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沒一會兒，趙振華一家三口來了，手裡拎着只收拾乾淨的兔子，今早上村裡組織隊伍進山打獵，可惜，這次沒啥收穫，野豬、野山羊都沒碰上，就是野雞都沒碰上幾隻，好在兔子跟成精了似的，一窩接一窩的，總算沒空手而歸。
宋紅果隨意把兔子吊在廚房的矮木樑上，現在氣溫冷寒，外面就是個天然的大冰箱，壓根不用擔心食物會壞。
彼此寒暄幾句，孩子們到其他房間去玩兒，大人們留在堂屋說話。
已經相處的這麼熟了，趙振華直來直往，“表妹，二姨是不是讓你給秋月介紹個城裡的工人當對象？”
對外要遮掩，對內自然沒必要，宋紅果含笑點了點頭，“你打哪兒聽說的？”
她還沒廣撒網呢，就是怕傳揚開了，對趙秋月名聲有礙。
系統道，“好啊，這是積德行善的大好事兒啊。”
“嗯？”
系統也知道，跟着安撫兩句，轉了話題，說起正事，“那份資料，我已經給了相關研究部門啦，你猜他們看到後的反應是什麼？”
系統鬱郁道，“我昨晚倒是想回來，可一來一回不得又浪費積分啊？”
“謝謝媽媽，媽媽最好了……”
霍明樓低聲道，“不是糖衣炮彈，是肺腑之言，當時遇上你，是我的幸運，也是緣分到了，若不然，我還是孤身一人呢。”
“不然呢？”
趙振華道，“猜的。”
宋紅果能看出，趙振華對這事兒的不贊同，覺得趙秋月眼高手低，心太飄了，但她能怎麼辦？都應了二姨了，好歹也得幫着找上一找，就算事後不成，沒功勞也有個苦勞。
霍明樓道，“不會，即便在醫院沒見，在別的場合我們還是會遇上，因爲我們之間，是命定的緣分，誰也分不開，你忘了，在飯店，在集市上，我們不是都見過嗎？一次，兩次，那不都是月老牽的紅線？”宋紅果揶揄的問，“可那時候，你也沒對我一眼萬年啊，高冷的不得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我要是不是膽子大，早就被勸退了。”
趙振華道，“倒是沒明說，只隨口提過那麼一嘴，我也上心幫忙給問了幾個，結果……”
孫淑紅聽的一頭霧水，“這是啥意思？”
宋紅果嘴角不由抽了下，好麼，韓雪的反應還算是友好的了，她要是直接去找哪個單身男同志談，是不是也會被這麼陰陽怪氣的擠兌一場？
“就沒個靠譜的？”
“資料起到大用處，相信用不了多久，B超機就能面世啦。”
宋紅果嘆道，“跟他去？怕是難嘍。”
凌遠拍着手附和，“對，雞湯好喝，吃完雞肉，再用湯煮個麪條，吸溜……”
“還是錦衣夜行唄，你是同情廠裡子弟小學的那些孩子吧？哎呀，公社小學的孩子更可憐呢，我等下幫你去大體統計個數字，只管小學生，喔，再加上育紅班的，我估摸着，得一兩千人呢。”
孫淑紅嗔他一眼，“鄉下的姑娘，哪個不想嫁個工人？這不是啥原則性錯誤吧？看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還不許人家秋月有點追求和想法了？非得找個種地的鄉下漢子才叫本分老實？”
“那我呢？”
“嘿嘿，要不咋說巧了呢，他們正研究到瓶頸期，有個地方怎麼都沒能攻克，咱們這份資料的出現，就猶如久旱逢甘霖啊，他們只顧着高興了，顧不上琢磨其他。”
宋紅果挑眉，“爲什麼？是我個人條件不好？還是因爲我帶着倆孩子是拖累？”
宋紅果“喔”了聲，“那你們咋看？”
孫淑紅笑笑，“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年輕的姑娘，誰不想找個好對象？倒也正常……”
這就跟省路費一樣了。
趙振華搖頭，“可這頭，也不能太低了，娶個鄉下媳婦兒，以後生的孩子，可都是鄉下的，以後上學、招工、參軍都受影響，你說有幾個傻子願意？”
宋紅果好笑道，“所以，你昨晚在滬市幹什麼去了？總不至於無聊的乾瞪眼吧？”
霍明樓打趣回去，“真是因爲膽子大？”
原本打算在這邊辦完婚禮，過年倆人請假帶着孩子回帝都見見霍家人的，儀式可以不用再辦，但那邊的親戚朋友還是得請客見一見，可計劃不如變化快，她這邊勉強還能擠出幾天，霍明樓那頭卻是不行了，上面又來了任務，雖說不用閉關，但也不能休長假。
“也不能說沒有，身邊的同事給介紹了倆，都是咱廠的工人，一個是媳婦兒沒了，帶着個三歲的小閨女，一個是腿跛了，走路一瘸一拐的，其他就沒啥毛病了。”
宋紅果被他的情話撩的笑起來，“嘴越來越甜了，糖衣炮彈，誰扛得住？”
宋紅果問，“表哥，是不是之前二姨也找過你？”
孫淑紅接過話去，“甭聽你表哥瞎扯，什麼猜的，是看出來的，你和表妹夫結婚那天，在席面上，秋月表現的實在有點明顯，話裡話外的總是繞着廠裡的工人打聽，但凡長眼的，都能瞧出一二。”
宋紅果被他那誇張的小饞模樣給逗笑，捏捏他胖嘟嘟的臉，“行，咱們爭取逮到野雞，讓咱家小遠能喝上雞湯，吃上雞湯麪。”
“可怎麼捐呢？”
“但願如此吧。”
宋紅果聞言不由感慨道，“這麼說，假如當初我們沒在醫院遇見，或許就不會在一起了。”
趙振華接着道，“就是這意思，工人就是齊國，秋月就是那鄭國，條件不匹配，硬往一塊兒湊，秋月這邊沒辦法拔高，那就只能指望男方那頭有啥短處，不然人家好好一吃供應糧的，城裡姑娘又不是娶不到，爲啥偏娶個鄉下的？”
霍明樓笑着搖頭，“都不是，還是那句話，我對談對象沒心思，不管是誰，我都沒興趣見。”
“嗯？冷不丁的看到這麼一份資料，他們就只欣喜了？沒覺得奇怪和驚訝？”
霍明樓認真想了想，“應該不會。”
穿戴嚴實，一家四口出了門，四下依舊白茫茫的，天地間，彷彿就只剩下黑白兩個顏色。
趙振華嘆了聲，“說了，二姨倒是沒翻臉，但秋月一聽就不樂意了，連相看都不願意去，說是絕不當後孃，也不願找個殘疾人，可她咋不想想，人家要是沒點短處，人家好好的工人又爲啥願意找鄉下姑娘呢？”
於是，回帝都的計劃，只能泡湯，宋紅果倒是沒啥遺憾，來到這裡頭一次過年，她其實更希望能留在紅柿大隊，再者，從這邊到帝都，光坐火車就得十天八天的，着實辛苦遭罪，還有就是有凌志和凌遠這層顧慮，萬一被人認出來，就是大麻煩。
趙振華沒好氣的道，“我不是那意思，啥鍋配啥蓋，門不當戶不對的，找個工人就能過上好日子了？不是有個詞叫齊，齊……”
回到門診後，宋紅果還在琢磨這事兒，直到系統回來，她才恍然意識到什麼，“你竟然去了這麼久？”
霍明樓握着她的手把玩，不時放在嘴邊親一下，聞言，隨口道，“介紹誰，我都不願意。”
“只給公社的學生們捐，會不會目的性太強、惹人懷疑？”
趙振華點頭，“豈止不容易，我都不抱啥希望了，眼光看得太高，自身又站的太低，你說，咋能幫着兩頭湊成對？我是沒辦法，振生還是親哥呢，也幫着尋摸過，照樣不得秋月的心意，後來，就沒下文了，我以爲是二姨死心了呢，誰想前兩天吃席，秋月又……”
“……你當棉衣棉褲不花錢？你看看我的積分再說大話吧。”
“……”這還搞起迷信活動了？
翌日，宋紅果早起，把昨晚趙振華拎來的那隻兔子給切成小塊，做了個紅燜兔肉，兔子肉脂肪含量低，吃起來一點不膩，相應的，味道也不如豬肉、雞肉香，所以得下猛料，做的口味重一些纔會好吃。
霍明樓微笑着解釋，“齊大非偶的原義是春秋時，齊是大國，鄭爲小國，所以兩國的人聯姻不相匹配，後來表示自己門第或勢位卑微，不敢高攀。”
趕到公社，先去送下孩子，她家孩子穿的暖和，天大冷以後，她又在棉褲棉襖裡頭，給兄弟倆加了件馬甲，護着前胸後背，下面的棉褲在膝蓋和腰部，都做了加厚處理，所以天冷也不遭罪，但其他學生，就明顯穿的單薄了，甚至大多數沒有圍巾手套，有帽子戴便算是齊整的，往往凍得直吸溜鼻涕，臉上皸裂，透着不正常的紅。
“嗯？”
她看的心裡不是滋味，卻又無能爲力，這邊學校的條件還算好的，教室裡有爐子，這會兒煙筒上方濃煙滾滾，是孩子們在生火取暖，聽說其他公社小學，連這個都沒有，全靠一口熱乎氣硬撐。
宋紅果好奇的追問，“然後呢？你給二姨說了嗎？”
宋紅果好奇追問，“那假如咱們沒見面，有人給咱倆介紹呢？只聽我的個人條件，你會答應去相看嗎？”
“我當時一心撲在工作上，壓根沒有去相看的想法，所以，介紹誰，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城裡還是鄉下，在我眼裡並無分別。”
孫淑紅道，“擡頭嫁女，低頭娶媳嘛。”
“我以爲，是因爲我長的俊。”
他無奈的一攤手，苦笑道，“有的一聽就搖頭，覺得我埋汰人家，有的則是詢問女方能給多少嫁妝，是不是湊上三轉一響、七十二條腿，不然咋有那麼大臉？”
孫淑紅一臉恍然大悟。
宋紅果被他一副委屈的模樣給逗笑，噗嗤樂出聲來，他瞬間臉紅，起身吹滅了蠟燭，翻身堵上了她的嘴，很快笑聲變爲擾人心神的喘息。
說到這個，系統才精神起來，“我就到處去逛了逛唄，後世那些有名的景點都打卡了，還拍了視頻，做了場直播，反響特別熱烈，哎呀，還是現在的景點好看，一點商業氣息都沒有，更不會滿眼都是人擠人，百貨大樓，友誼商店，也去啦，不愧是最時尚的都市，裡面半點不落伍，走進去有種穿到後世的感覺呢，啥時候有空，你也跟男神去逛逛唄。”
趙振華激動道，“對，對，就是這個齊大非偶，人家工人身份太高，不是咱們池塘裡的藕。”
李賀也積極響應，摩拳擦掌，“說不定還能逮到野雞呢，野雞加上幹蘑菇熬湯才叫香。”
所以，她並不難受，只擔心霍明樓失落，好在他從調職到鋁廠，也已經習慣了不回家過年，鬱悶了一會兒，就自行調節好了情緒。
霍明樓道，“齊大非偶。”
“那後來呢？冷靜下來，總該調查一下吧？”
趙振華哼了聲，“又沒外人，你替她說這些場面話幹啥？她啊，就是心大了，野了，鄉下的男人看不上了，非得找個吃供應糧的。”
送走趙振華一家後，躺在炕上，宋紅果枕着霍明樓的胳膊，擡眼問他，“假如當初給你介紹一個鄉下的姑娘，你願意嗎？”
回帝都都難，去滬市，就更是難如登天了。
又怎麼能體會到如今相擁入眠的幸福呢？
系統想去哪兒又不受距離的限制，只受控於積分，只要積分足夠，無論去哪兒，都是眨眼的工夫。
宋紅果感慨道，“這麼看來，想給秋月找個她能相中的工人，不是件容易的事兒啊。”
“嗯，報給上面了，也派人來調查了，但我辦事兒，能留下痕跡？所以，他們只能是無功而返，歸咎爲天助我也。”
要不是大清早不易吃太辣，她就做成麻辣兔丁了，紅燜的也很下飯，熱騰騰的南瓜饅頭，宋紅果都忍不住吃了倆個，儲藏室裡，南瓜實在多，不趕着吃，等明年開春暖和了，就留不住了，只能扔了餵豬，所以她家蒸饅頭，不是三合面，而是直接用蒸熟的饅頭揉白麪，這樣既好吃，還能省糧食。
說完這個，系統便含沙射影的提醒她兌現承諾，宋紅果自然不會說話不算數，很是痛快的從空間裡挑選了一些古玩文物交給它，等它歡歡喜喜的處理了後，問道，“你說，我給學校的孩子捐些棉衣棉褲，或是帽子圍巾怎麼樣？”
一大盤兔肉吃完，幾人都意猶未盡，凌志忍不住道，“媽，等下回您休息，咱們也進山掏兔子窩吧？”
系統卻道，“不是呢，是欣喜若狂。”
“大吃一驚？難以置信？”之前給藥廠的幾份資料，都是這般樣子。
“你？是我命中註定，一眼萬年。”
孫淑紅嘴巴再巧，也沒法再替趙秋月描補了，因爲那是事實，橫亙在工人和鄉下姑娘之間的阻礙，想改變實在太難了，就算勉強替媳婦兒在城裡找個工作，也是個臨時工，解決不了戶口的問題。
這麼一想，竟然有些後怕起來。
宋紅果自無有不應。
“那就放寬到全縣、全市。”
“呃？你好像赤貧如洗了呢。”系統乾笑兩聲，“所以，要不再給我兩件古董？”
宋紅果沒應，“馬上月中了，等你跟曾哥交易了再說吧。”
“也行……”