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早就走了,至於太太,她——”綠儀頗爲爲難的看了看曲文萱,原本頂天立地的那個少女,如今卻面色蒼白,整個人說起話來有氣無力,好似一張柔弱的白紙,一吹就倒。
綠儀忍不住有些懷疑,以曲文萱目前的狀態,究竟能否禁得住這樣大的打擊。
然而,綠儀也清楚的知道,事情的真相就算自己不說,也會有別人告訴她。
稍一猶豫,綠儀最終還是咬了咬牙,“大小姐,我說了您別生氣。太太她已經和二小姐一起回去了,說是要好好的補償二小姐。”
聽到穆氏這麼快就接受了曲文玲,甚至於對自己跪在這裡這麼長時間而無動於衷,曲文萱心頭一徹,幾乎就要哭了出來。
她微微的抽了抽鼻子,自嘲的笑了笑,像是在爲穆氏開脫,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是啊,二妹妹這些年受委屈了,太太這麼做是應該的。”
“大小姐。”看着曲文萱這幅模樣,綠儀心中別提有多傷心了,她倒是巴不得曲文萱崩潰着哭出來,好歹這樣還能有點兒反應。
可是面前的少女不哭反笑,明明壓力大到自己都快扛不住了,還要裝作一副沒事人的模樣,看的綠儀揪心的疼,想要開口安慰,卻不知話從何起。
幾次話到嘴邊,兜兜轉轉的還是重新又咽了回去,綠儀說道,“大小姐,咱們回屋吧。”
“好,回屋。”曲文萱點了點頭,猶如一個提線木偶,在綠儀的攙扶下,兩個人一小步一小步的朝着屋子走去。
然而,還不等曲文萱踏進院子,就看到一羣人從自己屋子中忙裡忙外的跑出着,幾乎把整個屋子堵了個水泄不通,手上還搬着各種大大小小的物件。
曲文萱和綠儀被擠在外面,連個進去的路都找不到。
“這是怎麼回事?”綠儀走上前去找到對方一個看起來像是頭兒的人問道,綠儀雙手叉腰,一臉生氣的指了指亂糟糟的院子,“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要搬我們大小姐的東西,還不快放回去。”
“奴婢是夫人撥給二姑娘的大丫鬟,侍書。”那人輕輕的笑了笑,長的一副牙尖嘴利的模樣,她擡眼輕輕的瞟了瞟綠儀,“綠儀姑娘,您這話就說的不對了。”
“有什麼不對?”
“現在大家都知道,二小姐纔是夫人的親生女兒,是安陽侯府嫡女,大小姐不過是個野種罷了。這安陽侯府的東西,自然是給安陽侯府的姑娘小姐們用的,太太讓我過來把這些東西都搬過去二小姐那裡。”
“不光是這些物件,就連小廝丫鬟們,也都要被安排去伺候二小姐。綠儀姐姐,你也跟着一起走吧。”
“什麼?”綠儀大吃一驚,連忙搖了搖頭,果斷的拒絕了這一提議,“我纔不管誰是嫡女,左右我進來之後就伺候大小姐,生是大小姐的人,死是大小姐的鬼,怎麼能去伺候二小姐?”
見綠儀拒絕,侍書冷笑一聲,瞬間就換了神色,臉上一副不耐煩,“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以爲自己是什麼,不過是安陽侯府買來的一個小小丫頭罷了。太太讓你走,你就不能留。來人,把她給我帶走。”
說着,侍書擺了擺手,喊了兩個小廝,走上來一左一右的拉着綠儀的胳膊,就要把人拖走。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綠儀掙扎着,伸出腳死死的站住,朝着一邊的曲文萱大聲喊道,“大小姐救我。”
“住手!”曲文萱見狀不對,連忙走上前來叫住了衆人。
“你們這是要做什麼,放了綠儀。”
因爲曲文萱平日裡賞罰分明,公正嚴明,在下人中深受衆人愛戴。所以她這一開口,幾個下人都被嚇得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一個個低下了頭。
那兩個小廝也跟着猶豫着放緩了動作,綠儀趁機一個用力,從中掙脫着出來,連忙就跑到了曲文萱的身邊。
“大小姐,我不要伺候其他人,我這輩子就只想跟着您。”綠儀跪在地上,抱着曲文萱的腿,委屈的眼淚就直直的落了下來。
“你是我的好姐妹,我怎麼會丟下你呢?”看到綠儀這樣,曲文萱也不由得悲從中來。
一邊不合時宜的傳來了一陣咳嗽聲,曲文萱順着那聲音看過去,正對上侍書那不懷好意的目光。
“大小姐,這事情是太太的意思,難道您要違背夫人的指示麼?”侍書問道。
“我並無此意。”曲文萱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說道,“你把東西拿走,我沒有意見。但是綠儀從小跟我,我們主僕二人已有感情。二妹妹那裡已經有了那麼多人伺候,想必不缺綠儀一個,可不可以把她留下給我?”
侍書冷冷一笑,一張嘴巴區刀劍般上下快速的翻動着,一字一句都猶如鋒利的匕首紮在曲文萱那早已破碎不了堪的心上。
“你不會真的以爲自己還是什麼了不起的大小姐吧。若你是貨真價實的小姐,別說是留一個綠儀,就算是三個五個我們也沒意見。可問題是,你是麼?”
自己難堪的身世被下人這樣冷酷無情的當面揭穿,曲文萱心頭一堵,一口老血差點兒噴了出來。
“好,好厲害的一張嘴,真是個伶牙俐齒的。”曲文萱仰天苦笑一聲,隨即低下頭來,任憑苦澀和委屈在心頭縈繞,她自嘲的笑了笑,神情中滿滿的都是哀切。
“原來是我不配。”
“你自己心中清楚就好。”侍書在一邊衝着曲文萱冷嘲熱諷的說道,隨後轉頭衝着身邊的下人吼道,“還愣着做什麼,快搬啊,別讓二小姐等急了。”
“是。”衆人重新又動了起來。
“不,我不要走。”綠儀喊道。
“這可由不得你。”
綠儀緊緊的抱着曲文萱的腿,哭的是悲痛欲絕,說什麼也不肯撒手。兩個小廝走上來一左一右硬生生的扒拉開了她的手,把人帶了下去。
曲文萱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離自己而去,卻無能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