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張一謀在朋友的介紹下讀了發表在一本叫做《收穫》的刊物上的小說,然後他覺得小說寫的非常好,很有深度,從那時候起張一謀就有了把這個小說拍成電影的想法.
小說叫妻妾成羣,是作家家蘇童創作的一部中篇小說.講的是“受過新時代教育”的女學生頌蓮,自願嫁入到高牆深院秩序井然的封建家族陳府,最終又在“妻妾成羣”明爭暗鬥中走向精神崩潰的悲慘命運的故事.
故事的背景是在二十世紀初的二十年代,那時候國家還在動盪之中,軍閥混戰,是一個封建主義和現代主義有着劇烈碰撞的年代.
蘇童以冷靜近乎白描的手筆描繪出了一個極度可悲的女性生存世界.
她們是一羣卑微而又可憐的人物,她們的命運如風中之燭、水中之萍,時時都有被吞噬、被淹沒的危險.
封建禮教、男權主義的壓迫,是造成女性悲劇命運的極其重要的和不可推卸的因素.
但是,女性自身的問題也同樣不能被忽略.
某些時候,對女性的傷害已經不僅僅是社會問題、傳統問題,而是人本身、女性自身的問題.
他抓住了一個很深刻的主題:女性在認同男性文化後彼此傷害對方的現實,於是女人的結局越是悽慘,越是悲涼,越是強烈地撞擊着讀者心靈.
這些女人們,不管是妻妾、是妓女還是情婦,他們都帶有強烈的人身依附意識,正是這種“與生俱來”的依附意識使女性處於無可選擇的境地.
而被依附主體——男性一時的好惡往往使女性面臨失去依附的危機.
而這樣直擊人性,探討人性的文藝氣息極濃的題材正是以張一謀爲代表的國內第五代導演最爲喜歡拍的.
這從他們執導導筒以來拍攝的每一部電影中都能看出來.
他們對新的思想、新的藝術手法特別敏銳,力圖在每一部影片中尋找新的角度.
他們的影片中主觀性、象徵性、寓意性十分強烈,他們強烈渴望通過影片探索民族文化的歷史和民族心理的結構.
張一謀從妻妾成羣這部小說中看到了自己一直以來孜孜追求的探索民族文化和民族心理以及人性的東西,所以他很快聯繫上了作者蘇童並且買下了妻妾成羣的電影版權.
而鞏利毋庸置疑是張一謀心中這個故事最好最合適的女主角.
因爲在鞏利的身上有他想要的女主角那種倔強那種反抗的精神.
只是張一謀萬萬沒想到的是鞏利聽了他對小說的內容簡單介紹以及自己對電影的一些設想後,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對於點燈籠這個情節自己很熟悉.
貌似幾年前自己就從喬峰的嘴中聽到過.
怎麼現在張一謀要在他的電影中點燈籠了?
難道是剽竊,抄襲?
當鞏利說張一謀講的和喬峰曾經在喬家大院說的掛燈籠的故事很像的時候喬峰差點抽自己一個大嘴巴.
這就是亂說話的下場.
明明點燈籠的設定是人家張一謀自己發明的,偏偏現在鞏利卻開始懷疑人家原創在剽竊.
這話怎麼說的.
關鍵的關鍵,掛燈籠這個儀式甚至可以說是這部電影這個故事的核心元素.
張一謀要拍的電影肯定是大紅燈籠高高掛.
從電影的名字就能看出來點燈籠對於電影的重要性.
在蘇童的小說中,故事的發生地是在氤氳着霧氣的江南,而張一謀的電影中則更改爲悽豔壯烈的西山院落.
爲了符合影像化呈現,張一謀在影片中自創了點燈、封燈等一系列關於燈的儀式,這個情景在小說中是沒有的.
在電影中燈籠是核心意象.
新婚之夜點燈籠,老爺“臨幸”點燈籠,太太有喜掛長明燈。灰色的院牆,大紅色的燈籠,昏暗的屋子,紅彤彤的光.
片中的陳老爺從來沒露過正臉,可能導演也沒想把他具體化成一個有辨識度的人.
他是封建家族中的一類人的象徵.
同樣,在陳府這一特定環境中,老爺至高無上,他對大家是審視的態度,處在“上帝視角”,對別人來說,他什麼樣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他所處的位.
在喬峰看來,電影中燈籠象徵着影片中深宅女人心中的慾望.
地位、優待、榮寵、還有人的原始慾望.
府上的規矩,老爺去哪屋過夜哪屋點燈,老爺走了就滅燈.
燈籠是與老爺緊密相連的.
在大宅院裡的四個女人每天都要站在大門口“候着“,然後壯碩的僕人擡着一盞大燈籠走到被”翻牌子“的太太面前,接着管家在大宅門口長長的喊一句”某院點燈!“
就像深宮裡的妃嬪,皇上的恩寵就是她們安身的根本,皇上翻誰的牌子就意味着皇上施恩與誰,在此處,燈籠象徵着榮寵.
榮寵意味着權利,“哪屋點燈,哪屋點菜“,哪屋老爺要”臨幸“,那屋太太就可以享受”捶腳“的優待,燈籠象徵着權利.
有了榮寵,權利,自然就有了地位.
要是連着幾天院子不裡點燈,下人們的臉都掛着,燈籠象徵着地位.
說白了,燈籠對深宅中女人們而言,就是老爺的恩寵.
姑娘們失去了自己的獨立性,在大宅子裡的存在感由燈籠賦予,她們存在的價值由老爺決定.
老爺喜歡你愛如珍寶,不喜歡你棄如敝履.
榮寵時滿院燈籠的美好幻象掩蓋不住背後的本質,女人被異化.
異化是什麼?可以理解爲邊緣化、工具化.
在陳家女人不被當人看待。老爺把女人當做發泄和傳宗接代的工具;僕人們不在意太太自身的品質而關注今晚哪屋點燈.
因爲燈籠被人工附着的意義使燈籠與價值連接在一起.
僕人的眼睛跟着燈籠轉,老爺的喜好支配着燈籠的方向。她們是燈籠停留的地點,她們是老爺的新的寵物。她們本身沒有價值也不值得珍視,因爲老爺的喜好她們纔會被注意.
也只能在燈籠的幻影裡,對鏡自憐.
可以這麼說,點燈籠儀式的存在是大紅燈籠高高掛這部電影之所以那麼經典的一個最基本的原因.
這麼一個重要的儀式,明明是人家張一謀自創,結果就因爲自己嚮往點燈籠翻牌子的表面化象徵然後在逛喬家大院的時候隨口一說就成了自己原創,然後人家原創成了剽竊抄襲的了.
想想都替張一謀冤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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