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下了一場小雨,掃去了連日來籠罩在天厥城上空的塵埃。小雨過後就是陽光普照,萬里無雲的天空一片碧藍看的人心醉。走出房門後深吸一口氣,感覺整個人從裡到外都極爲清爽。
擡頭看向院中,熟悉的人站在青石板鋪成的小路上,旁邊是一叢被雨水洗禮後更加嬌豔的月季。穿着一身淡青色錦袍,嘴角帶着淺淺的笑意,眼中滿滿的都是她的影子。
胡映雪臉頰難得的帶上兩抹緋紅。她想起了印象裡第一次和慕天玄正面接觸的情景,那天他也是穿着一身淡青色錦袍,站在一叢和月季生的有幾分像叫仙人醉的九品仙植旁邊。當時她被人帶着繞了一圈的路,看到他時唯一的想法就是父親讓找的人找到了。
相似的場景,相似的裝扮,沒有半點相似的臉,這一次她竟然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砰,快的讓她有些不知所措。突然愣了一下,她居然都可以不知所措了。從怔愣中回過神,嘴角高高勾了起來。相比較以前那種不知喜怒哀樂爲何物的日子,還是現在這個樣子感覺有趣的多。
走下房門前的臺階,胡映雪對着慕天玄伸出手,“我們走吧。”
慕天玄上前一步握住胡映雪的手,邊和她一起並肩向外走邊說道:“胡清剛纔叫人送信過來,叫咱們記住還有他們在呢。”
胡映雪扯了下嘴角,“上次一別,又是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他了。”
慕天玄笑道:“胡清畢竟是帶着任務下來的,自然是要先緊着任務來。至於你這邊,只要能夠確認你安全無虞,那便是來日方長。”
心裡清楚自己這份安全無虞其實也有胡清的幾分功勞,胡映雪彎起了眼睛,“的確是來日方長。”
宗九急匆匆的跑過來,“小師祖,碧護法剛纔送了這東西過來,要我親自交到您的手上。”
宗九遞給胡映雪的是一片玉簡,胡映雪接過後就用神識查探了裡面的內容。最先映入腦中的是一張陣圖,因爲有些地方並不連貫,而且不連貫的地方連起來都是相互平行或直角交叉的直線,可以推斷應該是一塊塊的拼接出來。
因爲以前參加過會盟,胡映雪對用來進行會盟各項比試的那個會場還算是比較熟悉。看到那張陣圖的第一眼,她感覺有些熟悉,將腦中的一些畫面和陣圖對應的位置重疊在一起,果然整個陣圖的輪廓就是會盟會場的輪廓。
胡映雪馬上把手中玉簡遞給慕天玄,“宗聖送來了一個相當不得了的消息。”
看過玉簡中的內容,慕天玄的臉色也和胡映雪一樣看過玉簡就變得十分凝重。又重點看了下玉簡中的那張陣圖,他緊鎖着眉頭說道:“這是要將進入會場的人全都算計進去,必定是認爲已經做好了能夠不會讓一人逃脫的準備。”
胡映雪點了下頭,“胥銳那邊無外乎就是蟲族、魂獸或者是紫金級別的煉屍,血欏那邊就不好說了。他似乎就是盯準了血冤海,能夠放出怎樣的怪物估計他那邊的人也不清楚。”
慕天玄將玉簡遞還給胡映雪,“管他們的底牌是什麼,咱們都得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胡映雪笑起來,“咱們這邊準備的那麼充分,只要不會遇上太多意外狀況,應該就不會出什麼大的問題。”
聽了胡映雪的話,宗九跟着笑了起來,“我也送出去不少丹藥,以前可從沒這麼大方過。”
沒走多久,幾人就來到了行宮內的主花園。今天九重天不打算留任何一人駐守行宮,都跟着胡映雪一起去會場。除了護衛和僕從,大家都統一沒有穿九重天的門人道袍,而是都穿着各自最爲喜歡的道袍。除了保有各自的風格,自然是防護力要強是第一前提。
胡映雪和慕天玄、宗九一起徑直走到姬巍跟前,將宗九之前交給她的玉簡送上:“師祖,你們先看一下這個。”
姬巍看過玉簡便轉手遞給站在一旁的虞偲,“小四,你來看看。”
那些不連貫的地方,虞偲在看陣圖時可以自動在腦中補全。爲了方便大家看,他拿出紙筆將補全的陣圖挑着重點大致畫了出來。畫完後,先是指向最中心,“可以這麼說,這個陣法如果成功運行起來,位於陣圖內的其他人都會成爲位於這裡的人的補品。”
“不是想要召喚出什麼來?”胡映雪眉頭輕皺。根據枯骨殿以前的行事作風,她和慕天玄都認爲會是這種情況。虞偲卻這麼說,這可是在等於說他們之前的種種推測都錯了。
聽了胡映雪的問話,虞偲在陣圖上劃了四個圈,“這幾處單獨拿出來就是完整的召喚法陣,不過這幾處召喚陣圖給我的感覺都有些奇怪。
按理說,從整個陣圖的功用來看,這幾處召喚法陣召喚出來的東西應該都會十分兇殘。可我看過一些召喚類的陣圖級,其中一些符文應該是用來召喚一些供欣賞或玩耍的小寵/物。
我剛纔看玉簡時有注意看那些符文,第一眼看過去應該會認爲那是招打手的。眼力好一些的會和我一樣感覺有些奇怪。再仔細觀察那些符文,只要在陣道上的造詣就一定能夠發現其中哪裡有些不妥。”
胡映雪之前只是在查看裡面消息是掃了一遍玉簡中的陣圖,並沒有太仔細看那幾處符文。經虞偲提點,她再次查看玉簡時就發現幾處召喚法陣關鍵的幾個符文都有僞裝過的痕跡。去掉僞裝後的符文和第一印象送到腦中的符文都能進行召喚,只是召喚出來的生物種類差距可不是一般的人。
因爲對召喚類的法陣沒有太深入的研究,虞偲都不知道去掉僞裝後的那幾處召喚法陣能召喚出什麼來,就更不用說在陣道造詣上遠不如他的胡映雪。不過胡映雪能猜到是誰動了手腳,十有八/九和胡清脫不了干係。
碧護法送來這個陣圖,目的可能是讓他們小心,也可能是讓他們注意到那幾處召喚法陣的問題。不管怎麼樣,都相當於給胡映雪他們吃了顆定心丸。有了那個被修補完整的陣圖,就算打不過對方,關鍵時刻來個自救絕對沒問題。
只反覆的看了三遍,虞偲腦中就出現了許多可以規避危險或者破壞掉危險來源的想法。距離約定時間還早,他接下來就將那些想法一一講解了一番。聽了他的講解,就算在陣道上一竅不通,遇上對應的情況也知道該如何應對。
等虞偲講完,時間就差不多了,戈文、戈武帶領一衆管事已經將衆人稱作的寶車和車隊儀仗安排好了。只等他們各就各位,便可以馬上出發。會場在天厥城城內的正中心,胡映雪在寶車上落座,九重天的人就一路浩浩蕩蕩的進了城。
胡映雪參加的那一次會盟發現了半魔人,入場時用慕天玄設計煉製出來的探測法寶檢查一下已經成了會盟的慣例。即便胡映雪今天是天樞宮請來的貴賓,她和陪同她一起來的一衆人也都得過了那一關卡才能入場。
雖然人多,但因爲檢測的速度非常快,一行人很快就通過了那一關。天樞宮專門給他們安排了引路的侍者,在那人的引領下他們先來到臨近評審委的一處看臺上。那裡空着很大一片,一看就是專門給他們九重天這一行人留出來的貴賓位。
胡映雪用神識掃了下,因爲腦中有完整的陣圖做參考,很容易就看出看臺上的幾處突起式樣的裝飾花紋和邊緣處的藤蔓類裝飾掩蓋住的地方就是刻刻畫着陣圖符文的地方。
應該是爲了避免被人無意中破壞或者發現什麼,相應的位置上都有穿着護衛服飾的人站在一旁。胡映雪故意裝作無意中要踩到一處突起的裝飾花紋,就聽守在那一處旁邊的護衛說道:“上人可不要踩到那裡。會場此前經過一番整修,因爲時間太緊,那幾處地方黏貼的地方還沒有完全固定好。”
用神識掃過那幾處突起的裝飾花紋,胡映雪剛確定以及肯定它們沒固定好當然是假的,隱藏在其中的符文比較脆弱纔是真的。避免提前引起胥銳的警覺,她沒有再試探,而是有慕天玄伸手摸向一截藤蔓式裝飾。
注意到慕天玄的動作,守護在那一步的護衛趕忙上前阻止,“上人,那裡的漆還沒有乾透。”
那人說漆還沒幹透,事實上豈止是沒有乾透,上面那一層褐色是根本就沒幹。慕天玄只用右手食指指尖輕輕的碰了下,整個指尖就染上了一塊。黏黏嗒嗒的感覺很不舒服,讓他趕緊用了個清塵咒清除乾淨。
表面上慕天玄是一臉嫌惡,暗裡用傳音對胡映雪說道:“藤蔓上那一層所謂的漆成分中有血,應該是某種高級兇獸的血。”
胡映雪用傳音回道:“那些藤蔓表面上看起來是白骨藤,實際上是碧蛟藤。不管那是什麼兇獸的血,遇上碧蛟藤都無法正常發揮應有的作用。能在對方眼皮子底下動這樣的手腳,也不知道是對方太粗心,還是動手腳的人手段太厲害。”
慕天玄搓了搓已經不存在污漬的指尖,繼續用傳音對胡映雪說道:“我有些期待那幾處召喚法陣被啓動時的情景。”
胡映雪用傳音回道:“我也是。”
前面,引路的侍者對已經在一處蒲團上坐下的顏回說道:“這不是您的位置。”
顏回挑了下眉,“這一片不是隻安排給我們九重天的人麼?怎麼我們怎麼做還需要你們來安排?”
馬上有一個管事模樣的人走過來,將要張嘴說什麼的那個侍者扯到一邊去,然後笑呵呵的對顏回說道:“這個小子年紀小,腦袋還不夠靈活,請各位見諒。上人喜歡在哪裡做坐就可以在哪裡坐,不過由我們安排的地方視野相對來說會更好一些。”
顏回回道:“在宗裡,我沒事就看九師妹他們煉丹。在我看來,煉丹的過程都一樣。所以視野好不好,在我這裡區別不大。”
不僅顏回這麼說,虞偲等星級弟子陸續也都這麼說。不管事先給他們安排的位置好不好,看起來就是隨意找個位置就坐下。他們這些人隨意坐下,跟隨他們進來的護衛和僕役自然就在他們身後隨便找個地方坐下。混雜在一起,看起來十分混亂。
一行人中,只有姬巍、尉遲瀚宇、慕天玄三個被擺在明面上的大乘期在天樞宮給安排的引領下坐到了安排給他們的位置上。混進他們三人護衛僕役中的那些分神轉生者大部分都已經是大乘期,不過他們掩飾的特別好,最開始掃過去只看一眼看到的是一衆人中總有人修爲不超過分神期,還有不少連分神期都還沒到。
或許是這樣很不符合他們的計劃,之前給他們引路的侍者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原本是該讓他將胡映雪帶到評審席上,看到他一直這麼抓着顏回他們不按牌出牌一事不放,就讓他先下去,自己親自將人送過去。
胡映雪並不是一個人,跟隨他過去的還有魏哲和鄭璆兩個徒弟說了爲了補償之前放下的錯誤,天樞宮給了她兩個列席的名額。經過商討,給了同樣擅長煉丹的魏哲和渡劫期之下戰鬥力驚人的鄭璆。
另外,還有頂着丹童名頭的火鐮、冰漪。和那一次胡映雪參加會盟時一樣,火鐮和冰漪都化作了總角小兒的模樣緊緊跟在胡映雪身後。那管事看了他們好幾眼,最終什麼也沒說。
到了評審席那邊,胡映雪在對方的引領下在第一排唯一空出來的位置上坐下。魏哲和鄭璆坐在第二排,位置就在她背後。因爲之前並沒有安排火鐮和冰漪的位置,他們兩個就一左一右站在胡映雪的兩邊。
往左邊看了一眼,胡映雪發現坐在她左手邊的居然是宗聖。宗聖的臉上戴了個面具,就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戴的那個。再加上身上的氣息雖然淡卻不容錯認,一看就知道應該是他。
等胡映雪坐好,宗聖便給她傳音:“我讓人給你送過去的東西看到了?”
胡映雪用傳音回道:“看過了。按照虞偲師兄做的分析,今天咱們這些人可有個大樂子看。”
宗聖擡手擋住忍不住上揚的嘴角,繼續給胡映雪傳音:“胥銳是個聰明的人,但他選人的眼光真不行。找了胡清來替他主持佈置這裡的陣法不說,還讓我那邊被他們抓來的人負責佈陣。”
胡映雪用傳音回道:“我之前還真的沒猜錯,果然和胡清大哥有些關係。”
兩個人用傳音你一言我一語的聊着那個法陣都被動了什麼手腳,與此同時天樞宮的一位長老飛到了還沒有分開的中央比試臺上。先是囉裡囉嗦的說了一大頓懷春傷秋的歷史話題,接着同樣囉裡囉嗦的介紹了下丹盟和靈丹閣。
虞偲說整個陣圖的功用是將在場的其他人都變作一人的補品,胡映雪便猜測代表靈丹閣打擂的人會是胥銳本人。果然沒錯,那位天樞宮的長老在介紹完靈丹閣和丹盟之後,突然揚聲說道:“有請靈丹閣的閣主胥銳前輩。”
音落,場內衆人就見到一個帶着個面具的男修凌空飛到比試臺上。雖然面具將他的臉完全遮蓋了起來,而且身上應該還戴了能改變自身氣息的東西,但知道胥銳就是靈丹閣閣主的人還是能夠確認那就是本人。
胥銳落在比試臺上後一言不發,就站在那位天樞宮長老的右手邊。因爲有面具擋着,別人都不知道他此時掛着怎樣的表情。身上的氣息也沒有明顯的波動,也分不出是喜是怒。
胥銳沒有說話的意思,天樞宮那位長老又揚聲說道:“有請丹盟的太上長老趙洪波前輩。”
和胥銳出場時相比,看客們的反應要熱情多了。一聽到丹盟那邊的代表居然是趙洪波,不少人眼中頓時多出了幾分期待,還有些看起來十分激動。等趙洪波出現在會場內,掌聲立刻響成一片。
胥銳出來時可沒有掌聲,不過他現在可一點都不惱火,也沒有那個精力惱火。之前由於吸收過來自於血冤海的怨煞氣,雖然讓他在短時間內恢復了正常的容顏,後遺症卻不小。不僅面貌變得更加可怖,身體也出現了再次走火入魔的跡象。
就是爲了解決掉體內的後患,胥銳才讓人以整修會場爲幌子在裡面佈置了那個陣法。之前是打算在掌控住天厥城後將城內不願投降的修者都趕進這裡,眼下第一步失敗,就只能盼着今天進入會場的修者數量足夠多。
胥銳現在還根本不知道自己被自己培養出來的豬隊友給坑了。還在想哪怕只能恢復一半,重回上界後也能增加不少資本,這就不枉他在得知最後一顆定界珠也被守護靈獸帶走後花那麼大氣力遮蔽天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