瀝奉認爲鬆峰是在戲耍他,眼睛幾欲噴火。事實上,不知道胡映雪和龍族之間那段淵源的鬆峰真覺得那天胡映雪會幫他只是因爲那天心情不錯。他自認看人的眼光很準,那位映雪殿下不能說不善良,但肯定不是個同情心氾濫的人。
鬆峰還不知道陽瑞還活着,帶着人壓着瀝奉來到禁地長老的高臺前,第一眼就看到了和敖昊一起站在高臺邊上的陽瑞。畢竟是經過了不少事,他第一反應是這人怎麼和他的父親長的這麼像。再看一眼,整個人就傻了。
一個人再怎麼有能力,在父母跟前都是個孩子。早就被認爲死了的父親出現在面前,鬆峰當然是又驚又喜。幸好他的自控能力還不錯,纔沒有在衆目睽睽之下淚流滿面。幾步竄到陽瑞的跟前,身體還是控制不住的輕輕顫|抖着。
不過高興過後心裡就升起一股憤怒,鬆峰有些兇狠的瞪向陽瑞,“你回來了竟然不馬上來找我!”
陽瑞一臉訕訕的對着鬆峰笑,“看到你之前那個樣子,找不到能夠治好你的方法,我沒臉出現在你面前啊。稍後咱們父子有的是時間細說,現在別打擾長老他們。”
鬆峰想起了瀝奉,馬上把看着他滿眼信息的陽瑞丟一邊。和敖湶重新站到一起,對着高臺上的諸位禁地長老彎腰行禮,“鬆峰見過諸位長老。瀝奉等人突然圍殺我和敖湶,我二人帶人拿下。”
瀝奉可以說是敖牧的第一心腹,蒲塵剛剛一直擔心他會在身旁敖牧的時候跑出來搗亂。見鬆峰和敖湶將他抓了過來,暗鬆一口氣的同時他用神識掃了眼胡映雪那邊,然後纔對鬆峰說道:“你和敖湶留下,叫人將他們押送到斬龍臺下。”
鬆峰示意壓着瀝奉等人的手下按照蒲塵的話去做,他和敖湶則在別人的指引下回到了陽瑞身邊。他有注意到很多目光落在他們這邊,準確的說是落在敖湶身上,心下不免生出些驚疑。
陽瑞注意到鬆峰眼中的情緒,傳音給他:“稍安勿躁。雖然銀澤、銀驍父子跑了,他們對敖湶姐弟做的那些事都是證據確鑿,應該不會有人再難爲敖湶。”
與此同時,敖湶收到了慕天玄的傳音:“不管別人怎麼問,你小子就說是在北天宮遇上了鬆峰,看到他似乎是受了算計便堅持護送他回來。別的話,一句也不用說。”
敖湶沒往胡映雪等人的位置看,也沒用傳音回話。他知道現在有很多目光和神識集中在他身上,站在那裡任由對方打量。他有意的控制了情緒的波動,這讓打量他的蒲塵等人覺得很滿意。
收回了打量敖湶的神識,蒲塵揚聲說道:“我等萬分慚愧。當年有眼無珠,錯選了敖牧繼任龍皇之位。不曾想他狼子野心,這些年藉着龍皇的身份迫害了許多族人,這一次還險些毀了養龍池。
”
說到這裡,蒲塵看向敖牧,“敖牧,你可認罪?”
事到如今,敖牧清楚自己的結局應該是不會再有轉變了。他之前很怕死,現在知道必死無疑,卻發現自己竟然異常冷靜。聽了蒲塵的話,他冷笑了一聲,“都已經這樣了,曾經做過的事還有什麼不敢承認的。”
敖牧現在十分冷靜,這份冷靜讓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他還是認爲作爲兒子竭盡所能的孝敬父親是沒錯。只不過他的運氣太好,遇上了一個根本不值得他付出孝心的父親。曾經的事,做了就是做了。後悔也沒用,所以他現在一點都不後悔。
對比一下,敖湫就顯得有些激動過頭了。不管看着誰,包括和他一樣被綁在斬龍臺上的敖牧,眼中都怨毒,一副大家都是他殺父弒母仇人的樣子。還好胡映雪加在他身上的禁制不僅讓他無法動,還讓他發不出任何聲音,不然大家一定被他的各種咒罵聲吵死。
這個時候,沒幾個人在意敖湫的樣子。在蒲塵的示意下,一個龍皇殿的文臣拿着集中整理好的罪狀飛到斬龍臺前,將敖牧這些年做的事一件件一樁樁的大聲宣讀出來。
這個文臣的腦袋有些偏榆木疙瘩,每說一件事都要讓敖牧表示下認罪纔會繼續接着往下說。一般人都受不了這種墨跡,更何況被不斷要求表示認罪的敖牧。
沒等文臣念幾頁,他就很不配合的對着蒲塵等人所在高臺大聲叫嚷起來:“我全部都認了,我看這個流程可以免掉。要想讓族人都知道我幹了什麼,你們立一塊石碑寫清楚了,想知道的過去看了就知道。現在該怎麼處置我,你們就怎麼處置吧。”
敖牧認罪的速度那麼快,還一副看起來並不在意自己下場的樣子,敖湫更激動了,唯一完好的眼珠子都快到瞪出來。如果不是被斬龍臺上面的鎖鏈困住了,此時他一定跳到敖牧身邊直接暴揍一頓纔可以。
看一眼敖湫的樣子,胡映雪很慶幸自己順手讓敖湫不能開口,不然此時耳朵一定在遭受折磨。蒲塵等人也清楚從敖湫嘴裡問不出什麼事,還會因爲敖湫的話變得很難看,所以沒人提議敖湫身上的禁制給解了。
不然敖湫開口不等於不追究他曾經的所作所爲。有陽瑞幫忙作證當然不夠,好在這些日子找到的線索不少。有了足夠的證據,再加上他半人半鬼的邪魔樣貌,就算敖湫沒有開口承認,也不會有人認爲他是被陷害或者誤會了。
其實,被宣講給衆人聽的那些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事。唯一牽涉大一些的就是弄出了個黑獄迫害族人,都沒提食屍鼠蠱半句。只說敖牧爲了討好弘俊等龍族叛徒和排除異己,便弄了那個能進不能出的私牢出來。
胡映雪轉頭看了眼蒲塵等人,傳音給慕天玄:“看樣子蒲塵他們是想將所有過錯都推到敖湫、敖牧父子身上,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他們父子背後還好有人。”
慕天玄撇了下嘴角,用傳音回道:“那些事情,敖牧能夠做到此前一直都沒人發現靠的是弘俊給打的掩護。若咱們沒從黑獄中救出人,或許還能遮掩過去。有敖昊那些受害者在,可就不那麼容易粉飾太平了。”
這個時候,敖湶站了出來,對着蒲塵等禁地長老彎腰行禮:“小子敖湶見過諸位長老。有幾件事想向敖牧確認一下,請諸位長老恩准。”
“你自己去問吧。”蒲塵皺了下眉頭,看到敖湶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心下又有些不看好他成繼任爲下一任龍皇。
敖湶來敖牧所在的斬龍臺前,目光落在一點威勢都沒有的敖牧身上,“我姐姐會撞到銀澤與弘俊長老在密謀些事情,是你安排人將她引過去的麼?”
敖牧側開頭,避開了敖湶的目光,“是。誰叫她是你姐姐,如果讓他在咱們兩個之間選擇一個,她一定會選擇你。爲了不讓她影響到我繼任龍皇的機率,在別人發現”
敖湶壓制住眼底的憤怒,“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和你爭搶什麼。”
敖牧冷笑,“你是沒想過和我爭搶什麼,但是那些圍繞在你身邊的人可不會這麼想。當初我還想過成爲龍皇之後要對你們姐弟二人多加照顧,最終還是被人說動了,用了那個計謀除去了你的姐姐,還將你逼的叛出龍族。
我也本不想傷害鬆峰,可他竟然幫助你逃了出去。背叛我的人統統要去死,就算是曾經對我有恩的人一樣。當年他被我的人重傷,這些年我沒有叫人動他分毫,是因爲一直都沒能將他掌控下的暗線掌控在我的手中,不然他早就死了。”
聞言,鬆峰發現自己沒有感到很憤怒,“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一下你。若非你堅持讓我去北天宮通風報信加求救兵,我也見不到映雪殿下。別說是站在這裡這樣和你說話,恐怕早就因爲你下在我身上的言咒魂飛魄散了。”
蒲塵之前不像弘俊那麼活躍,很多事情都是看別人收集到資料,因此他不是很清楚陽瑞和敖湶父親之間的關係。聽了敖牧的對話,他才知道鬆峰和敖湶之間的關係很親密。剛剛又不是很想敖牧繼位的他又一次產生了動搖。
這個時候,蒲塵聽敖湶向敖牧問道:“爲什麼你會認爲我一定會威脅到你的地位?有人告訴我,我離開龍族族地時遭遇的追殺以及這些年遇上的暗殺都是你指派人做的。”
敖牧回道:“這還用問麼?你的父母給你留下了什麼,鬆峰手中又掌握着什麼,而我的父親卻是什麼都沒有給我留下。在你出生之後,鬆峰就十分喜歡與你親近。如果在咱們兩個之間做一個選擇,我敢肯定他一定會選擇你。這樣還不算可以威脅到我地位麼?”
這話讓很多人想起當年敖湶破殼而出都還沒有多少天就有個消息流傳開,說他應該是下一任龍皇最有利的競爭者,甚至有人說敖湶天生就是要做龍皇的人。目光在落在敖湶身上,不少目光帶上了熱切。
不用問,敖牧是肯定不會再作爲龍族的龍皇存在了,看樣子今天就會承受應有的懲罰。沒了龍皇對現在的龍族可不妙,要知道族地內因爲之前起的亂子有很多事要人安排。雖然禁地長老們能做一些安排,但不可能像龍皇那樣事必躬親。
不等有人向蒲塵等禁地長老推舉敖湶,衆人便聽敖牧說道:“那句俗話說的很對,一年河東一年河西。我機關算盡,最終還是從那個位置上跌了下來。那個時候,不是有很多人說你生下來就是註定要繼任爲龍皇。這話不假的話,接下來就該你坐上那個位置了。
我可以告訴你,那個位子一點都不好坐。要說風光,那都是表面上的風光。能做決定的地方都是一些小事情,遇上大一些的事情就變成禁地那邊的扯線木偶了。有些時間,我真的感到很奇怪。既然禁地那邊什麼事情都要管,幹嘛還弄個龍皇擺在那兒給人看。”
蒲塵就知道敖牧不會甘心受死,卻是不能因爲他這番話大發雷霆。因爲敖牧的確沒有說錯,不知道從哪一代起,龍皇便成爲了禁地掌控下的傀儡。在這件事上,弘俊居功甚偉,但何嘗不是他們默認的結果。這一記巴掌拍的響亮,讓他的臉火|辣辣的。
如果默認了敖牧的話,肯定會禁地在龍族衆人心目中的形象受損。蒲塵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等敖牧說完便說道:“禁地的存在只是因爲一點,守護龍族族地。建立禁地時,第一代禁地長老便有言,非關係到龍族存亡,禁地不能干涉族內政務。
這些年,我等進入禁地之人一直遵守着這一點。只是沒想到弘俊心懷不軌,竟然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做了那麼多事情。沒有及時發現並阻止弘俊的所作所爲,是我們犯下的錯誤。同樣的錯誤,我們決不允許再出現第二次。”
敖牧還是一臉冷笑,“說的比唱的好聽。別說在外面待了多年的敖湶,就算他在族地內經營了許多年,影響力也難及禁地萬一。他成爲了龍皇,我敢肯定那時候真正在龍族說一不二的還是禁地中的你們。”
蒲塵心裡的火氣是蹭蹭上躥,但顧忌着坐在旁邊高臺上的胡映雪等人以及現在不知道隱身站在哪裡的離火,他根本不敢表現出來。但被敖牧這麼啪啪的打臉,他到底還是有些忍不住,冷着臉說道:“我等可以發下誓言,敖湶繼任爲龍皇之後除非他來向我們尋求建議,除非關係到龍族生死存亡,我等不會干預龍族任何政務。”
這話一說完,不僅說這話的蒲塵感到奇怪,敖湶也感到很奇怪。敖湶能從蒲塵的眼神裡看出他很不喜歡自己,卻從他口中聽到要讓他接任龍皇。答案似乎就只有一個,敖牧剛剛那一番話在故意誘導蒲塵說出剛剛那一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