙扎,她曾經的痛不欲生,他所帶給她的一切傷害就這麼一筆勾銷了?
她還要給他健康快樂的生活?
顧長卿臉色變得像紙一樣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