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煽情,關曉琪眨眨眼,想要儘量淡化眼裡的液體,卻不想越積越多,一個不小心就順着臉頰流了下來。聞着獨屬於徐靜的味道,關曉琪鼻子一酸就出了口,“媽媽!我願意!”
對不起宋蘭蘭,我到底是佔有了你原本的愛。
當初關怡正和關怡情都問過,爲什麼她要回來,爲什麼就不能任那個錯誤繼續下去,何必攪了兩個家庭。在那之前,關曉琪從來沒有深想過,重生的驚喜與恐慌,讓她急切地想要把這一切徹徹底底地據爲己有,而據爲己有最爲有效的方法,就是抹去宋蘭蘭的一切,讓她自己來經營。所以她沒有想過她的離開會讓宋家父母多麼難過,也沒有想過她的到來又會是對關家怎樣的衝擊。她只知道,來到了關家,她就能擺脫以前宋蘭蘭的一切。過得不好,算是她佔了宋蘭蘭的報應,過得好了,也算是她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從頭經營的屬於自己的人生。她就是這樣一個懦弱的人,她怕被發現,怕面對別人責備的目光,儘管這一切並不是她的本意,可終究是她活了,而宋蘭蘭不知所蹤。
可是隨着回到關家陸陸續續發生的這一切,在聽宋偉明說了家裡的一切,關曉琪終究意識到了自己的自私與懦弱。不僅僅對於關家,甚至對於宋家對於宋蘭蘭,她都是一個入侵者,佔有了別人的一切。可是在她慢慢意識到這一切的時候,關家的人卻在一點點得認可她,先是關老爺子,隨後又是徐靜,她怎麼能不感動,又如何不愧疚?
徐靜的話像一個突破口,讓關曉琪所有的感動與愧疚、不安一股腦都涌了出來,擋都擋不住。淚水迅猛而至,關曉琪只能貪婪地抱着徐靜,貪婪地去尋求安慰。
徐靜並不知道關曉琪心裡的複雜,只當是女兒的委屈,壓制的母性被召喚出來,她其實就是一個普通的母親而已,當即抱着關曉琪,一邊啞着嗓子安慰,實際上卻哭得比她還兇。
關怡正在外面看着這一切,看着母親與妹妹抱着哭做一團,下意識就想着進去,卻被人按住了肩膀,回頭一看卻是關博恆。
關博恆示意他出去聊。
“爸爸,媽怎麼突然就…”
“突然就接受曉琪了?”看着兒子困惑的表情,關博恆笑了,“你個臭小子,你還真以爲你媽媽是鐵石心腸?她心裡什麼都明白,只不過是跟我賭氣,又惦記着小情,纔對着曉琪不冷不熱的。經過這段時間的緩解,她自然也就轉變過來,恢復了本心了。”
“什麼意思?”關怡正的表情更加疑惑了,“可是之前媽媽明明那麼不喜歡曉琪。”
“怡正,所謂生恩不如養恩大,有些感情,不是單單一句血緣關係就能改變的。縱然小情不是我們關家的孩子,可是這麼多年相處下來,那些感情,哪裡就是一句血緣就可以全部抹殺的?就算是你,曉琪剛回來的時候,你不是照樣看不上她,擔心她會衝擊到小情的地位?”
關怡正抿脣不語,沉默片刻,看着關博恆的眼裡帶着一抹了然,“怪不得您之前明明是站在曉琪那邊的,可是看着媽媽偏心眼卻什麼都不說,合着是打着這個心思。”
關博恆咳了一聲,“這個問題,首先是因爲我瞭解你媽媽,她不過就是一時接受不了曉琪,又是對小情的疼愛使然,顯得偏向嚴重。但是實際上,你媽媽並沒有苛待曉琪不是麼?另外,本來你媽媽就對我之前提出送小情回去的事很不高興了,如果之後我再插嘴,只能是讓你媽媽越發對曉琪看不順眼罷了,到最後吃虧的還不是曉琪?”
“不管您怎麼說,您就是最狡猾的那一個!”關怡正僵着臉道,“要是小情知道您這麼狡猾,肯定有得您去哄了!”
關博恆看着兒子有些氣憤的樣子,失笑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子,“行了臭小子,你要是敢去拆你老子的臺,看老子不揍你!”
關怡正輕哼了一聲,卻忍不住上揚的嘴角。
回到屋裡,關怡情正在客廳裡問宋媽什麼時候開飯,徐靜就從廚房裡走出來,眼睛還有點紅紅的,“好了,可以開飯了!大家過來吃飯了!”
關怡情歡呼一聲,迅速跑去洗手準備吃飯。
關曉琪幫着宋媽擺桌子,眼睛是與徐靜如出一轍的紅。
關博恆坐在主位,雖然黝黑的臉上看似沒有什麼表情,但是瞭解他的人都能從那張大臉上看出他此時的心情不賴。
關怡情一門心思都撲在晚飯上,也沒有留心徐靜和關曉琪之間的不對勁。
吃飯的時候,徐靜破天荒地給關曉琪夾了一隻雞翅。關曉琪默默吃掉,心裡的翻騰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餐飯,就在這樣和諧的氣氛中過去。
晚上的氛圍是從未有過的溫馨,等到躺在牀上,關曉琪的心情卻半點也輕鬆不起來。
今天晚上,在徐靜的主動示好中,讓她看到了未來的希望,但同時也讓她意識到了那些曾被她刻意忽視的地方。
曾經,她是因爲什麼才那麼堅定得沒有一點餘地得要跟着關博恆他們來北京?爲了宋偉明的學費?有那麼一段時間,她確實是這樣安慰自己的。潛意識裡,她認爲自己是救世主一樣的,只要她跟着關家回京,宋偉明就能得到那一筆學費,去經營他的未來。
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那些她不願意去承認的私心還有那她忽視的感情終於在這段時間發生的種種中一點點暴露出來,充滿了她的大腦。
追根究底,不過是她的懦弱與心虛而已。詭異離奇的重生,她就像一個闖入者,闖進了宋蘭蘭的生活,然後剝奪了原本她的人生。她愧疚,她心虛,她沒有把握也不忍心讓自己取代宋蘭蘭在宋家的點滴,所以明知道回到關家等待着她的會是怎樣尷尬的境地,她還是義無返顧得來了。其實在她的潛意識裡,已經把這當成了一種放逐與一種代價。過得艱難一點,至少還能緩解一些她內心的愧疚,她沒有去心安理得地享受本該宋蘭蘭的愛,而是靠自己重新去爭取,然後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可是再見了宋偉明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這種想法有多麼的自私。是,這一切她都只是單單想到了自己,想讓自己心裡好受,卻完全忽略了宋家人的感受。她既然佔據了宋蘭蘭的身體,本應該擔起她的責任的,可是她卻自私地選擇了逃避,然後將悲傷與陰霾留給宋家…
“宋蘭蘭,對不起。”我做得不好,一點都沒有爲你盡到應有的責任。想想宋家爸媽,想想待她那麼好的宋偉明,再想想陸續接受了她的關老爺子關博恆還有徐靜,關曉琪再也忍不住心裡的愧疚與悲傷,翻過身埋頭在被子裡,這一刻的關曉琪哭得像個孩子,有感動,更有愧疚。
聽着房間裡壓抑的哭聲,門外的徐靜也忍不住再次紅了眼眶。關博恆緊了緊攬着老婆肩膀的手臂,想要給她力量。
“老關,我是不是真的太過分了?以前,那麼忽視曉琪。”
“不,你只不過一時之間轉不過來而已。畢竟小情在我們身邊這麼多年,你感情深是必然的。現在既然你已經意識到了那些不妥,就在往後的時間裡慢慢補償曉琪吧。曉琪,真的是個懂事的孩子。”
徐靜捂着嘴點頭,眼淚一串串往下掉。
之後的日子裡,幾乎每個人都感覺到了徐靜細微的變化。雖然對待關曉琪仍舊比不上她對待關怡情的好,但是看得出來徐靜在努力,努力將這個女兒也無時無刻地放在心裡。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第二天起來,關曉琪不可避免地腫了眼泡,眼睛幾乎眯成了一條線。
關博恆和徐靜心裡明白,面上更多了幾分憐惜。關怡情隱隱覺着有些不對勁,想要發難,都被機靈的關怡正帶了過去。關曉琪心裡藏着事,覺着愧疚,滿心想的都是一定要去找宋偉明一次,反倒顯得有些不經心起來。
一個星期很快過去,一到週末,關曉琪就直奔宋偉明的學校。
看到妹妹過來,宋偉明別提多高興了。興奮地帶着關曉琪出去吃了飯,飯後還想帶着關曉琪出去轉一轉,卻被滿腹心事的關曉琪攔住。
“哥,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無情?”關曉琪問完,就有些緊張地看着宋偉明。
宋偉明被關曉琪這一問弄得有些一頭霧水,不解道:“爲什麼這麼說?”
關曉琪轉了頭,看着遠處波光粼粼的湖面,聲音飄渺,“當初關家的人去家裡接我,我是不是不該跟着他們走?爸爸媽媽一定因爲我走了,特別傷心。我沒有盡到我的責任。”
看着失落的關曉琪,宋偉明臉上突然變得很難看,將關曉琪轉過來面對着自己,臉上的表情別樣嚴峻,“曉琪,你老實跟哥哥說,是不是他們關家有人給你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