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李秀華的言傳身教,讓周晚晚不用費任何口舌,就讓大家可以好好享受這頓豐盛的晚餐。
山雞鮮香肥嫩,蘑菇嫩滑可口,吸足了雞湯的猴頭菇比雞肉還入味兒,周晚晚一頓飯一口肉都不肯吃,飯也得周晨硬塞才能吃兩口,一個勁兒地挑蘑菇吃。
周陽幾個也吃得滿嘴流油,痛快淋漓。整整兩隻山雞再加上一盆撕成塊兒的猴頭菇,燉了一鍋,幾個人全部消滅掉,連肉湯都被沈國棟和墩子泡飯吃了,一滴沒剩!
“太好吃了!比省軍區招待所那個啥國家特級廚師做的小雞燉蘑菇好吃多了!”沈國棟拿着一團燜飯的鍋巴接着啃,一臉的意猶未盡。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這四個正長身體的半大小子敞開了吃,剩下的三斤多斤小米根本不夠吃,周晨又放了兩大碗高粱米,最後鍋底都刮乾淨了,沈國棟還嚷嚷着他能再吃兩大碗。
兩大碗飯是沒有了,鍋巴還有一大團,沈國棟給每個人分了一份,抱着自己那份開啃,看他那架勢,確實是沒吃飽。
周晚晚趴在周晨懷裡,讓他慢慢地揉着肚子,心裡幸福無比。她現在能讓哥哥們吃飽,能看着他們一輩子都這樣無憂無慮地笑,已經別無他求了。
“待會兒我就讓小張叔叔給咱換糧票去,以後一頓再多加幾碗米!”沈國棟手裡捏着二百多斤肉票,就是換成細糧的糧票,也能換八九百斤,再加上有曲保健這個長期保障在,他們根本不用擔心糧食的事。
這個時候,糧店出售的大米一般有三種,一號米兩毛二左右一斤,但只在年節少量供應,二號米、三號米基本能保證供應,價格在一毛五到一毛八之間。而一斤肉的價格是七毛六,所以一斤肉票換四五斤細糧的糧票那是得被瘋搶的好事。
有了糧票,他們手裡又不缺錢,可以隨便買平價米。當然不用擔心糧食問題,而且還能都吃細糧。幾個半大小子再能吃也不害怕捱餓了。
幾個人剛吃完飯,小張就來接沈國棟回去了。
“給我請一個星期的假,我先不回去了。”沈國棟完全不把這麼就不上學當一回事兒,說得輕描淡寫。
看小張臉上都是反對。他把眼睛一瞪,“我爺爺都答應我了,只要我考試都及格,就讓我自個安排上學的事兒。我這學期考試都及格了,上回語文還得了七十八分!”
七十八分是沈國棟語文學習上的最高水平,自己覺得很值得一提。
小張無奈地走了。參謀長真是不瞭解這小子的脾氣呀!怎麼能隨口就答應他這樣的條件呢!?及格了就可以隨便逃學了?不把這小子關學校裡看着,他得闖多少禍啊!
小張卻不知道,沈爺爺這個條件可不是隨口答應的。自從看見沈國棟跟周晨兄妹倆一起學習以後,他就知道孫子這回考試準能及格了。答應他這個條件就是給他機會出去隨便跑跑看看。
大小夥子,咋能總像家貓家狗一樣關着呢!?就得讓他從小多出去跑。看多了,經歷多了,以後無論走到哪,無論這輩子他要幹啥,都能比別人少走彎路,也更容易幹出一番事業來。
沈爺爺用自己十二歲跑單幫,十七歲下南洋的經驗教育孫子,想鍛鍊他的闖勁兒。這種做法見仁見智,好壞無從評說。可他卻漏掉了一點,那就是沈國棟這孩子從小最不缺的就是闖勁兒。你再鼓勵他,那後果,真的不太好說啊……
小張叔叔留下一堆關心,帶着滿腔擔憂和二百斤肉票走了。
周晚晚鼓動沈國棟。“再去找蘑菇!”
沈國棟當然積極配合。幾個人又跑到後園去翻蒿草,結果收穫非常豐厚。
周晨在東北角找到一大堆已經長好了的土豆,長得個兒大結得又多,把地都撐出一道道縫隙。周晨欣喜地算了一下,這些都刨出來至少得有五六麻袋,足夠他們今年吃的了。再加上週家自留地裡的那一壠。他們明年的種子都不用發愁了。
高興了一會兒,墩子一轉身,又發現他身後那片一直以爲是野草的東西竟然是野蕨菜。那麼一大片,水靈靈地長着,鮮嫩極了。
沈國棟的收穫最豐盛,他發現了兩大窩野雞蛋!
周晨趕緊過去,阻止了他給連窩端的企圖。留一兩個在草窩裡,說不定還能像在西樹林裡那樣,天天有野雞來下蛋呢!
轉了一圈兒,各種野菜又發現了好幾片,地瓜、南瓜也找到了幾棵,還找到了一片已經有不少果實成熟了的西瓜秧和甜瓜秧。
“這個後園子根本不用咱收拾,就這麼放着吧,說不定以後又長出啥好東西來!”沈國棟尋寶尋上了癮,還準備繼續開發呢。
“那些木頭會長蘑菇嗎?”周晚晚指着那堆做燒柴的爛木頭問。
“不是啥木頭都能長蘑菇的。”周晨耐心地跟妹妹解釋,“長蘑菇得下雨,還不能曬大太陽,等到了八月份,二哥帶你去山裡採蘑菇。”
“把木頭放草堆裡,讓他們長蘑菇!”看周晨又要給她解釋,周晚晚趕緊加了一句,“猴頭就是那麼長出來的!”
“試試!不試咋知道行不行!”沈國棟也幫着周晚晚說話。
周晨和周陽幾個眼睛一亮,是啊,再把木頭放回去,說不定還能長出來猴頭呢。
幾個人趕緊把長猴頭的木頭又放回原處,又在周晚晚的堅持下搬了一堆木頭放在它們旁邊。
幾個人笑嘻嘻地哄着妹妹,說就等着她的木頭長蘑菇好燉雞肉吃了。
洗漱好躺到炕上,周晨問沈國棟:“就讓他們這麼待山上一宿?”
沈國棟滿不在乎地點頭,“待一宿算便宜他們了!”
“周蘭和周強不懂事,就算了,其它的也扔山上去得了!”墩子從小挨欺負,對孩子的惡毒體會最深,所以也最不待見周家那幾個欺負過周陽兄妹的壞小孩。
“那個周蘭,真跟咱囡囡一樣大?”沈國棟第一次注意到周蘭,怎麼都不相信這個瘦成一把骨頭,看着隨時都可能倒下的孩子和周晚晚差不多大,都是一家的孩子,這也相差太多了。
“她命苦,沒攤上好爹媽。”周晨言簡意賅,一點都不想提周春喜夫妻。
“也沒攤上好姐姐,大丫姐當時要是帶着周蘭一起出去過,她也不至於遭這麼大的罪。”周陽自己責任感特別強,就看不慣不管妹妹自己跑了的周平。
周晚晚仔細聽了半天,才從他們的閒聊中弄明白,原來他們並沒有就這麼放過周家人,而是把他們趕到了山上,而且把他們的衣裳都拿回來了。
只穿着**的一羣人,想跑回來都不敢出山,只能躲在山裡等沈國棟想起來了給他們送衣裳。
沈國棟說了,“你們受罪還是你們家孩子受罪,自個選吧!你們脫光了在山上喂蚊子,你們家孩子就回家睡覺去,你們要不去,就孩子去。”
周家人都去了,連周老太太都去了。除了癱在院子裡沒人管的周老頭和對周霞漠不關心的周春亮,所有人都主動要求去替孩子受罪。
周老頭就算了,周春亮敢不去?不去周梅花就得去。
薛水芹拖着嚴重扭曲變形又血肉模糊的胳膊給周春亮磕頭,沈國棟在旁邊笑着看。
周春亮要是去,那就是個遭罪,要是不去,薛水芹就得恨死他,以後他的好日子就來了。
周春亮還是去了。他倒是真不想去,可是他不去沈國棟就不走。沈國棟不走,家裡的孩子們就可能多受罪,其他人急了。
周老太太的權威在別人那不好使了,在周春亮這還是很管用的。所以他還是乖乖地去了。
周晨冷笑,爲了別人家的孩子,周春亮可以去山裡脫光了喂蚊子,他們兄妹長這麼大,他這個當爹的甚至都沒抱過幾下。
走之前,沈國棟給薛水芹的骨頭接上了。接上了也是殘廢了,只是不用這麼支棱着嚇人而已。
薛水芹又疼得死去活來一回。
至於周家的孩子們,當然沒扔山裡也沒在哪等死。除了周紅英,幾個大點的孩子都在學校後面的菜地裡用勞動換糖吃呢。
沈國棟給了二十塊一把糖,讓他用糖當誘餌,把這幾個小姑娘哄到傍晚,不許離開學校一步。二十塊現在見了沈國棟比見了祖宗還乖,保證能完成好任務。
至於周家的幾個孩子,有糖吃,還能出來放風,不用擔心捱打,他們當然願意,讓他們走都不想走。
周強被周晨和墩子送去了大高屯,他們告訴沈大娘,沈玉芬作爲壞分子家屬,被罰勞動,今晚得夜戰,看不了孩子,讓她看一天。
沈大娘罵了一通周老太太作孽,就抱着小外孫給他熬麪湯去了。
周紅英就沒這麼好的待遇了。周晨叫她的時候就告訴她,隊裡要對她實行特殊懲罰,讓她單獨勞動。然後把她帶到河套,指着一個水泡子讓她往裡填石頭,填滿了再回家。
周紅英趕緊乖乖填石頭,她這半年多啥稀奇古怪的懲罰都受過,只是填水坑這已經算不錯了。剛開春的時候,他們一家三口還翻過沒化凍的地呢,那不是也得乖乖幹,幹不好照樣不讓你回家,還得在凍土地上罰跪。
所以,當週家衆人被扒了衣服在小寒山喂着蚊子,又要擔心孩子現在在遭啥罪的時候,周家的幾個大孩子已經回了家含着糖睡着了。就是周紅英,也看着沒人管她,抹黑跑回家睡覺去了。
可是周晚晚家今天晚上卻是個很難入睡的夜晚,他們正在進行一場有點艱難的談話。xh211
第一五八 善念
這段時間以來,他們經歷的事情太多了,周陽一直對周晨、墩子和沈國棟的行爲沒做任何指摘,無論他們做什麼,他都全盤接受下來。
今天晚上,作爲這個家裡的大哥,周陽覺得時機成熟了,可以跟他們討論一下這段時間的事了,所以他發起了一場有關於要不要心懷善念的談話。
“以前我覺得吧,對我看着順眼的人好就行了。”沈國棟這個看着順眼的標準甚至不包括家人。
“別人惹我一分,我馬上還回去十分,一板兒磚不行就十板兒磚,反正能拍老實他!”這應該是他們初見沈國棟時他的樣子。
“後來進了部隊,學了不老少。不用見血讓人活受罪的招兒多着呢!不揍他讓他疼瘋了纔是真折騰人!
反正,誰惹我了,我立馬十倍百倍地找補回來。啥是心善?心善的人也不是不好,但是憋屈。我不稀罕。”
想了想,沈國棟又加了一句,“囡囡要是想對別人心善,那沒事兒,有我呢,我能讓她不受欺負。”
黑暗中,周晚晚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卻沒說話。也許,在這個家裡,心裡最爲冷硬的就是她了。這一世,她跟心善永遠沾不上邊兒。
“陽子哥,你說,對壞人怎麼做纔算是合適呢?”墩子被周陽和沈國棟一說,心裡也非常迷茫。
“我以前沒覺得自個手很,可是自從打了二十塊和那個王鳳英,我就覺出來了。她倆欺負囡囡了,我揍他們是應該的。但是我想揍死他們。隊長說殺人才用償命,他們沒殺人。可我想要他們的命,是真想要。我是不是心不善才會這樣?”
“我也想要他們的命,那我心也不善。”沈國棟接着墩子的話說到。
“我也想要他們的命。”周晨這個他們,一定不止是說王鳳英和二十塊。
“我不想做個心善的人。”周晨平靜地說道,“我媽心那麼好,也沒活長。我和我哥以前跟我媽學,差點兒沒讓他們把囡囡給賣了。心善的人沒好下場。”
“心善和有沒有好下場不是一回事。”周陽用自己的堅定和沉穩安撫着幾個弟弟心裡的迷茫。
“我們做個心善的人。是讓自個過得更好,心裡更舒坦,這和別人沒關係。是爲了自個。”周陽不疾不徐地說道,“心善的人不是好欺負,而是不對別人有壞心。要是挨欺負了,照樣揍回去!心善就對誰都心善了?那不是心善。那是缺心眼兒。”
周晨在黑暗中咧開嘴無聲地笑了。這些天來,他也一直在內心做着掙扎。從小母親對他的教育和現實的反差太大。他幾乎有些無所適從了,所以他只能本能地選擇對自己有利的方式來應對。
可是當他意識到,自己可能成爲像沈國棟和墩子一樣的人時,心裡又在不斷自問。這樣對嗎?世界應該是這樣針尖對麥芒時刻充滿對抗和傷害的嗎?
周陽的一席話讓周晨忽然就不那麼迷茫了,是啊,對好人好。對壞人壞,自個心裡舒舒坦坦地過日子。這纔是他熟悉而喜歡的世界!
“劉瘋子和咱媽,當年一前一後沒了孩子,後來的日子過得就完全不一樣,你們想想,這是爲啥?”周陽提起母親,懷念之中又有敬重。
墩子小聲兒給沈國棟講劉瘋子的事。劉瘋子是鐵匠爐屯的一個媳婦,受婆婆虐待,懷着孩子都七個月了還得去基建隊乾重勞力的活兒,最後孩子流產了。
她對婆家人恨之入骨,慢慢地覺得自己的男人和孩子們也是跟婆家姓的,都對她不好,她對他們也疑心越重,有好幾次,只是因爲莫名其妙的懷疑,她就差點打死自己的孩子。
惡性循環,她的男人和孩子與她越來越生疏冷淡,關係非常差。同時,她也對屯子裡的人充滿敵意,覺得誰都不是好人,誰都可能背後下黑手害她,弄得大家都不願意搭理她。
最後她竟然懷疑婆婆要毒死她,她就先下手爲強,把老鼠藥放到了粥裡,打算毒死婆婆一家。
可是沒想到,被她騙走的孩子們又回來了,她嘴饞的小女兒在飯前偷吃了粥裡的地瓜,被毒死了,她也瘋了。
對這個苦命的女人,婆家沒告她,政府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放過了她。
可是她卻不能放過自己。現在,她就遊蕩在這附近方圓幾十裡的範圍,卻很少有人能看見她。因爲她不敢見人,她覺得誰都是來害她和她小閨女的,看見人影兒就跑。
只是偶爾會有人見到她拿着一朵小花或者一把野果子出神,唸叨着她家草花喜歡,給她家草花留着。草花是她的小女兒。
“劉瘋子是太傷心了。媽當年也傷心,我看見過她偷着哭。”周晨哽咽了一下。當年周陽被迫退學,他們又失去了一個小妹妹,那是他幼小的心靈中永遠的陰影。
“就是那時候,媽說以後咱倆長大了,結婚就直接結外面,一天都不在家裡待,她不能讓自個的兒媳婦再過她這樣的日子。”周陽慢慢回憶着,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真正理解了母親當時的苦心和決心。
“你媽太軟和了,打折周紅英一條腿,看她咋上學!”沈國棟自己不吃虧,也看不慣老老實實吃虧的人。
“真那樣,陽子和小二說不定都活不到今天,更不會有囡囡。”墩子沒有見過李秀華,對她也沒有感情,所以能很冷靜客觀地分析這件事。
沈國棟不說話了。爲了能有囡囡,啥都得忍。李秀華忍得對。
“沈哥哥,你打折薛水芹的胳膊,爲啥不讓我看?”周晚晚問道。
她對沈國棟的暴力不做任何評論,但她不能讓這幾個孩子覺得暴力是光榮的,是他們以後人生中遇到問題最好的解決方式。
沈國棟不說話了。對周晚晚,他說的都是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從來不會因爲她小就敷衍哄騙她。
所以,當沈國棟意識到,自己不想讓周晚晚沾染上任何與暴力有關的東西,就如同他受不了周晚晚整潔的衣襟蹭上一塊灰塵一樣,他開始思考這背後的原因。
周晚晚沒有接着再問,周晨幾個人也都沒有說話。
周晚晚問的是沈國棟,他們幾個的內心也一樣受到不小的觸動。
沉默了好久。周陽又慢慢接上剛剛的話題。
“都是傷心。媽還是對咱們好,怕我們傷心,都不讓咱們看見她哭。她對屯子裡的人也沒變。劉瘋子就開始看誰都不是好人,最後連自己的兒女都想成壞蛋。最後媽走了,屯子裡那麼多人照顧咱們,她還給咱留下了囡囡。劉瘋子卻毒死了自個的小閨女,自個也瘋了。”
周陽不說誰做得對。只是把事實擺在了幾個孩子面前。
對這個世界心存善念的人,和與這個世界爲敵的人,他們眼中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樣的,所以他們的生活狀態也會截然相反。
“我們以後要成他們那樣的人嗎?西頭那樣的。劉瘋子那樣的。”周晚晚問道。因爲他們住在屯子的最東頭,所以就用西頭來指代周家人。
“不行,那樣的人。活着還不如死了。”周晨緩慢兒篤定地說道,整個人陷入了沉思。
大家都不再說話。可誰都沒睡着。
這場持續到深夜的談話在他們以後的一生中。都再沒有被正式地提起過。可是今天這場談話的內容,卻對他們一生的生活態度產生了至關重要的影響。
第二天一早,沈國棟抱着周晚晚跟周晨對峙了起來。
自從周晚晚差點被搶走賣掉,周晨就非常沒有安全感,妹妹不抱在手裡也得看在眼裡,離開他一會兒都不行。
可是今天早上沈國棟竟然跟他說要把妹妹留家裡跟着他,這是周晨絕對忍受不了的。
沈國棟看周晨那裡行不通,開始遊說周晚晚,在家裡跟着沈哥哥多好啊,你想幹啥都行!你不是想光着小腳丫踩水嗎?沈哥哥給你弄個大盆,你隨便踩!
周晚晚也有點不想去學校,在課堂上老老實實待着哪有在家裡想幹什麼幹什麼好啊。而且,李老師好像也有點不太喜歡她。
前世,周晚晚一個營養不良的黃毛丫頭,剃着男孩子一樣被狗啃了的頭髮,衣衫襤褸,卻是李老師的得意弟子,受到了他很多照顧,甚至班裡的同學都說李老師偏向周晚晚。
今生,周晚晚可以說是人見人愛,卻單單不受李老師待見。李老師當然沒對她說什麼,更沒做什麼,可是揹着周晨,他看周晚晚的眼光滿滿的都是不滿意。
周晚晚莫名其妙,卻也不太在乎。前世受到李老師照顧的恩情她已經報答過了,今生如果不能如前世一樣和睦相處,那也只能是緣分盡了,她糾結也沒用。
可是如果可以不用面對李老師莫名的不滿,她還是希望不去面對的。
畢竟沈國棟比李老師可愛多了!
周晨太熟悉妹妹的表情了,她動動眼睛,他就知道了小丫頭的想法。
周晨挫敗地坐着生悶氣,就是不同意留妹妹和沈國棟兩個人在家。
幾個人鬧騰了一早上,墩子都已經去了一趟小寒山,把周家人弄了回來,又餵了雞,還熬好了粥。
周陽沒辦法,商量着要不周晨也請一天假在家待着吧?他學習那麼好,請一天假也不耽誤啥。
周陽也實在是夠偏心的了,說什麼都不肯去委屈妹妹勉強跟着周晨去上學。
最後周晨留在了家裡,三個小孩高高興興地逃學了。作爲家長的周陽只能任勞任怨地跑去給周晨請假。
第一五九章 撐腰(給書友150815160331092的長評加更)
周陽和墩子去生產隊上工了,周晨趁着早上太陽不大,把妹妹放到小板凳上曬太陽,然後把試圖往妹妹跟前湊的沈國棟支使得團團轉。
他要曬猴頭,就得在院子裡搭個架子,放着沈國棟這個大勞力不用不是浪費了!
周晚晚一邊曬太陽一邊數雞蛋,響鈴姐送來的兩隻老母雞都趴窩了,再過二十天左右他們家就有兩窩毛絨絨的小雞崽兒了。
這兩隻母雞會這麼巧,來了就趴窩,當然是周晚晚的功勞。
“一窩多放幾個蛋,讓它給咱們多孵出點小雞崽兒。”沈國棟忙裡偷閒跑來跟周晚晚商量。
“母雞的肚子小,摟不過來那麼多蛋。”
“讓它勤快點,換着摟唄。”沈國棟生來就是挑戰規律的。
周晚晚笑眯眯地點頭不說話。這招兒還真行。反正她也打算好了,到時候把小雞崽兒掉包,他們養空間基因改良的小雞。就是母雞孵不出來那麼多小雞崽兒也沒事兒。
他們都計劃好了,孵出來的小雞,一窩是要給響鈴姐送去的。家裡留一窩也就只有十多隻,好像有點少。
按她的計劃,趁現在割資本主義尾巴還沒那麼嚴重,整治形式也還沒那麼緊張,家裡得多養點家禽。到了六六年,一切事情都得小心翼翼起來,萬事都得以不惹事兒爲標準了。
周晨對孵小雞也完全沒經驗,既然妹妹喜歡,那就讓老母雞多樓幾個雞蛋唄,反正都是趴着,還能累着?
最後。兩隻老母雞就只能糾結地看着自己窩裡的三四十個雞蛋發愁了。
沈國棟一隻雞給扣上一個大筐,還教訓它們:“好好幹活兒,別偷懶啊!”
周晨看着認真地把猴頭一塊兒一塊兒擺在蓋簾兒上的妹妹,心裡馬上就柔軟踏實起來,“囡囡,猴頭晾好以後給誰吃呀?”
“給趙五嬸兒吃,還有響鈴姐。”周晚晚按照周晨的想法說。又叮囑在旁邊搭架子的沈國棟:“沈哥哥不要出去亂說。”
今天早上他們就商量好了。猴頭的事要保密,萬一被別人知道了,就說是在山裡撿的。就是響鈴姐。給她的時候也說是在山裡撿的。
至於沈國棟,倒是不擔心他嘴不緊,而是要引起他足夠的重視。在他的意識裡,這根本沒啥不能說的。老子又不是偷的,誰敢管?
沈國棟笑呵呵地點頭。又過來討好周晚晚,“咱倆種苞米去吧?”
現在種苞米秋天當然成熟不了,可是可以吃嫩玉米。深秋的時候煮熟了,曬乾。到冬天放水裡一煮,跟新鮮嫩玉米沒什麼區別。在沒什麼零食的年代,冬天能吃到一口嫩玉米。那是小孩子多好的零食啊。
周晚晚一提議,周陽就答應了。園子裡那麼多地。妹妹喜歡就種唄!最多是他伸把手伺候幾下,根本不算事兒。
周晚晚和沈國棟種玉米去了。兩個人都沒什麼種地的經驗,只能嚴格執行周陽告訴的方法,一個坑兒放三粒種子,一顆一顆數得仔細極了。
沈國棟幹活屬於粗放型,出力氣行,這麼磨磨唧唧地數數他是最不耐煩的。可是現在不同以往,這可是小丫頭第一次跟他一起種的莊稼,萬一種不好,以後小傢伙該不願意跟他玩兒了。
再說了,他可是萬能的沈哥哥,怎麼能種不好幾壠苞米呢?必須得種好!
周晚晚白嫩柔軟的小手指頭在沈國棟小麥色的掌心一顆一顆地數玉米種子,數完看着他種下去,再澆點水。這麼一個坑兒一個坑兒地種下去,周晚晚心裡漸漸踏實篤定,寧靜歡喜。
土地真的是非常神奇的東西,當你親手把種子埋下去以後,對這片土地馬上就會有了感情,彷彿它和你之間建立了某種神奇的聯繫,心裡對這片地方馬上就會充滿期待和認同。
倆人磨蹭到中午周陽他們都回來吃飯了,才把幾壠玉米種好。
周陽抱着妹妹跟她說話,倆人嘀嘀咕咕地說個沒完,事無鉅細,一上午對他們來說好像是好幾年,有好多事要跟對方分享一樣。
周晨索性不搭理這倆黏糊得不像話的,去給墩子找衣裳。
“你怎麼長這麼快啊……”周晨小聲嘀咕,有點不服氣。
墩子的個子躥得太快了,現在已經比周晨高半個頭了。他的衣服墩子穿着又瘦又小,看得他非常羨慕。
周陽和周晚晚偷笑,周晨話裡有點氣急敗壞的意思,自己沒人家長得快,被趕超過去了,着急了。
墩子也笑,跟大家熟悉以後,他也能偶爾逗逗比他小的周晨了。不過墩子本性還是那個老實孩子,“我吃得比你多,再不比你多長點兒,那不是白瞎那老多糧食了。”
周晨平衡了,把周陽的衣服給墩子找出來穿。
男孩子到底粗心,又都在長個子,誰也沒覺得誰長多少,所以兄妹三人的衣服鞋子隨着他們的個子在長這件事連周晨都沒發覺。
“再做新衣裳,給墩子哥做吧,他比我高,我穿他穿小的就行。”周晨跟周陽說道。
這在這個時代是非常普通的事,大的穿新的,二的穿舊的,三的穿補丁羅補丁的,誰家的兄弟姐妹都是這樣過來的。可是這對墩子來說就不是一件尋常的小事了,他人生的十幾年,從沒體會過這種感受。
墩子的眼睛一下就紅了。他強忍着還是沒忍住,大大的一滴眼淚一下就滾了出來。
“給小二做新的,小二還得上學呢,穿不好人家笑話他。我穿啥都行。”墩子一把抹掉眼淚,因爲極力剋制着不讓自己掉眼淚,臉上的肌肉都有些抖動。
“都做新的,以後咱每個人都有布票,過年都做新衣裳!”周陽裝作沒看見墩子的失控,笑着誇獎周晨:“小二懂事兒,學習也好,多給做一套!”
他們分出來過了,以後國家給每個人分的布票也能拿到自己手裡了,過年就能穿新衣裳了。
可是周陽說的給周晨多做一套,如果只靠每人分的那點布票是根本不夠的。一年分的布票,最多給一個人做一件衣裳,一套都不可能。所以很多大人幾年都不添置一件新衣裳,全給家裡長個子的孩子做了。
“也給囡囡多做幾套,我那還有發的布票,等我回去再多弄點,咱想做多少做多少。”
自從上次賣了山貨,沈國棟眼前就忽然展開了一個新世界,他有膽子有手段背景又實在過硬,在縣裡隨便走一遭,幾乎沒有他辦不成的事兒,一點布票當然不在話下。
幾個人正在商量着做新衣裳,二狗跑了進來,“陽子哥,我爹說他看見你姥家的幾個舅舅帶人來咱屯子了,把老周家砸了,正在他們家鬧呢,讓我來跟你說一聲兒。”
周陽和周晨趕緊往外走,他們倒不是怕周家被砸,他們是想趁這個機會跟舅舅們說上話,等過幾天再去姥姥家認個錯,以後就好正常走動了。
墩子看兩個人出門了,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誰知道這個姥姥家的舅舅是什麼人,萬一砸紅了眼,連周陽他們一塊兒揍怎麼辦?
他們三兄妹這幾年這麼難,也沒見這幾個姥姥家人來關心一下,墩子對這些人忽然冒出來打擾他們的新生活心裡有些牴觸。
人都走了,沈國棟笑嘻嘻地看周晚晚,“去看看?”
周晚晚點頭,剛纔他們都往外走,她就拉了一下沈國棟的衣角,他馬上就明白了,什麼都沒說,就坐在這等着帶她走。
要是當時就跟着周陽他們,一定會被攆回來,這種打打砸砸的場面,怎麼能讓妹妹看見呢?嚇壞了咋整?
沈國棟雖然也覺得最好別讓周晚晚看見這樣的事兒,可是她想去,他就沒有任何顧慮地帶她去。還是那句話,有他在,啥都不用怕!囡囡想幹啥就幹啥!
姥姥家的人前世對他們兄妹不聞不問,周晚晚一直有着心結。今生她知道兩個哥哥想修復關係的願望,卻一直持保留態度,所以現在她必須跟着去看看。
“別怕,沈哥哥在呢,誰都不能欺負你。”沈國棟看着周晚晚嚴肅的小臉,忽然心痛得不行。
小丫頭剛纔還笑得又調皮又可愛,現在就一副小大人兒的樣子,這些糟心事兒哪是她該操心的呀!
所以沈國棟現在特別不能忍受有什麼事兒讓小丫頭擔心。他們一家人日子過得好好的,都跑這來添什麼亂!
兩個人還沒到周家,遠遠就看見一大圈人圍在大門口。午休時間,社員們都回來吃飯,正好趕上看熱鬧。估計李家人也是趁午休時間來堵周家人的。
周晚晚和沈國棟再走近一些,就聽到周春亮殺豬一樣的嚎叫:“我錯了!我錯了!我對不起秀華!大哥,別打了!我錯了!我沒不要孩子!是他們自個要分出去的!不信你們去問!”
“他媽的!大哥你閃開!我抽死這個沒長心的!他們幾個孩子最小的才三歲!你要是對他們好,他們能想要分家?問他們幹啥?我們今天就是來給他們撐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