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一直睡到快晚飯的時候。
馮爵起來下了樓。樓梯口的旁邊就是廚房,容媽和小明媽正在裡面忙碌着,容媽轉身見到馮爵,連忙放下手中的事,在圍裙上擦乾淨手,笑着迎了上來。
“馮少爺,睡的還好嗎?酒醒了沒有,頭還痛嗎?”
容媽比馮爵矮了幾乎一個半頭,所以馮爵回答容媽話的時候,微微欠着身子,低下頭,“我好多了,頭也不痛了,謝謝您的醒酒湯。”
這個動作讓容媽心中的歡喜又多了幾分。
在顧家工作那麼久,容媽見的少爺公子多了去了,還沒有哪個像他這麼遷就尊重一個傭人了,可見這個男孩子有着很好的品質。
容媽笑呵呵地說:“馮少爺,這裡油煙大,我們到大廳去坐。”說完大聲叫來了兒子,讓他到廚房裡幫忙。
容媽帶着馮爵來到大廳坐下,又泡了茶給他喝。回頭見馮爵四處看,像是在找什麼似得,就笑道:“小姐見你睡着,下午就到李佳家裡去了,待會就會回來。”
馮爵被容媽看穿心事,臉上微微發熱,他接過容媽遞過的茶杯,趁着喝茶掩飾自己的窘迫。
容媽在他對面坐下,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他。看得馮爵頭皮發麻。
“馮少爺今年多大了?”
馮爵雙手握着茶杯,中規中矩的坐着,有些許的不自在,但還是很認真地回答了容媽的問題、
“我已經滿了十八歲了。”又道,“容媽叫我馮爵好了,不用稱呼我爲少爺這麼客氣。我也不是什麼少爺。”
“我一直這麼稱呼小姐的朋友的,習慣了。”容媽笑了笑,“我們小姐沒有多少朋友,馮爵少爺能到這裡來,可見和我們小姐很要好了?”
馮爵被她問得很尷尬,不知該什麼回答,他摸了一下脖子,笑了笑。
不過容媽似乎也沒打算他會回答,她繼續笑着說:“我們小姐人很好了,又乖巧,又好心腸,我只不過是顧家的傭人,她都對我很好,如果不是她帶我去做身體檢查,我都不知道我有心臟病。知道我有心臟病後,便叫我回來修養,幾乎每天都會打電話過來提醒我吃藥,還提醒我兒子定期帶我檢查。,這次又專程來看我,還說要親自帶我去醫院檢查了!你說,有哪家的主人會這麼關心傭人?”
馮爵一手託着杯子,一手在杯身上無意識地來回撫摸,嘴角浮上笑容,“也確實挺難得的。”
容媽高興地一拍大腿,“馮爵少爺也覺得我家小姐是好女孩吧!”
馮爵回想起顧長卿哄小孩的那一幕,又想起她出席了趙毅父親的追悼會,安慰趙太太的情景,他擡起頭,看着容媽笑了笑,“當然,她是個好女孩!”
那麼……自己爲什麼還要懷疑她?爲了追尋答案,還不惜千里迢迢地找到這裡來。
朋友之間也貴在信任,他既然相信顧長卿是個好女孩,就應當相信,她不會做出那種傷害別人的事。
他釋然的笑了笑,早先的焦躁和憋悶在這一刻消失於無形,心中安定了下來。
這時,容媽又嘆了口氣,“可惜小姐命就不怎麼好了,人家都以爲她是千金小姐,一定幸福無比,可是她的苦處,外人又怎能瞭解?”
馮爵擡起頭看着她。
容媽繼續說:“小姐14歲就死了娘,她爸爸也只顧着工作,不大關心她,沒多久後孃又進了門,那個後孃……”
正說到這裡,外面傳來了顧長卿歡快的聲音:“容媽,我們回來了!”剛剛好打斷容媽的話。
容媽聽到顧長卿的聲音,轉眼就忘記自己剛纔說的話,起身迎了出去,“小姐回來的正好,很快就吃飯了,李佳家裡好不好玩啊!”
馮爵站起身,走到門口處,卻見顧長卿和李佳一前一後地走過來。
天際被夕陽染紅,絢爛的晚霞猶如潑墨一般層層渲染開,整個大地都籠罩在這片淡淡的紅光中。
她的臉似乎也被着晚霞給染紅,紅彤彤的一片,雙眼亮晶晶的,臉上的笑容很燦爛,他從未見她笑得如此開心過
她笑嘻嘻地走到容媽的身邊拉着她的手說:“好玩啊,李佳家裡養了好多豬,我和李佳拿菜葉子餵它們,它們囉囉囉的過來搶食吃,太有意思了!”這個時候的她興奮而快樂,像個孩子了。
像是被她的快樂所感染,他也情不自禁地笑起來。他喜歡她這個樣子。
隨後上來的李佳笑道:“容媽你一定想不到,你的寶貝小姐和豬都能玩的很開心!”
“去去,說話難聽死了,待會沒你的飯吃!”容媽笑罵。
“你不給我飯吃,我就搶你家小姐的飯吃!”
“你敢!”容媽打她
李佳抱着腦袋躲到顧長卿身後,大叫:“姑媽偏心!”
顧長卿被李佳推得東倒西歪,三人笑成一團。
這時,李佳看到門口處的馮爵,大聲打招呼,“馮爵!”顧長卿已經告訴她,馮爵不愛少爺公子這一套。
顧長卿這才發現馮爵的存在,想起剛纔瘋鬧的樣子被他看到,有些不好意思。
她收了收臉上的笑容,向他走去,“已經沒事了嗎?”
“沒事了,不好意思,麻煩你們了!”馮爵笑着說。
李佳也走過去,笑着說:“大家都這麼熟了,不用這麼客氣的。朋友就是用來麻煩的!”說着將顧長卿推向前,笑道:“儘管麻煩,儘管麻煩,我們都沒有意見的!”
馮爵看了顧長卿一眼,笑了笑。顧長卿回頭瞪了瞪李佳,李佳朝着她做了個鬼臉,然後挽着容媽走了進去。
顧長卿回過頭,見馮爵仍然看着自己,嘴角含笑,目光深邃,夕陽將他半邊身子染成金紅色,一邊的眸子呈現出一種瑰麗的色彩,讓他的目光更添一種奇異。這樣的他,這樣的目光,讓人不敢直視。
“進去吧,飯菜已經上桌了。”顧長卿轉身進了屋。
晚飯的時候,馮爵被安排坐在顧長卿的身邊。李佳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經常叫顧長卿夾菜給他,弄得顧長卿夾也不好,不夾也不好。到後來,索性大方些,不用李佳叫,也夾給他,馮爵也不知道是不是中午光顧着喝酒,沒吃飽,晚上吃了不少,只要是顧長卿夾給他的,他都吃了,好像還挺開心。
顧長卿捉弄心起,又夾了不少的菜給他,將他的碗堆得像座小山似得,看他吃不吃得下!可是他依然面不改色,眉毛都不動一下,慢條斯理地吃着,將她夾的菜一點點地吃下去,姿態很優雅,很從容,一點都不見狼狽和急促。
見他這樣,她又覺得不好玩了。怕他撐着,就不再夾給他。誰知,卻聽到他小聲地說:“你也吃,別光顧着我。”
顧長卿嘴角一抽,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
對面李佳和容媽看到這裡,不禁相視一笑。
這時容媽忽然開口說:“我們附近有個風景區,馮爵少爺難得來一趟,明天讓我兒子帶你和小姐一起到那裡去走走看看。”
馮爵放下手中的碗筷,擡起頭,歉意地說:“不好意思,我明天早上就要走了,我家裡還有點事情……”
大家都愣住了,既然家裡有事,還急急忙忙地趕過來做什麼?
顧長卿心中一緊,難道真的是爲那件事情來的?
“沒有關係,下次有時間再來玩。”容媽笑着說。
李佳眼珠一轉,笑道:“可是難得來一趟,總不能白來。今晚月色這麼好,長卿,你帶着馮爵四處走走吧!”
顧長卿正想找藉口推掉,身邊的馮爵卻滿口答應,“好啊,我正有此意。”他看着顧長卿。
顧長卿低下頭去。
吃過飯,李佳就將顧長卿推了出去,對他們笑着說,“你們去玩,這裡我們來收拾就好。不要太晚回來!”
顧長卿轉頭看着馮爵那張期待的臉,心想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還是面對吧。
就算他真的懷疑自己,只要自己死不承認,他再厲害,背景再強大,也不能對自己怎樣吧。況且,她沒有傷害到趙毅啊。
想到這,她硬着頭皮跟着他出了屋子。
李佳看着他們的背影,扯過容媽,笑着說:“容媽,他們是不是很配?”
容媽笑着點頭,“馮少爺是個好人!”接着嘆氣,“不過他們都還小了,說這些太早。”
李佳捂嘴笑,“不是有青梅竹馬這回事?先培養着,等長大了,一切都水到渠成了!”接着,她慢慢收斂了笑容,“長卿身邊需要一個這樣的人,一雙能爲她擋風擋雨,爲她撐起一片安全幸福天地的強壯手臂。”
顧長卿和馮爵沿着門前的小路走了出去,馮爵在前,顧長卿稍稍落後。
容媽家前是一片連着一片的菜地,中間有一條條的泥巴小路。
菜地裡種着各種各樣的菜,有一些沒來的及收的都開出了花,黃色的小花散發出陣陣清香,和田地裡的肥料氣味,以及池塘裡散發出的淡淡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鄉間特有的氣息,清新的,讓人愉快的氣息。
“你對附近熟悉嗎?”前面的馮爵忽然問。
“今天早上容媽帶着我走過一次,附近有個花圃,不是很遠,很漂亮,要去看看嗎?”
“也好。”他回過頭看着她笑了笑,然後停下腳步,“你走前帶路吧。”
顧長卿越過他身邊,就在要越過他的時候,他忽然跟着走動,這樣,他們從一前一後,變成了並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