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停下吧，這樣會更亂的。”謝凱歎了口氣。
這貨乾的事情，太不讓人省心。
既是有足夠的人員，上百車皮，得分類多長時間？
“唉，這不是不知道麼？之前遇到那邊一個幾年沒有生產任務的機牀廠，他們的人說有一大批可以製造機牀的基礎零部件跟材料，130美元一噸，摺合人民幣也不到1000元一噸，比廢鐵還便宜……”黃金髮苦笑不已。
他倒也沒辯解什麼。
他收購的東西確實出了問題，這次的虧損，讓他再也難以翻身。
“製造機牀的基礎零部件跟原材料？”謝凱來了興趣，“這可是好東西啊。”
“好東西？他被人坑了，好幾千噸呢！都生鏽了……”老方一臉鄙視，“親家，你如果需要，要多少我給你弄多少，國內機牀廠的人根本不要，鍊鋼廠嫌生鏽太厲害，雜質不容易處理也不要，最早的一批，還是57年的……報廢三十多年的東西，他居然也要……”
謝凱這下興趣更大。
要真是他想象中的東西，黃金髮這暴發戶就走了狗屎運。
同時，紅旗機械廠也能生產一批精度非常高的頂級機械設備。
“帶我去看看！”
“謝總，那個算了吧……這虧損，我自己承擔……”
黃金髮不想讓謝凱看到那些生鏽幾十年的廢鐵。
自己聽手下瞎忽悠，虧死也是活該。
“讓你帶我去，廢什麼話？趕緊的！”
謝凱懶得跟黃金髮廢話。
“親家，咱們還是找個地方喝茶吧，讓桃子下廚，中午好好整幾盅……這環境太惡劣。這些廢舊資料送造紙廠，估計連運費都回收不回來，你看到更鬧心，影響心情……”
如果不是謝凱，方強看都不會看黃金髮一眼，更不要說合作了。
這貨乾的很多事情極其不地道，扛着謝凱的旗號，完全是給謝凱丟人。
他也懶得去說這些。
尤其是黃金髮隨時吹噓手下有多少大學生幹活什麼的。
有屁用！
那批廢鐵，就是黃金髮手下第一大學生忽悠着買的。
“你對機械方面瞭解也不少吧？”
謝凱鄙視起老方兩口子來了。
“你這小看我們了不是？之前我們好歹也搞過不少設備，就靠設備貿易起家呢！”楊桃見謝凱鄙視自己，不樂意了。
之前譚林搞了不少高級設備，可無論是規模，還是整體質量，都沒老方兩口子搞的強。
現在他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蘇聯設備跟技術上面，甚至謀劃着倒騰人才。
謝凱居然懷疑他們的專業能力。
紅旗集團爲國內提供了大量數控系統，不過在高精度頂級設備這塊缺口依然沒有解決太多，國內需求量太大，紅旗機械也不知道是嫌棄利潤不如武器裝備高，還是其他，產量很低。
以老方他們的渠道也搞不到頂級加工設備。這種大多都是被國際嚴密監控的。
隨着國內裝備製造業的發展，國際上倒騰二手設備利潤降低了不少。
現在老方他們都是指望從蘇聯大撈一筆。
“既然你們是專業的，爲什麼不知道很多頂級設備原材料的時效處理需要數年甚至數十年？”
“怎麼可能！謝凱，你別以爲自己是專業的，就拿這個來忽悠咱們。要是生產週期這麼長，得佔用多少資金？有多少機牀廠能玩轉？還沒等到生產，就被高昂的成本拖垮了……”
老方覺得謝凱完全是瞎說，忽悠他們。
他自己認爲還是比較瞭解設備這塊，哪怕他不是設備相關專業畢業，也沒上過大學。
“給你解釋這些沒用。”謝凱懶得跟老方兩口子解釋，隨後問黃金髮，“之前你沒找過大廠吧？比如沈一機、齊齊哈爾一機這些大廠吧？”
“那些大廠哪裡用得上這些！”方強更是笑着搖頭，這些廠，他還是很熟悉的。
黃金髮眼神開始亮了。
謝凱既然說有用，說不定真的瞎貓撞上死耗子，還能發一筆。
要是那批鋼鐵真有用，不用承擔虧損出手就可以。
當即就直接讓手下開車來帶謝凱去堆放廢鐵的倉庫。
車，同樣是來自蘇聯的伏爾加，很新，車牌都沒掛。
“謝總，這車在蘇聯老便宜了，一兩千美元就能搞到。要不我送你幾輛？”黃金髮見謝凱打量開過來的三輛伏爾加，試探性地問謝凱。
不是他不知道這樣問不合適，而是怕謝凱嫌這車太差。
一兩千美元，也是不止的。
“他有個汽車廠，你覺得會要你這破車？”老方更是撇嘴。
特麼的，打着謝凱的旗號做事，送禮還問，而且還是這種不值錢的。
“這車好是好，就是太耗油。我最開始學開車，就是用這個的……”謝凱瞪了老方一眼，這貨啥話都往外說。
一點都不顧保密規則。
錢掙多了，飄了。
在邊境的小城裡，隨處可見的都是蘇聯汽車。
現在蘇聯重工業產品在這裡幾乎到了爛大街的程度，很多跑的連牌照都沒上，大多數都是就那樣停在空地上。
從蘇聯把這些搞回來，成本很低。
而國內汽車市場，因爲國產的不多，大多數人都是買進口車，進口車又不是國家經濟發展的必需品，數量也不多。
從蘇聯進口的，市場很大。
邊境小城並不太大，隨着國內倒爺們把越來越多的輕工業產品運到這邊等着西伯利亞鐵路的車皮運輸到蘇聯境內；從蘇聯運回來的各種機械產品、汽車等也等着往國內轉運，整個小城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倉庫，混亂無比。
在距離廢紙回收處理中心數公里外的一片窪地，謝凱看到堆成小山的廢舊鋼鐵。
這裡如同一個鋼鐵墳場。
在遠處，根本看不出是什麼零部件。
幾乎所有的鋼鐵上都長着紅色鏽跡，甚至有些零部件表面被被鏽跡腐蝕掉。
周圍的地面上，到處都是掉落的紅色鐵鏽。
“這些玩意，大鋼鐵廠嫌棄鐵鏽太多難以處理，小鋼鐵廠又沒能力把雜質全部處理，機牀廠收購了，估計還不如重新生產……”
方強看着這堆廢鐵直搖頭，到處都是鐵鏽，他甚至不願意靠近。
這一區域在郊區較遠的地方，沒有公路，因爲重車來往比較多，壓出了一條車道。
謝凱沒理會方強跟楊桃，下車後直接向鋼鐵堆而去。
堆成山的鋼鐵部件，擺放得非常凌亂，不靠近，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麼。
很多都是剛生產出來的原材料狀態。
大大小小的圓形棒料跟鋼錠同樣鏽跡斑斑。
還有些厚薄不一的鋼板，就這樣凌亂地堆放在地上，鋼板上，同樣被腐蝕出坑坑窪窪。
謝凱看着這些，有些疑惑。
這好像不是機牀製造所需要的東西？
普通的剛纔，在露天環境下時間太長，反而會影響性能。
所有材料堆放的外圍都是各種原材料，還有一些不知從什麼設備上撤下來的零部件同樣鏽跡斑斑，跟廢銅爛鐵沒區別。
入口的路邊上，立着一塊半米高的硬紙板，上面寫着“金髮資源回收公司”幾個黑色大字。
這字，醜陋不堪。
謝凱看得快笑了起來。
很快，一名三十多歲戴着眼鏡的中年人迎了上來。
“嚴忠，這位是謝總，你給介紹下堆放在這裡的這些破爛。”黃金髮開始也看到了謝凱的失望。
急忙讓嚴忠來介紹。
嚴忠可是說很多都是製造機牀的。
嚴忠早就聽黃金髮說過無數次謝凱，連平時難以見到的方強等人對謝凱都是小心翼翼，頓時有些緊張。
“謝……謝總，這……這……裡……都是……一些破爛……”
嚴忠結結巴巴的話讓謝凱直愣愣地看了他好幾眼。
結巴？
黃金髮覺得這傢伙丟了自己的面子，很是不滿：“你特麼的是結巴啊？好歹也是大學生，說話居然結巴……”
謝凱對嚴忠突然來了興趣。
嚴忠滿臉通紅，低着頭不吭聲。
“恢復高考後的大學生？”謝凱問嚴忠。
難道現在下海的人這麼多了？
恢復高考後考上的大學生，在國內任何單位幾乎都會被當重點培養對象。
從嚴忠的年齡看，很大可能是老三屆，這樣的人即使下海，也應該是瞧不起私人老闆的。
“不……是，我是最後一批工農兵大學生。”嚴忠尷尬地回答，不過不再結巴了。
謝凱瞭然。
最後一批工農兵大學生所處的位置確實非常尷尬。
這些學員進入大學前基礎不好，進入大學後大量時間用來補基礎，高深的知識學不了多少，畢業後分到各個單位，科研方面因爲掌握的太少難以成爲骨幹，管理方面同樣因爲能力問題而難以爬升。
改革開放後，國內各個單位大量需要人才，可之前的工農兵畢業生卻無法滿足用人單位的要求。
隨着大量恢復高考後的大學畢業生進入各單位，在各個崗位發力，這些人的地位越來越尷尬。
第一批下海的大多數都是這些人。
“你原本學什麼專業？”謝凱問嚴忠。
“機械，不過基礎太差，大學沒學到多少東西，分到的廠子也不行……”嚴忠更是尷尬。
好歹一個大學生，給個小學沒畢業的個體戶打工，有些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