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證券大廳。
方辰面無表情的站在大廳的一角，靜靜的觀察着來來往往，腳步匆匆的交易者。
別列佐夫斯基、馬昀、陳鳴永、葉琳娜瞅了一眼圍在身邊的前克格勃成員們，再看一眼大廳中，只是神色警惕，但並沒有任何特殊舉動的人們，心中的不安這才稍微安定一些。
緊接着，他們有些無奈的看着方辰。
說真的，他們真不知道自己的這位大老闆，突然發什麼瘋，非要來這莫斯科證券大廳看看。
看着眼前這一個個靠牆站着，衣服上用別針彆着標語；“我要買憑單。”或者寫在翻頁紙上：“我要賣憑單。”，又或者拿着布兜，兜售收購憑單的人們，方辰神情有些複雜。
憑單這個在前幾個月還平平淡淡，民衆不太對其感冒的“有價證券”或政策工具，在此時已經迸發出一股驚人的生命力。
在俄羅斯，憑單簡直是世界上最爲自由的有價證券，沒有之一。
可以隨時隨地不限時間的交易，而且沒有任何漲跌的限制，漲停板、跌停板、熔斷機制等等全部都沒有，甚至連交易員都可以沒有。
因爲人人都是交易員。
數以百萬計的憑單頃刻間被買賣出去，拿的錢的人們要麼換瓶伏特加，要麼去聽一支曲子。
而數以萬計的中間商在全國各地搜索憑單，他們經常用提包帶着憑單連夜坐火車趕往莫斯科進行交易或投機。
畢竟各地街頭的憑單價格肯定是有差異的，在偏遠的西伯利亞，憑單價格肯定要比繁華的莫斯科街頭要便宜不少。
“憑單是這兩個月，最熱門的東西，幾乎人人都在討論憑單，討論憑單之間在各個地方的差價，討論入股，討論紅利。”馬昀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交易者們，輕聲對着方辰說道。
他也算知道國內申城發財證事情的人，所以能更加理解方辰此時的心情。
現在所發生的一切，跟去年春節期間申城所發生的一切，又有什麼區別？
方辰默默的點了點頭，然後緩緩說道：“行了，憑單的事情我已經有所瞭解了，走吧。”
說完這話，方辰便頭也不回的扭頭離開。
別列佐夫斯基和馬昀等人面面相覷，也不知道方辰鬧着一出究竟是爲了什麼，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他們完全不知道方辰現在究竟要做什麼，在想什麼。
見這幾位終於走了，整個交易大廳的人不約而同的長吁了一口氣，感覺身上的枷鎖瞬間消失了許多。
且不說這幾位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就單單說這幾位周圍，足足有二十來人的保鏢團，已然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這幾位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而且有些參過軍，打過仗的老兵，更是感覺背後冷汗直流，因爲他們已經認出那些保鏢團究竟是什麼人了。
在俄羅斯，出門能有這樣陣仗，也就是最頂級的那幾個了。
不過也有不少人認出了方辰的身份，隨着近乎於瘟疫蔓延的傳播速度，衆人這才知道，那少年竟然方先生。
這下衆人也就不奇怪了，這位方先生雖然年齡不大，但的的確確是俄羅斯數得着的大人物，出門別說有這樣的陣仗，每次方先生進出俄羅斯，都會享受到軍機護航的待遇。
但更多人則意識到，俄羅斯恐怕又要陷入多事之秋了，這位方先生這些年可不怎麼在俄羅斯待，其每次來俄羅斯都會有了不得的大事發生。
尤其是再聯想到總統和議長、副總統最近一段時間的針鋒相對，劍拔弩張，不少人瞬間打了個冷顫，一股寒蟬悽切，如墜冰窟的感覺瞬間襲來。
回到車上，方辰揉了揉腦袋，腦殼疼啊。
在憑單計劃還沒有做出來之前，他就已經知道憑單出現之後，會對俄羅斯造成什麼樣的改變，但他着實沒想到，這種改變竟然會發展的這麼快，這麼猛。
整個俄羅斯都已經陷入了憑單所製造的狂熱當中了。
說實在話，他現在有些迷茫了。
因爲他還沒想好如何處理憑單的事情。
如果任由憑單方案這麼發展下去的話，這將是一場災難，就跟去年發財證所發生的事情一樣。
剛開始的時候，人人喜笑顏開，爲自己上升的財富而歡呼，似乎在這場財富的狂歡中，人人掙錢，人人發財，人人都是大富翁。
但是等到股價掉下來的時候，卻是一片哀鴻遍野，血流成河！
不過想着想着，方辰突然笑了，他有些着相了。
他又不是什麼大好人，何必去擔心這些俄羅斯民衆，甚至說個不好聽的，國內發財證的事情，他都已經插過一手了。
如果要真同情的話，他爲什麼不去可憐一下國內那些股民呢？
畢竟算起來，他在發財證中掙到的錢，應該是最多的，如果這件事有罪孽的話，他揹負的也會是最多的。
而他之所以在發財證上的事情沒有什麼太多的愧疚，最大的理由則是，發財證這筆錢，即便他不去掙，那些股民也保不住，最終還是要被別人給掙了去，這是歷史的大勢，除非他有改變歷史的決心和力量。
很可惜，這兩樣他都沒有。
再者很重要的一點，這些錢他拿過來，或許還能起到一些作用。
不管是擴張企業，增加生產線，擴大員工規模，還是研發生產交換機，將富士通等國際八大通信巨頭擠出華夏，以及每年上億的慈善捐款，都應該算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在俄羅斯那就更不用說了，他的所作所爲在尋常人的眼中，即便不是什麼無惡不赦的大魔王，也恐怕不是什麼好人的形象。
尤其是倒賣盧布，可以說上億俄羅斯人這麼多年積攢下來的外匯，有相當一部分都是進入了他的口袋中了，算起來上百億華夏幣應該是有的。
甚至可以說擎天之所以能有今天，都是建立在他能源源不斷將俄羅斯財富掠奪到國內的基礎上。
要不然，別說建立擎天通信拳打八大通信巨頭，腳踢摩托羅拉了，頂多就是帶領小霸王佔領全國市場而已。
至於說別列佐夫斯基幹的那些事情，如果被按個謀反罪之類的，他都不奇怪。
不過爲什麼，大部分俄羅斯人還認爲他是一個好人，大善人，他還能在俄羅斯擁有不菲的聲望，則是因爲對比。
一切幸福痛苦，傷心可樂、善與惡都是在比較中出來的。
畢竟，他的吃相比其他大小寡頭，外國勢力好看一點點而已。
是他第一個給予俄羅斯人，30%利息的，也是他允許俄羅斯人可以在急用錢的情況下，直接憑藉着存單取錢，並且在一定時間內將這筆錢還上之後，還可以按照之前的期限計息的。
也是他從華夏運來了大量的生活物資，可以說經他之手，賣到俄羅斯的生活物資以萬噸來計。
正是這些來自於華夏的生活物資，大大的改善了俄羅斯人生活的窘境，讓他們本來就高企不下的生活成本降低了一些，讓數以百萬的人，能多吃上一口麪包。
再加上，他是俄羅斯第一個捐款數量以千萬計的人，所以他在俄羅斯的名聲一直還算是不錯，甚至還有不少人誇他是好人，善人。
所以說，在憑單這件事上，他還依舊保持以前的風格就是了。
畢竟他不從憑單上掙錢，那其他人也依舊要從憑單上掙錢，而如果他出手了，那大概就跟之前銀行存款一樣，俄羅斯人的生活反而會變得更好一些。
說真的，想想那些大小寡頭們，在憑單上乾的事情，方辰覺得用無恥都無法形容了。
如果說發財證對於那些股民的掠奪，還算是在規則之內，並且利用的還是人們的貪心，但在憑單這件事上，那些大小寡頭卻已然完全沒有任何道義可講，簡直就是在赤果果的欺騙，甚至搶劫！
那些大小寡頭成立了各種各樣的基金會，然後以吸納憑單，入股俄羅斯的各種財產，最終實現盈利，給大家分紅的名義，將民衆手中的憑單，以近乎爲零的成本，弄到了自己手中。
畢竟如果是要合夥入股，那這些民衆就算是股東了，股東入股企業，這些基金不問這些民衆要錢就不錯了，怎麼可能給他們錢。
然後這些基金會拿着憑單，買到了俄羅斯的各種財產之後，並沒有跟他們與民衆所承諾的那樣，好好經營企業，工廠，而是直接轉手賣掉。
最終俄羅斯的企業工廠被賣給了外國人，而民衆則在一分錢都沒有得到的情況下，失去了自己的財富，最大的一筆財富！
要知道，丘拜斯這樣做的，本質上的目的，是將全國所有的財富都平均的分配給每一個人，而這無疑是一筆無比巨大的財富。
打個比方，在2018年，華夏的存量財富大概是一百二十萬億美元，平均下來的話，每個人將近十萬美元，一家三口就是將近三十萬美元，二百萬華夏幣的財產。
可實際上除去那些一二線城市，又有多少人的家裡面有二百萬的財產？
更不用說華夏有一半人的月收入其實是在一千塊錢左右的，這些人家中所擁有的財產距離二百萬有多遠？
這種行爲能與之相比較的，也就是華夏在幾十年前所做的，打土豪，均田地。
可以說憑單方案是在現代社會幾乎不可能出現的一種特殊的事物。
畢竟誰也不會覺得國家給每個人發二百萬財產，是件大概率的事情。
但俄羅斯，葉利欽政府就這樣做了。
想到這裡，方辰不由扯了下嘴角，雖說葉利欽和丘拜斯、蓋達爾他們的本意是好的，可在執行層面終究出了問題，以至於變成前世那鬼樣子，在俄羅斯民衆本來就不富裕的生活上，又來個雪上加霜。
不過這並不奇怪，畢竟現在俄羅斯本來就是個“沒有規則的自由世界！”
見方辰靠着窗邊，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說話，別列佐夫斯基、馬昀、陳鳴永和葉琳娜四個人不由面面相覷，想說什麼吧，但卻一個敢開口的人都沒有。
甚至此時，他們已經有些懷念吳茂才了。
雖然他們屁股底下這輛車是奔馳最新出的豪華轎車，但依舊無法改變這輛車只有五個座的現實情況。
所以每次方辰過來，都只能把吳茂才給踢出去，然後由別列佐夫斯基或者陳鳴永當司機，要不然怎麼能同時坐下他們五個人。
這要是有吳茂才在的話，他們就可以讓吳茂才先開口了。
畢竟，雖然他們跟方辰一直也很親近，但終歸是比不上吳茂才這樣跟方辰朝夕相處的人。
最起碼，吳茂才比他們更清楚，什麼時候才應該跟方總開口。
而且說實話，這次見到方總，他們總覺得方總似乎心事重重的，跟心裡面放了一顆大石頭似的。
“陳鳴永，葉琳娜，準備開始收購憑單吧。”方辰突然開口說道。
聽了這話，陳鳴永和葉麗娜瞬間喜上眉梢，嘴巴都笑的咧開了。
可以說，隨着大部分俄羅斯外匯儲備被掏空，尤其是民衆們的儲蓄徹底化作一片飛灰，倒賣盧布業務徹底停下。
華夏銀行雖然成爲了俄羅斯第二央行，擁有了一大部分俄羅斯央行才應該擁有的業務，權限，所以收入跟前幾年相比，並沒有下滑太多。
但是跟馬昀那邊的中俄貿易公司，以及別列佐夫斯基的俄羅斯汽車聯盟相比，那就遜色了許多，畢竟這兩者還在快速的前進着。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這兩家公司前進了，那他們在原地不動，豈不就等於後退。
而此時，真正能夠讓華夏銀行再次迸發活力和生機的，無疑就是憑單了，但方辰一直都沒有開口同意，讓華夏銀行介入憑單中。
現在方辰突然鬆口了，他們怎麼能不高興。
甚至就連似乎跟憑單計劃沒有什麼關聯的別列佐夫斯基和馬昀都不由鬆了一口氣，剛纔方辰遲遲不說話，散發出的低氣壓實在是太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