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商務中心裡，一羣一看就是有組織的中年人，穿行在那些緊張的工作了一天之後，看起來依然元氣滿滿的年輕人中間。
但從他們陰沉着的臉就可以看出，他們絲毫沒有被這些年輕人的朝氣和活力所感染。
嘉盛的態度，已經非常明白了。
不但用餐降級到了員工餐廳，陪同人員，也都由副總裁變成了普通員工。
或者說，根本沒有陪同人員，不過是下午偶爾爲他們提供服務的那兩位，引導他們到餐廳用餐而已。
雖然知道這也算是嘉盛的風格，雖然嘉盛的員工餐廳水準，真不低於外面的大多數餐廳，但這樣降級的待遇，擱誰頭上誰不火大？
但更鬱悶的是，嘉盛不但有實力這麼晾他們，嘉盛這一次還真有理由晾他們。
混雜在人羣中的楊剛，默默的承受着來自四面八方的各種責難，對這些很沒有契約精神的人，他此時也只能默默忍受着。
也怪自己預計不足，不，怪那些媒體，怪自己打聽過的那些和馮一平打過交道的人，你們不是說，馮一平脾氣非常好，還一點架子沒有嗎？
你們看看現在，我都精心組織了一個實力這麼雄厚的代表團，他居然說晾就晾，還一晾晾一天，這哪裡好脾氣哪裡沒架子？
但沒辦法，此時他同樣只好受着，自己選的路，哪怕是跪着，那也得含淚走下去。
隊伍前面有人叫起來，“老陳？”
他一看，科技部重大專項辦公室的韓安昌主任，正驚訝的和大堂裡的一箇中年人握手寒暄。
他這才發現，這時的大堂裡，他們並不孤單，在智能翼閘周圍，散佈不少他們這樣帶着官氣的中年人，他一時有些恍惚，我這是到了哪個部委大樓？
“你怎麼在這裡？”韓主任問這位打過幾次交道的熟人。
“我受市裡委託，來跟進嘉盛準備在半導體領域的投資，”
韓主任有些驚訝的指着旁邊的那些人，“這麼說，大家都是……”
“是啊，馮總現在時間太緊，我們預約不上，於是每天這會都過來看看，看能不能在這裡撞見他下班，”
這……這也太特麼不可思議了吧，楊剛忍不住想，馮一平怎麼能這麼狂？
這還真跟馮一平沒關係，嘉盛已經再三跟這些人說過，他沒時間，真沒時間，但這些人依然想着碰運氣，那能有什麼辦法？
不讓他們過來？
那就更是狂得沒邊。
這位已經在這裡住了兩天的老陳，自己的事是一點沒成效沒有，但卻幫了楊剛的大忙。
至少，我們還能在樓上坐着不是？
果然，他清楚的感覺到，這個小插曲之後，領導們的心氣，一下子平和多了。
…………
樓上依然還是他們一開始見到的一樣，都這個時候，好像也沒幾個人下班。
楊剛忍不住在心裡對比了一下，就這裡員工的這個狀態，這個精氣神，自己公司，怕是沒有趕得上的機會。
坦白說，作爲一個企業負責人，他最嚮往的，就是都到了這個時候，辦公室裡依然這麼忙碌。
對一個企業來說，很多時候，這樣忙碌的狀態，折射出的，正是企業的蓬勃發展。
哎等等，那邊辦公室裡有人？他定睛一看，是的，自己沒看錯，馮一平終於坐在了辦公室裡，這是終於要來見我們嗎？
大家也都露出喜色來，這樣，也算是不錯。
但是，他們又一次太過樂觀。
馮一平是在那邊，但並沒有出來見他們的意思，端坐在桌後，對着電腦，連頭也不擡。
感受着又有些低落的氣氛，楊剛笑着說，“大家得理解理解，驕子嘛，當然有點架子，大家應該都熟悉他們的那家餐廳，客人連點菜的權利都沒有，餐廳都那麼大架子，何況是人？”
這樣的吐槽，讓氣氛又活躍了一點，“我想，大家再等等就好……”
但馬上有人打斷他，“不是的，馮總這不是擺架子，”
發聲的是唯一穿軍裝的那位。
說起來，這也算是編外人員，楊剛並沒有活動到總後，但總後卻主動派出了代表。
楊剛正準備笑着反駁，已經有人贊同總後同志的意見，正是韓院長，“馮總哪還有必要做這樣的事？”
好些人頓時無語凝噎。
是啊，馮一平說不見他們，說晾着也就晾着了，哪還用得着這樣裝樣子給他們看？
就是他們的上級來，馮一平也不見得會費那些事。
楊剛一看不行，“怪我，都怪我，這是因爲他們知道我們來的原因，但我們這也是因爲……”
又有人打斷他的話，“哦，有動靜，”
類似的話，在做工作讓他們來時，他們就聽過了幾遍，誰還耐煩再聽？
再說，誰還不清楚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背後，是什麼打算？
不過既然是一時沒堅持住，點頭了，那現在好歹得多堅持一會。
楊剛鬱郁的把話嚥了回去。
辦公室裡，馮一平終於從辦公桌前站了起來，但大家很快又泄氣了，因爲有兩個老年的老外走了進去。
有上網看過嘉盛資料的人大概分辨出來，“那好像是嘉盛兩位外籍的副總裁，負責人力資源的德魯克和負責成本控制的帕爾馬特，”
隱約看到，馮一平給那兩位倒了酒，果然是自己人，我們喝了一下午的茶。
他們還看到，那個身後總是帶着幾個人的女孩子，應該是馮一平的秘書，拿着一個盤子走了進去，有人說，“好像是，春餅？”
今天倒是吃這個的時候。
看着馮一平接過那個盤子，“他這是，還沒吃飯？”
大家大爲驚訝。
好像，他們還真沒看到馮一平出去過。
一時，好幾位都有些意興闌珊的感覺。
“楊總，你覺得，我們還有必要在這裡死等下去嗎？”有人問。
人家那是真忙。
先不說他們來爲的是什麼，就說他們這些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想用這樣帶着強迫意味的方式，讓馮一平見他們，真的有些……不上臺面。
“大家稍等，”感覺自家的投入有要打了水漂可能，而自己的打算，更是有了將無疾而終的可能的楊剛，決定做最後的努力，他剛舉起手，馬上又放下來，問身邊經過的人，“你們周總呢？”
他原本是想大喊馮一平，但手剛舉起來，不知怎麼就慫了。
兩分鐘後，他等來了答覆，“周總一會就到，”
…………
這一次，周星宇的“一會”總算短一點，當他們在半個小時後下到大堂準備離開時，周星宇小跑着趕到，“抱歉，非常抱歉，今天實在是太忙，”
領導們此時都沒有說話的力氣，勉強意思着笑了一下。
說起來，也是自討沒趣。
目的一點都沒達到的楊剛有些忍不住，“是啊周總，你這樣位高權重的人，當然很忙，但你又覺得，我們就沒有工作要處理？”
周星宇一笑，“這一點我知道，楊總你可能會更忙，因爲，我們一向只忙自己的工作，但楊總你不一樣，你還總操心其它人的工作，是吧，”
楊剛的臉一下沉下來。
“呵呵，我們很佩服這樣的行爲，”周星宇笑，但誰都看得出來，他那是嘲笑，“但很抱歉，我們可能學不來楊總你這樣的古道熱腸，我們一直堅持通過經營好自己的公司來獲得成長，而不是，總把眼睛盯在其它公司身上，”
周星宇不笑了，淡淡的看着楊剛，我是給你臉了，但你既然要把臉送到我腳下，那隻好尊重你的意願踩兩下。
楊剛的臉頓時黑得跟鍋底一樣，粉飾在冠冕堂皇的理由的背後的心思，就這麼被說了個底掉，他真是感覺自己的臉，無處安放。
看着他惱羞成怒的樣子，周星宇輕輕一笑，誰在乎？
“我希望，這能算是一個好消息，我剛跟馮總協調過，他明天12點後能抽出半個小時來，明天，我恭候各位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