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宮裡,慕越讓佟雪陪着安哥兒和秦郡王,她則和皇后一起喝茶,未幾,皇后身邊的心腹宮女悄悄來報,皇后聽了臉色一沉,問:“看清楚了?你們怎麼哄他的?”
“看清楚了。適才奴婢們藉口道天熱,要幫安少爺更衣,便順道請秦郡王一起更衣,也好鬆乏一下,秦郡王原不肯,後來聽奴婢們說,一會兒還要去太上皇那兒用飯,不好君前失儀,才勉爲其難的聽了奴婢們的話,讓奴婢們侍候他更衣。”來回話的大宮女一臉不忍的又道,“秦郡王肩上、身上有多處青紫傷痕,新舊不一,佟姑娘問他怎麼回事,秦郡王閃閃躲躲的沒敢直說,還是他身邊的小內侍藏不住話,見奴婢們問,便全招了。”
“砰!”皇后氣惱的素掌擊桌。
慕越原本就覺得秦郡王怪怪的,她碰他肩頭時,他躲閃的樣子不像是厭惡有人靠近,而像是有傷被碰着了會疼,她倒是沒想到皇后也注意到了。
皇后看到慕越詫異的眸光,苦笑道:“不是我細心,是早有傳聞,薛太嬪只要不快,拿起東西就打人,不然就是掐人,以前在宮裡,她身邊侍候的宮女都是老資格的,知道怎麼侍候她,偏偏那幾個宮女死了,現在侍候她的,壓根勸不動她,……她是太嬪,礙着孝道,秦郡王也只能生受着。”
言下之意是,薛太嬪常常拿東西打孫子?慕越眸光微黯,“是隻打他一個,還是其他的孩子也都……”
“呵!她說庶出的那幾個,沒資格到她跟前露臉,她如今就剩這個眼珠子了,還不知好生疼惜。”皇后冷冷的道,“可惜盛哥兒這麼一個懂事的孩子。偏生攤上這麼個祖母。”
薛太嬪徹底失了聖心一事,皇后只知個大概,並不知詳情,在此之前,衆人都覺得,薛太嬪恩寵幾十年,就算現在降成嬪,憑她在太上皇心裡的地位,翻身上貴太妃之位應是不難,結果讓大家很意外。太上皇非旦沒留她近身侍候,讓她隨孫而居,她遞條子進宮請見。十次裡大概有九次半是被回掉的,那半次是原本允了,她也進了宮,卻在宮門前被遣了回去。
今日太上皇竟允她進宮晉見?宮裡的人全都看傻了,皇后卻是知其內情。慕越卻不知太上皇對薛太嬪的牴觸,也不覺得秦郡王一行三人進宮有何奇怪,還是皇后身邊的嬤嬤悄聲的爲她解說。
“太上皇聽秦郡王的武師父們說,秦郡王近來表現不佳,所以持意召他祖孫三人進宮來,想要好好考較秦郡王功課的。”慕越點點頭。太上皇這是有意召薛太嬪進宮敲打她,她們都知太上皇的用意,卻又不能明說。皇后應該是早就安排好人去查看究竟。
“寧王府倒是沒這麼事兒。”相比起秦王府來,寧王府簡直就太安靜了,寧王妃除了初一、十五固定去秦王府探望薛太嬪,其餘時間幾乎足不出戶,寧郡王這孩子體弱。寧王成親後,只留下寧郡王這根獨苗就走了。按說,寧王是薛太嬪的麼兒,薛太嬪應會更看重他的孩子纔是,然而薛太嬪就是和旁人不一樣,她對寧郡王幾乎是不聞問的,不過相比起秦郡王,還不如不被她看重的好。
皇后並不曉得太上皇今天召秦郡王進宮,除了考較功課,敲打薛太嬪之外,最重要的是,他爲秦郡王相中一門親事,說起來,太上皇的孫輩中,就以秦郡王年紀最大了!逆王的孩子因已死遁,自不算在內。
因此太上皇非常看重秦郡王的婚事,甚至比幾個兒子、女兒的婚事還要重,畢竟秦王是他鐘愛多年的兒子,又去得早,孝郡王夭折,秦王妃又扛不住事兒,府裡有個幫不上忙還淨惹事太嬪在,這孩子的婚事堪慮啊!
太上皇這段日子就在爲這個孫子的婚事暗愁,這事他連皇帝都沒說,只讓心腹內侍去辦,好不容易,總算給他相中了一個姑娘。
因此他便急急召秦郡王一家進宮。
皇后讓內侍去向太上皇稟報,待內侍去了,宮人領着秦郡王和安哥兒過來,安哥兒已經在揉眼睛,看到他娘便想撲過去,皇后笑道:“咱們安哥兒想睡了。”
“是啊!”慕越伸手接過兒子,問秦郡王:“安哥兒沒擾了你吧?”
秦郡王羞澀的搖搖頭,“沒,安哥兒很乖。”事實上,秦郡王覺得這個弟弟太可愛了,很想把他抱回家玩,怎麼逗他都好,總是笑眯眯的,跟他府裡的弟妹們不一樣,以前還好,太嬪進府後,他們全變得畏縮怯懦。
以前還敢跟他們兄弟打鬧的,現在全都不敢了。
看他一臉落寞的樣子,皇后卻不好跟他說什麼,只笑着說了幾句話,就喚人來把他送去太上皇那兒。
慕越與皇后又說了會子閒話便要告辭返家,皇后笑嗔道,“合着你今兒進宮來,就是爲了請十七去你那兒小住的?”
“也是帶孩子進宮來請安的啊!四嫂那會兒忙着不是?”
“你別院裡的冰夠用不?去年你不在,也不知管事的有沒有存了冰。”
“存了,有安哥兒在,冰也不能大用,怕孩子受不住。”
“那是。閒了便常進宮來走動,可不許貪懶啊!”
“四嫂貴人事多,還怕沒人進宮來陪啊!”慕越笑眯眯的道,皇后讓人備了不少新鮮瓜果吃食讓她帶回去,慕越也不跟她客氣。“謝皇后賞賜。”
慕越帶着兒子回府,皇后賜的吃食,她們家兩口半人,安哥兒還沒長牙咧!那些吃食只能看不能吃,回到別院裡,慕越換下宮裝,坐到榻上逗弄兒子,圓兒從外頭進來,皺着眉頭問:“王妃,咱們家人用不了這麼多啊?”
慕越讓她把清單念來聽,聽完她也傻了,“怎麼給這麼多啊?”
“皇后大概是想請您幫忙。多給國丈家送一些去吧?”圓兒猜測道。
佟雪一副有八卦的表情道:“還在京裡時,皇后賞了東西回家,田氏族親聞風而至,一個個又吃又搬,嘴裡還不乾不淨的,把國丈爺給氣病了,田夫人進宮跟皇后一說,皇后聽了好像很自責呢!”
“這事我聽皇后說了,也是碰巧,那天族長夫人帶了幾個族人們去拜見田夫人。遇着皇后賞賜吃食回府,族長夫人大概是因爲之前,國丈不賞臉。讓田族長在外人面前丟臉了,所以逮着機會就趁機出氣,那是族嫂,又是女的,國丈爺不好跟她計較。只是她說的話着實難聽,國丈爺一口氣憋不住就吐血了。”
佟雪好生驚訝。“王妃您比我知道的還詳細啊!”
“佟雪姑娘聽的是宮女們說的,自然是保守些,王妃可是聽皇后娘娘自個兒說的,那當然是清楚了。”草兒笑嘻嘻的領了小丫頭端了冰盆進來,後頭何媽媽帶人端了綠豆意仁湯進屋來。她招呼大家喝綠豆意仁湯,親自端了一碗給慕越之後,才抱起安哥兒。端了一碗清湯喂安哥兒。
安哥兒看大家都有東西吃,本就不甘寂寞的呀呀叫着,何媽媽喂他喝了一口綠豆湯,他咂巴着小嘴,嚥下去後又吵着要。最後乾脆抓着何媽媽握湯匙的手不放。
慕越看兒子吃得香,三兩口喝完自己的。就朝兒子拍拍手,安哥兒看到他娘朝他笑着,便鬆開手要撲向他娘,慕越親手喂兒子喝完綠豆湯,纔對圓兒道:“把東西分一分,使人立時送往國丈府去,回頭我跟皇后說一聲,讓她的人在宮裡先分好,東西一送到咱家,就好立刻轉送出去。”
“其實皇后娘娘何必這麼小心翼翼的,大大方方的給孃家賞賜,還要忌諱什麼?”
“哎唷!何媽媽,您不知道啊!那位族長夫人在外頭說皇后不孝,賞賜東西給孃家,只給了一丁點,說皇后小氣,沒有孝敬族裡的長輩,明明是她自己說的話把國丈爺氣病了,偏在外顛倒是非,說是國丈爺是被皇后氣病。”佟雪邊喝着綠豆湯,邊揮着湯匙說。
“皇后也難做啊!”何媽媽搖搖頭。
慕越問:“這傳言是你今兒進宮時聽來的?”見佟雪點頭,慕越想了下道:“回頭約束家裡人,對這事只准聽不許傳,也不許討論,皇上新立,朝野都盯着後宮看,皇后之前才罰了明妃。”
圓兒立時道:“王妃是覺得這傳言有什麼不對?”
“皇后若得個不孝的罪名,別說皇帝護不住她,就是太上皇也會說話,就怕皇后自此就給架空了。”明妃就不必說了,人還在離宮庵堂裡咧!皇后若被奪了權,誰得利?
顧嬤嬤畢竟是宮裡出來的,一下子就想到了,“難道是慧妃?”
“那也不是不可能的。”慕越嘆了口氣,覺得厭煩,皇帝才登基多久,就已經有人相準皇后出手了?
當晚,東方朔回來時,慕越跟他說起這事,他笑着點了慕越的鼻子一記,“你以爲慧妃是進宮後,纔開始作怪嗎?”
“難道不是?你不要告訴我,她早在潛邸時就不安份了?”
“你以爲黃常燕爲何會一心想嫁我?”東方朔嘴角微撇,“還有,明妃孃家人有矛盾,你可別說你沒看出來。”
“看出來了,四夫人和大夫人不和。黃老夫人從頭到尾都不曾提明妃一句,明明那也是她的孫女兒啊!而且已是四哥的女人,她被牽累,老夫人卻都沒爲她開脫一句。”
“傻瓜。”東方朔把慕越拉到懷裡,屋裡侍候的人皆機靈的退下,留給夫妻兩隱密的空間。見衆人識趣,東方朔微笑點頭,對慕越道:“雖都是她的孫女兒的,但明妃的父親是庶出,與這老夫人其實沒有血脈之親,手心手背尚且有親疏,更何況這不是她所出的孫女兒,怎麼跟大房的孫女相比。”
慕越想了想問:“黃常燕會往水榭去,是慧妃的人通知的?”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