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廟裡用過素齋,又在廂房裡歇了午,才從廟裡出來,與住持師太告辭之後,馬車裡,大夫人問遠大奶奶,住持師太怎麼會請她們去禪房,遠大奶奶跟銀心示意,銀心便從身邊的包袱裡,取出自住持師太那兒求來的荷包。“侄媳婦方纔見了這荷包,便問住持這是何用的。”
大夫人從銀心手裡取過一個紅地繡着一對小娃兒的荷包,“繡的雖不精細,但這圖倒是討喜。”
“可不是,住持師太說,這荷包是在菩薩跟前祈福過的,請回去佩在身上,既能求子也能安胎,還能保佑順產,侄媳婦就想,幾位嫂子和弟妹都不在京裡,不如就代她們一併求了,回頭給她們捎去。”
“嗯,好孩子,多虧你想的周到。”
藍大夫人知曉這些廟宇、道觀總是會搗鼓些小東西,讓人花錢求回去,就算只是個噱頭,遠大奶奶卻是有心的,瞧了眼銀心手裡的荷包數量可不少。
“你們去禪房就是與師太求這個?”
“是啊!咱們一口氣求這麼多個,當着衆人的面,怕師太不好做,才避到禪房去說的。”
大夫人溫和的笑着輕拍遠大奶奶手背,“我就知道你是個好的,當家做主也得會體諒旁人,有你在寧夏當着家,你公爹和相公也能無後顧之憂了。”
遠大奶奶大方的受了大夫人的稱讚,攸六奶奶在後頭與慕越咬耳朵,“方纔你們不在。沒見到,有幾個奶奶不知爲了什麼吵了起來,其中一個奶奶好凶,罵人的話從頭到尾沒有重複過。”攸六奶奶沒見過這種場面。更沒見過女人也能吵成一團,她是頭一遭見識到,罵人不換氣的這種絕技。抓着慕越分享這種難得的經驗。
慕越倒是見怪不怪了,但見六嫂嫩白的小臉興奮的通紅,暗想,原來再害羞內向的人,也很熱衷於八卦啊!
回程也是先把慕越送回王府,然後藍府車隊纔回府去。
馬車入府到二門前才停下,內院總管嬤嬤帶着管事媳婦們佇立門內恭候着。慕越扶着雀兒的手下車,見她們規矩的屈膝福禮,淡應了聲,問道:“我不在府裡,可有什麼事?”
經過那日王妃把偏院裡的那幾位一氣罰了。王爺把不服被罰的宮女丟回內府後,王府裡頭一時風平浪靜,沒人敢再撞上去尋王妃晦氣,因此內院總管嬤嬤眉開眼笑的道:“王妃放心,今兒什麼事兒都沒有。”
“沒有就好,想來你們幾位都是好的,只消好好辦差,王爺和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總管嬤嬤和那幾個管事媳婦們,一一大聲表着忠心。慕越便讓她們各歸其位去了。
“你瞧她們幾個如何?”慕越問雀兒。
雀兒卻眼一翻,嗔道:“王妃您忐懶了,這種事情奴婢怎麼知道啊!”
慕越卻笑着斜瞄她一眼,帶頭走了,雀兒氣惱的跺了跺腳追上去。“奴婢說,奴婢說了還不成?”
“嗯。那還不快說。”慕越示意其他丫鬟避遠些,自己與雀兒說話,雀兒便細數着方纔那些人的底細,一路說回了正房。
侍候慕越更衣後,雀兒又說起顧嬤嬤那兒的情況來。
“顧嬤嬤那兒現在可熱鬧了,府裡那幾個夏原都在她那兒,之前顧嬤嬤又去內府挑了幾個回府,加上您從孃家帶回來的這兩個丫鬟,真是太熱鬧了!”
雀兒想到那日,王妃當着衆人的面,問王爺要安排她們住那兒?王爺正靠在炕上看書,眼也未擡的回答,那兒有空房叫她們那兒窩去,何媽媽就把她們安置在後罩的廂房裡,她們倒也安份,雖是藍老夫人所賜,卻是勤快的很,何媽媽觀察了她們兩天,便將她們送去顧嬤嬤那兒學規矩。
何媽媽與顧嬤嬤也算老交情了,素知她脾性的,只怕這會兒正暗自後悔,不該跟王妃到王府來吧!
至於自永寧山莊回京的三位嬤嬤,住了這段時日後,徐嬤嬤自請回永寧山莊去,胡嬤嬤和錢嬤嬤卻是被太子妃請了去,原因無他,太子更缺人手,需要曉事又信得過的嬤嬤去幫忙,若說信得過,還有何人比如妃留下來的老嬤嬤更得用?於是胡、錢兩位嬤嬤在慕越進門後,就去太子府找太子妃報到了。
徐嬤嬤卻是覺得住在山上久了,還是永寧山莊的水土養人,她覺得那兒需要人看着,所以自請去那兒守着。
“徐嬤嬤要動身的時候,通知我一聲,我要親自送送她。”雀兒正在幫她按摩頭皮,聽慕越這麼吩咐連忙應下,平兒端了紅糖水進來,“王妃趁熱喝了吧!”
慕越接過去,聞了聞味道,“加了老薑片?”
“還有紅棗等補血的。”平兒皺着眉頭。“您這回日子拖得有點長。”
上回是月中來的,這次卻是拖到了月底,慕越心裡其實有些失望的,小日子來了,表示沒有懷孩子啊!不曉得她若懷孩子,生出來的孩兒會不會是智兒來投胎呢?
慕越把紅糖水喝完,然後抱着大迎枕壓着小腹,平兒與雀兒使了個眼色,雀兒便取來手爐,添了炭塊進去,然後拿了布巾抱了,幫慕越暖肚子。何媽媽正好進來,見狀忍不住說了慕越幾句。
“……都入冬了,您還吃那些性寒的瓜果,真是的!”慕越向來懂事,不讓她吃的東西她不會亂吃,但成了親,可不比做姑娘時,吃什麼都還要看王爺的愛惡,前幾天宮裡賜了些南邊上進的瓜果,王爺便讓人做來吃,誰知王妃這小祖宗也跟着吃得興起,結果小日子來了,她也鬧起肚疼了。
偏偏今日又出門去上香,何媽媽看她抱着手爐壓着小腹的樣子,就忍不住心疼萬分,數落了一陣後,見她歪在炕上,便邊做針線活,邊與她閒聊好轉移她的注意力。
“您今兒去上香,可遇着什麼事情?”
“新鮮的事兒大概就一樁,六嫂也是個好八卦的。”見慕越一本正經的說道,何媽媽不由一愣,待聽到雀兒她們的竊笑聲,她才啐道:“這是能拿來說嘴的嗎?”
慕越嘻嘻笑,又說起亡母的那個荷包,得知送子觀音廟的住持師太與藍鄭氏是舊識,何媽媽不禁大吃一驚。
“媽媽不知嗎?”慕越不解的問,她以爲她孃的事,何媽媽應該都曉得的。
何媽媽卻是搖頭,“夫人出門時,總是輪流帶人侍候的,奴婢只曉得夫人與一位小尼姑投緣,倒不知是那座廟的,您不知道,鄭老夫人年輕時,可喜歡四處上香拜佛了,咱們夫人是老夫人的心頭肉,走到那兒都帶着去。”
慕越歪在枕頭上,肚子暖暖的,似乎沒再作怪了,睏意就上來了。“母親很喜歡去廟裡嗎?”
何媽媽想了想道:“倒也不見得多喜歡,小孩子家家的,誰樂意被拘着,不過夫人都會找些樂子解悶,像您說的,她跟這位師太學摺紙,做小玩意兒,我記得她還跟人學過怎麼養花呢!只是老夫人不喜歡,夫人也就就沒親自動手。”
王妃喜歡聽,她就樂得說給她聽,只是今日王妃似乎是累壞了,平兒取來被褥給慕越蓋上。
“王妃累了,讓她好好歇着吧!”何媽媽交代着,雀兒點點頭,看了牆角的滈漏問:“王爺今兒怎麼還沒回來?”
“王爺讓人送信回來,道是還在宮裡陪太子商議事情。”
“那要不要派人備上吃食派馬車,到宮門外候着?”平兒想王爺似乎從宮裡出來都很餓,像是在宮裡沒得吃似的。“
何媽媽想了一會兒便道:“也好,就讓人備着快些送去吧!”
待慕越睡得迷迷糊糊醒來時,只見屋裡燈光微亮,東方朔坐在她身邊,倚着炕幾看書,他寛大的身影將燈光掩去泰半,不讓那燈光把她吵醒。
東方朔聽到動靜,偏過頭看着她問:“餓了沒?”
“餓了。”慕越摸着扁扁的肚子老實回答。
東方朔露出笑容,揚聲朝外頭喊着:“傳飯,王妃餓了。”
慕越一愣,什麼叫王妃餓了,難道他不餓?似察覺她的視線,東方朔便好心的爲她解惑,“我一出宮就在車上用了府裡備的吃食,四哥好生嫉妒,怨怪你只備了我的,沒準備他的。”
慕越微怔,張嘴要解釋,不想東方朔直接拆臺。“我跟四哥說了,這肯定不是你準備的,而是你的陪房和奶孃吩咐的,四哥不信,還說明兒要上門來問清楚。”
聞言慕越頓時氣結,敢情這兩兄弟閒着沒事幹。“問清楚幹麼?”見妻子鼓着腮幫子,東方朔笑着伸手戳她的臉頰。“四哥說咱們廚子做的吃食合他的胃口,所以明日要我們設宴請他。”
慕越無語了,“四哥是有事情纔來的吧?”
“是啊!”東方朔也不瞞她,“是南邊賑災的款子有問題。”
“都砍了一個戶部尚書了,還沒解決?”
“四哥安排了人,要在朝上提議募款,之前募的款項不足,這回要搞得大一點。”
慕越想了一下,隨即焦急的爬起來揪着丈夫的衣襟追問:“讓誰去辦?不會是我大伯父吧?”
“不是,論資歷,大伯父還排在薛大人之後。”
薛大人?誰啊?東方朔很大方的爲她解惑:“薛繕晉,與大伯父同爲戶部侍郎,不過他的資歷深,這種出頭露臉的機會當然是給他去,他可是皇貴妃的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