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驚濤賅浪
蘇家最近的那堆爛攤子,最終還是要有人收拾的。
事後,言無徐也刻意挑撥着問起了蘇子曾,不覺得蘇慶長對了常氏母女有種特別的寬容。蘇慶長對待常玫母女的好,言無徐乍一看着,尤其覺得刺眼,她就不信,蘇子曾會一點也不介意。
“你就不怕到時候,慶長將家產留給了她們,”言無徐挑着是非,照着此時的情景看,蘇慶長真要有個不測,只怕家產也有不少是留給了常氏母女的。
“怕什麼,不是還有你我麼,”蘇子曾打了個哈哈,催着言無徐快些,她們今天要去趟溫家,趁着常玫爲常池的事忙得雞飛狗跳時,抽個空檔。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言無徐幹笑着,“我和慶長結婚前,就簽了婚前協議了。”
這也就是爲什麼常玫到了後頭,沒有再吵鬧的原因。言無徐嫁給蘇慶長時,爲了表明自己是真心喜歡蘇慶長,而不是貪圖蘇家的財富,就立了書面約定,如果言無徐沒有生出一兒半女,就不能得到一份財產。
韓放聽罷,也是悶不吭聲開着車,蘇慶長今年已經是五十三了,言無徐也拿不準他到底還有沒有生育能力。她已經拖着母親,去法安寺求了求子籤,本想和在了茶水裡給蘇慶長喝下去,卻被常玫發現了,訓斥了一通。
蘇子曾也知道問得不是時候,就逗着趣說:“上次你求得雨花神棍,那麼靈驗,這會止不準得些消息。”重生前,蘇子曾對於蘇家的那份家業還是看得很牢實的,這會兒,有了種時過進遷的感覺,手頭也算有了份酒行的小買賣,生了種小富且安的實感。
言無徐有口說不得,她又不能說紙條是佩羅給的。只能是附和着答應了幾句。
溫家的宅子和蘇家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氛圍。從了外間看去,只能見了層巒疊翠的綠林。車輛開進去時,有種進了國家機關的感覺。韓放的車只被允許停在了外院,至於內院,還必須是由人領帶進去的。
帶路的是個慎言慎語的門衛,領着幾人時。也不搭話。內院少了外圍的高大密林,修葺着的是江南一帶常見的小橋流水。粉瓦珠砌的亭臺,流水橋樑,三步一走。四步一駐,讓人恍惚進了古時的皇宮。
溫家的老太爺沒見到,倒是見到了溫麥雪。蘇子曾對此也並沒有多少異議。畢竟老太爺年事已高,她也不想爲了些瑣事騷擾了他老人家。
“喬家並沒有留什麼東西,在溫家,”溫麥雪的回答乾脆利落,沒有絲毫迴轉的餘地。
蘇子曾還在打量着溫麥雪的神色。另一邊,言無徐問了出來:“溫學姐,您辦事歷來都是光明正大,喬之安先生親口說的,我們可都聽見了的。他一個長輩,也不會無端欺騙了我們這些小輩。”
“這句學姐我可擔當不起。現在該叫蘇夫人了,已經是蘇先生的妻子,這事,全莫城的人都知道了,我該和蘇小姐一樣,稱你一聲‘姨’。”溫麥雪損起人來,還真是入木三分。
言無徐本是一心示好,反倒被嗆了回來,也不知自己是哪裡開罪了溫麥雪。
溫麥雪原本聽說是蘇子曾上門,就想打發了事,要不是爺爺說了,他和蘇子曾的母家有些交情,她還真有些懶得應酬。至於喬之安所說的喬家的私產,溫麥雪並沒有想將它交出去的意思。就算是想交也已經交不出去了。
幾年前,溫麥雪被商殷綁架時,溫家老太爺爺在萬般無奈下,取出了喬家的那筆價值不菲的私產,變賣後交給了商殷和佩羅。
佩羅也好,商殷也好,包括當年大姐出事的事,全部都必須瞞着老太爺。此時的溫麥雪神情雖然還算鎮定,其實心裡已經是勁浪迭起,她想不到隔了這麼多年後,蘇子曾竟然會以喬家後人的身份來討要屬於喬家的那筆家產。
見溫麥雪執意不肯承認,蘇子曾等人也只能先退了出來。
纔出了溫家,那扇象徵了溫家幾百年歷史的厚重鐵門就合上了。溫家老太爺也問了溫麥雪幾句,都被她搪塞了過去。溫麥雪擔心蘇子曾會用了蘇慶長的勢力來再次上門要挾,就將事情都告訴了商殷。
商殷聽說之後,倒不着急,只是反諷着:“溫大小姐,這麼丁點錢,你還指望了我吐出來不成。”
“我並不是那個意思,”溫麥雪沉聲說到:“那些東西說來也就幾千萬,我現在手頭已經有了餘錢可以週轉,但是有一點,如果蘇子曾真的是要原物返還,到時候追究起來,你也脫不了干係,到時候,全莫城的人都會知道,你商殷只不過是個靠綁架勒索出生的劫匪,你在國內外犯下的案子,足夠你槍斃一百次了。”
如此生狠的話從了溫麥雪口裡說了出來,不禁讓人汗毛倒豎,商殷卻不急不忙,打着哈哈,“你訛誰,哄誰呢,我下去了,佩羅也就跟着下去了,你以爲你們家那個老古板肯把你嫁給一個一文不名的窮小子。有話就明說好了。”
溫麥雪狠了狠心,“你知道喬家還有個後人留在了臥龍山裡,找個機會...。”
“哎喲喲,”商殷做出了磨牙的聲音,叩着話筒,“溫小姐,殺人的事,我可不會再沾了,我寧可落在公安手裡,也不要留了把柄在你這樣的毒蜂婦手裡。”
溫麥雪氣急敗壞道:“商殷,你少在那裡滿口仁慈,當年你單槍匹馬闖入邊京城首富的家裡,劫持了他的長子時,可沒少殺人,這會兒倒說得輕巧。”
“溫麥雪,”商殷壓低了嗓音,果然留溫麥雪不得,但他現在手頭好一些貨,都是通過溫家的船務公司出得貨,和她鬧僵了並沒有多少好處。
當夜,臥龍山的山路上就開過了一輛伐木的卡車,大半夜上去,天沒亮就下山了,停在了商殷的私人碼頭上,不一會兒,水面上就只留下了條水痕。
等到蘇子曾和言無徐再上山找人時,就只找到了間空無一人的空房。三人從了天亮等到天黑,再也沒有見到喬之安。
蘇子曾的這個半路冒出來的表舅舅,就如黃粱一夢,睡了個回籠覺後,就沒了人影。
先時,蘇子曾還擔心喬之安出了意外,等了四十八小時後,就急巴巴地去市公安局報了警。警察聽說是丟了個守山的,也沒放在心上,臥龍山上有了野豬獐子,少個把人算什麼,後來見蘇子曾來得勤了,也就象徵性地派着人去了山裡幾趟,都沒有發現有猛獸騷擾過守山小屋的蹤跡。
一個大活人居然就沒了影,直到半個月後,才從大洋彼岸送來了封電報,說是移民辦接到了一封關於偷渡客身份鑑定的證明,文件上赫然寫着喬之安的名字。
得到這個消息的同時還有溫麥雪,她爲此又質問了商殷一通,商殷卻只是回了一句,“我只答應你處理了,可沒說是死是活,反正現在人已經不在了,你也就落了個放心。”
蘇子曾是舒了口氣,言無徐則是惋惜不已,喬之安的突然不辭而別,讓她們原本就要到手的拍賣品又化爲了泡影。蘇比拍賣行依舊是面臨着無貨可拍的古怪場面。
公安局的消息,也一字不漏地轉到了蘇慶長和常玫這邊。常玫好不容易纔穩妥了常池,聽了消息後,又愁眉不展了起來,“早說了喬家只要還有人留在了莫城,就是個禍害。”
蘇慶長對於常玫的女人心性,早就是見慣不慣,他吐了口煙,“喬家到底是小初的本家,更何況,當年,也是你說要留喬家一條生路的。”
“我是見不慣你將喬家逼到了死衚衕,”常玫想着喬初臨死時的情景,閉上了眼,握着茶杯的手止不住拽緊了。
“所以你就和小初瞞着我將那條‘黃之戀’賣了出去?”蘇慶長用力地磕着菸斗,將裡面的菸灰和火星一起磕了出來。他的眉頭鎖緊,一臉的陰翳。
“怎麼,你還捨不得不成,‘姆森的祝福’除了當年葉緹娜送給喬初的‘紅之戀’,其餘的還不都是落到了你的手上,反正都是賣,由你賣和由我們賣,有什麼不一樣,”常玫也不示弱。
喬初已經死了,當年蘇慶長回國之前,先行運送來的“姆森的祝福”現在也都已經下落不明瞭。世界上,看過一整套“姆森的祝福”的人,已經差不多都死光了,只剩她和蘇慶長,兩個人,滿手的珠光的同時,也是滿手的污穢。
“我怎麼會捨不得,我只是...”蘇慶長知道再辨別也是沒用的,只能是悶抽着煙。
“當年要不是我引了喬初進了第六區,你哪來的機會接近喬初,如果不是那個死醉鬼聽我的話,去侮辱喬初,又哪來的你的‘英雄救美’?”常玫將那些年發生的事,一件件擺了出來。
蘇慶長捂住了她的嘴,用着半哄半勸的語氣說着:“玫,你別再說了,我們老夫老妻的,還說這些賭氣話做什麼。”蘇慶長的書房裡,兩人依偎在了一起,這兩個來自第六區,生死都牽扯在了一起的人,像是兩個溺死的人,抱在了蘇家這塊朽木上,誰也不能先撤手。
房外,端着一杯參茶的言無徐靜靜地聽着,她的眼裡閃過了陣驚色,很快那陣驚慌又被一種風雨欲來的怒意所代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