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寧一臉懵,顯然是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位國師大人來的意外,誠然,他手裡的那份告示也是個意外。
景明遠顯然也是注意到國師大人手裡拿的東西,但還是擔心自己看錯了:
“國、國師大人手裡拿的——”
這位千軍萬馬跟前都不變色的百勝將軍,此刻竟是顫抖着雙脣,就連說話都卡住了一半。
“在下和將軍府有緣,特來醫治大小姐。”
“大將軍也不必如此客氣。”國師輕笑一聲:
“可喚本名,蘇臨。”
景寧覺得這位國師大人的聲音十分好聽,卻也有幾分熟悉。
但總想不起來是記憶中的哪一位。
只是當這位國師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時候,景寧沒由的心裡一慌,覺得彷彿被看穿了一般。
日光慵懶,透過窗子落在人身上,彷彿鍍了一層金。國師大人微微偏頭看過去,只見眼前小小的姑娘扯了扯大將軍柔軟的衣袍:
“爹爹。”
景寧被蘇臨的目光看得實在是不舒服,雖說對方只是來給自己看傻病的,但她還是沒由得生出來幾分害怕:
“爹爹走。”
景明遠心軟的一塌糊塗,也不顧蘇臨在場,蹲下身子就把女兒抱在懷中站起。
蘇臨的眸光中透出許些痛苦之色,他稍稍擺正一下姿態:
“大將軍若是信得過,在下每日會來將軍府治療大小姐。”
“不出十日,大小姐定然恢復如初。”這話明着是對景明遠說的,可景寧卻覺得,這是在說給她聽的。
不過這也正中她的下懷。
她總不能一直當個傻子吧?
要知道呂家的那羣人如狼似虎,遲早有一日會把將軍府吞掉的!
她背對着蘇臨,聽見景明遠滿口應承:
“多謝國師大人!若是有什麼需要將軍府的地方,儘管提!”
蘇臨只是輕笑:“要求倒是隻有一個。”
“希望將軍府可以單獨開闢一間院落,因爲在下在給大小姐行鍼之時,不希望有人打擾。 ”
“好好好,我這就叫人去收拾!”景明遠本想着把景寧原來住的院子好生收拾一下,可一想那是女孩兒家的閨房,哪怕是國師也不能隨意進出,便喊來家將:
“本將軍記得東邊還有處種了竹子的院落,你快快叫人收拾出來。”
“是!屬下這就去。”
蘇臨隱藏在兜帽下的臉色有些停滯,但轉念一想卻也對。
於是換了副笑臉道:
“既然如此,那麼在下明日上午前來。”
“今日先回去準備藥材。”
“嗯嗯,有勞國師!”景明遠知道女兒的傻病有救,他比誰都高興。
蘇臨當衆揭了懸賞還親自來將軍府的事情不是秘密,此刻朝野內外都知道了。
“國師說十日之內治好將軍府上的那個傻子?”御書房內,氣氛壓抑的有些可怕。
呂堰坐在高高的龍椅上,面色晦暗:“確定嗎?”
湯應躬身:“是的,陛下。”
良久,上頭的帝王吐出來一口氣:
“都這麼多年了。”
“國師如此厲害,想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陛下說笑,這人再能耐,也不能叫一個死了的人復活啊。”
湯應說過這話,呂堰微不可及的頷首:
“嗯。”
至於國師府內。
“屬下不明,爲何主子要親自走一趟將軍府?”
說這話的乃是國師身邊爲數不多可以近身的護衛之一,名叫伍一。
長久以來,伍一一直都以爲他的主子是那種不會主動上門示好的人物。
如今倒是爲了將軍府一介傻女,破了慣例。
蘇臨的骨節分明的手落在了一塵不染的桌上,桌子被擦的光亮,隱約能倒映出幾分影:
“你懂什麼?”
伍一顯然是被這話噎住,還沒有等他開口,蘇臨又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頓才道:
“錯了。”
“你肯定不懂。”
這話說的,那叫一個蓋棺定論。
伍一站在下首,聽着這話簡直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有他不懂的?
他伍一聰明絕頂武功絕倫,怎麼可能會有不懂的事情?
莫不成主子又在糊弄他?
只是不等伍一繼續問,蘇臨那頭下了逐客令:
“都這麼晚了,你知道應該做什麼。”
伍一看起來不死心想要繼續問一句爲什麼,然而蘇臨那眼神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寫着:
“趕緊滾!”
伍一心裡暗暗翻個白眼,心想要不是他打不過,何至於屈尊當個小小的破護衛。
還要受這丫的鳥氣!
呸!
伍一嫌棄歸嫌棄,但還是老老實實的滾出書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唉,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
是夜。
新買回來的侍女照顧人很是盡心,給景寧塗藥的手法也額外仔細輕柔,後者換了寢衣,躺在榻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今天的事情對於景寧來說確實是衝擊很大,這位國師的名聲在她是鬼魂的時候就沒少聽景家的人議論過。
什麼善於推演命數、一手醫術出神入化之類的,已經是老生常談了。
最最最要命的就是這位國師大人,那叫一個神秘。
就是神秘感拉滿的那種人。
然而今天雖然沒怎麼露臉,可到底是親自來了將軍府。
要知道這普天之下,這位國師能去的地方不過是他的國師府和皇宮。
旁人想求他一面都見不到,那就更別想着人能夠主動拜訪。
很顯然,將軍府成了首個例外。
不過有一就有二吧,搞不好這位國師看重將軍府,想要個人情。
都說伴君如伴虎,景寧想着,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國師,也會有難處。
人在世上,哪有不爲利的?
只是——
如果只是國師單方面想要將軍府的人情也就罷了,可若是他的背後是皇帝……景寧就不得不重新審視。
皇帝老兒想要打壓將軍府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加上今日國師揭下懸賞親自來將軍府的這件事兒,很顯然是瞞不住的。
她要是還傻着,皇帝可能還沒有那麼快下手。
可她若是不傻了,她若是呂堰,只怕想要斬草除根吧!
一個傻子太子妃顯然比不傻的太子妃要更好掌控。
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常年習武的景寧頓時目光一寒!
窗外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