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醫院的路上,韓英才跟她說明白了事情始末,“崔秀蘭是我大妗子孃家的侄女,她跟我一樣,親媽沒的早,後孃……對她倒也沒虐待,最起碼比楊容月那種面甜心苦的強多了,但想多實心實意也沒有,就是客客氣氣的,等後來她後孃又有了自己親生的孩子後,對她就有點顧不上了,所以我大妗子就對她多憐惜了幾分,平時買個吃的、買件衣服什麼的,也時常接她來家裡住,當半個女兒似的,她們姑侄的感情很好……”
“包括她在百貨大樓上班,也是我大妗子搭上人情關係,費心幫她安排的,她也很知恩圖報,對我妗子知冷知熱,說實話,比我這外甥女可強多了,我早些年就認識她,在舅舅家裡,和她見過好些次,不過,要說我倆多熟也沒有,主要是我倆性格差太多,實在親近不太起來……”
“她看上去脾氣挺軟和,跟誰都能搭上話,也從不跟誰翻臉,靦靦腆腆的,其實呢?腦子一根筋,骨子裡犟的很,認定的事兒也好,人也好,甭管誰說,都聽進不去,她也不跟你頂嘴,就是老老實實的聽着,轉過頭該如何還是如何,你說氣不氣人?”
“就爲這個,我還跟她吵過一回……”韓英說到這裡時,臉上是明顯的後悔,“早知道,她會被男人害成現在這個樣子,我當時,寧肯當個壞人,使手段也得把倆人給拆散了,總好過如今……躺在醫院生死不知。”
宋紅果沉吟着問,“她是真的不知道對方的底細吧?”
韓英明白她的意思,斟酌着道,“以我對她的瞭解,我覺得,她應該是被矇在鼓裡的,一來,她沒那膽子,二來也沒那心計,但是……她被那男人利用做了些不太好的事,卻也是事實,你也知道,這種事情,不存在不知者不罪的可能。”
宋紅果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她有沒有從那個男人手裡獲取什麼好處?”
韓英遲疑着搖搖頭,接着又苦笑道,“按說應該是沒有,但倆人是對象關係,那男人給她送點啥,實在太正常了,她還能不要?”
宋紅果意味深長的提醒,“所以,這事兒就誰也說不清楚了,送的東西,到底是正常交往男女互送的禮物,還是用她幫忙給的報酬好處……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韓英擰起眉頭,煩悶的道,“我明白,所以大妗子纔不讓我去看她,就是怕以後被人拿來說嘴或是攻擊我立場問題,其實,她被保衛科帶走後,大妗子就做好心理準備了,而且,也不讓我大舅露面,更不準找關係打聽,她怕影響我大舅,想着萬一真被連累了,能保住一個是一個,這兩天都是她一個人在奔走……”
宋紅果由衷道,“你大妗子是個良善又仗義的人。”
韓英情緒低落的道,“是啊,她只有倆兒子,把我和崔秀蘭都當女兒待,以前是我性子擰,不讓她省心,崔秀蘭倒乖巧懂事,可現在,我活的明白了,不讓她操心了,崔秀蘭卻又給她惹了這麼大麻煩,好人怎麼就沒有好報呢?”
宋紅果勸道,“別多想了,咱們先去看看再說吧,或許,事情沒我們想的那麼嚴重呢。”
韓英嘆了聲,“但願吧。”
倆人到底沒去看成,剛進醫院大門,就迎面遇上了崔瑜,行色匆匆的,滿頭的汗,不過看臉色,倒是沒什麼異樣。
韓英看見她,忙小跑過去,“妗子,你這是要去哪兒?”問完,眼神掃到崔瑜衣服上的血跡,當即臉色一變,急切的追問,“你受傷了?”
崔瑜解釋道,“不是我的血,是秀蘭的……”
韓英聞言,鬆了口氣,又問道,“那秀蘭怎麼樣了?” 崔瑜疲憊的道,“救過來了,總算沒啥大事兒,已經處理好傷口,轉去病房了,醫生說,至少觀察三天,怕萬一再有啥不好……”
說着頓了下,板起臉追問起她來,“你咋來了?忘了我咋囑咐你的了?你是還嫌我不夠操心,非要趟這渾水?”
韓英,“……”
崔瑜氣的拿手戳她額頭,“你腦子呢?都叫狗吃了,嗯?我連你大舅都讓他避開了,還能叫你跳進來?你就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吧……”
韓英低聲嘟囔,“我這不是擔心你嗎?出了事兒,就你一個人忙前忙後的,我怎麼好意思當縮頭烏龜、躲邊上看着?”
崔瑜瞪她一眼,“這有啥不好意思的?你把自己保全的好好的,就是對我最大的盡孝了,還縮頭烏龜?擠兌誰呢?”
韓英哼了聲,“不是我挑撥你們姐弟關係啊,平時秀蘭她爸爸,對她散漫點,也就罷了,畢竟他還有好幾個兒女要養,工作又忙,顧不過來也能理解,但秀蘭被帶走問話,他也不管不問算怎麼回事兒?還有現在,他親生閨女連命都要豁出去了,他還不露面……哼,不就是欺負有你在嘛,知道你不會撒手,他就裝聾作啞了。”
“你少說兩句吧,不是你以爲的那樣,秀蘭他爸是真的脫不開身,我已經給他去過電話了,下午就會來……”
“哼,你就替他遮掩吧。”
“你這孩子……”崔瑜瞥見走過來的宋紅果,把唸叨的話嚥了回去,擡手攏了攏頭髮,笑着道,“你就是宋醫生吧?”
說起來,倆人還是第一次見,宋紅果拿出對待長輩的態度,客氣的打招呼,“崔主任,您好,您叫我小宋就行。”
崔瑜親暱的道,“那我還是直接喊你紅果吧,你也別您啊您的,更別叫啥崔主任,你要麼跟着小英叫我妗子,要麼就喊崔姨。”
宋紅果從善如流,“崔姨。”
崔瑜響亮的應了一聲,跟她又說了幾句,才匆匆走了,順帶着把韓英也給拽走了,怕她偷溜去病房看崔秀蘭。
等她們走遠了,宋紅果也轉身出了醫院,找了處沒人的地方,換了身不起眼的行頭,臉上略做了些僞裝,還戴了頂草帽,寬大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張臉,大中午天熱的直冒汗,這打扮一點不引人注目,而且,這個時間段,路上本就人不多。
她揹着個揹簍,不疾不徐的往榮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